“哎计先生,您道妙高绝,这可玩笑不得!”
    慧同被计缘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眼前这一位道行实在深不可测,慧同对于仙道之事了解的就更少一些了,但这种仙修嘴里说话,万一要是“言出法随”了,那就玩大发了。
    计缘遥遥头不再说话,自己一边倒茶一边吃起了桌上的糕点,看着上头蜜饯糕点的精致程度,想必也是那长公主带来的。
    “智行,一会将斋饭送到这里,记得不要忘记计先生的那一份,对了,多做些本寺的特色拿手菜,我和计先生要秉烛夜谈。”
    即便隔着门,门口的和尚依然合十双手微微躬身。
    “是,那等做好了,我就给师叔送来。”
    “去吧去吧!”
    智行和尚离去,一路向着寺院厨房的方向,因为此刻已经是黄昏,寺院中的香客数量锐减,已经是客少僧多了。
    不过在同寺院厨房会知过一声后,才出来厨房门口,智行和尚就被之前那个女官拦住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慧同大师可会完客了?”
    “师叔要和计先生秉烛夜谈,斋饭都要送到他的僧堂去的。”
    “嗯,去吧。”
    “小僧告退!”
    智行赶紧离开,这位女施主可不好惹,至少在他们这些辈分稍稍靠后的和尚心中,比起长公主他们更怕这女官。
    片刻之后,女官到了寺院外围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辆停靠在院墙处,一旁还守着一些劲装护卫和两名侍女。
    见到女官过来,众人行礼,而前者也不回礼,则凑近马车道。
    “大小姐,慧同大师要和那位计先生秉烛夜谈,斋饭不去僧斋堂吃了,我们回去吧。”
    里头的长公主撇了撇嘴。
    “真就这么多话要讲啊,和我在一块的时候就只念经了……”
    女官在外面笑了笑,这位长公主和她虽是主仆关系,但两人向来亲密,很多话都不需要太忌讳。
    “大小姐,您就别使性子了,一会天都黑了,别院那边饭菜应该都准备好了。”
    “哎,可惜了那一桌精致斋饭……哎!对哦,你说我专程去这里的厨房给慧同大师做一顿斋饭可好?”
    “噗……大小姐,您是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做斋饭呢,您知道怎么把米煮熟吗?”
    面对女官毫不客气的笑讽,马车内的长公主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也就是这么一说嘛,走了,回同秋府别院。”
    得了这一声命令,马车的车夫这才驾车动起来,其他人也一个个尾随其后或者随侍左右。
    第二日,第三日,这位长公主依然如约而至,但是计缘还在寺院里,每次长公主被告知慧同大师在和计缘叙旧畅谈。
    之前听说这个计先生是从遥远的大贞过来的,一路上千山万水艰难险阻,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能来一趟,所以长公主也算通情达理的并未去打扰他们,干脆之后几天就不上门了,让慧同和尚放松了好几天。
    到了计缘来大梁寺之后的第十天,长公主才再一次来到了大梁寺。
    内院入口听闻僧人说计缘还在,长公主就真忍不住了。
    “什么?慧同大师还不方便见客?那大贞的计先生是赖着不走了么?而且就算多住些时日,他们两的话还讲不完了咯?”
    “长……殿下,这小僧哪里知道啊,师叔的事情小僧也不敢管啊!”
    值守的和尚叫苦不迭,只敢这么回应。
    “行了行了,我也不怪你,我自己去找他们,我倒要听听他们聊些什么呢!”
    长公主带着女官和两个侍女,有些气呼呼的这么说了一句,也不管别的,直接就往慧同的僧堂方向走。
    值守的和尚见势不妙,赶紧绕路飞奔向自己师叔的僧堂,只不过才匆匆赶到那个院子,就见到慧同和计缘联袂走了出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
    “师,师叔,长公主又来了,说一定要见你,我拦不住,就赶紧来报信了!”
    慧同倒是依旧是淡然模样。
    “知道了,随她吧,你继续值守去吧。”
    “是!”
    此刻慧同表情庄严肃穆,计缘则淡雅中透露着一份深沉,两人走出这处小院,一路向着寺院前头走去。
    在两人的耳中,有一声声经文正在越来越响,庄严的佛号声虚空自生,各种佛经和佛号来自同一种声音,并且在寺院范围相互回荡着。
    长公主带着女官脚步匆匆,还没到地方就看到慧同和计缘出来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看到慧同和尚的表情十分郑重,到嘴边的话就改口了。
    “大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这种关头,慧同和尚依然驻足朝着长公主行礼,耐心回答。
    “善哉大明王佛,回禀长公主,马上就有我佛门尊贵长辈即将到来,我与计先生前去迎接!”
    “尊贵长辈?那我来的时候,怎么见其他和尚都没反应呢?”
    慧同展颜一笑,这一瞬的笑容光彩照人,令长公主乃至其身边女官都微微愣神。
    “善哉大明王佛,无需惊动寺院其他僧众,这长辈也不喜喧闹!长公主稍待,我和计先生先过去了。”
    说完,慧同就又匆匆离去,计缘朝着两个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就也一起离开了。
    “当……当……当……”
    大梁寺钟声正在响起,寺院中香客游人依然络绎不绝,也有文人雅克在一些留白之处题词。
    而计缘和慧同则一起走到大梁寺正门之处,因为施了一些法术,所以慧同出现在这里并未过于惊动其他香客,只不过后面的长公主和女官依然远远跟着。
    大梁寺正门外,计缘和慧同驻足远眺。
    随着佛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两人见到热闹的寺外集市处,走来一个身穿旧袈裟,手持银白锡杖的老僧。
    这老僧低眉垂目面斜着朝向身前地面,两瓣嘴唇上下蠕动,显然正在念诵经文。
    “修法明王,佛印千身,我佛有法度众生……”
    这念经声好似滚滚闷雷,在大梁寺周围越来越响,配合寺中钟声,一股禅意也越发明显,偏偏周围香客和绝大多数和尚都毫无所觉。
    慧同身子站得笔直,双手合十的姿势前所未有的标准。
    计缘则在一旁静静站着,他发现自己施展在双目上的障眼法不知不觉也已经化去了。
    走到大梁寺外十丈之处,老僧才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慧同和计缘,一手杵着锡杖,一手单掌佛礼。
    “南牟摩柯我佛大法!”
    慧同合十双手将腰弯成九十度。
    “善哉,我佛佛印明王!”
    计缘则抬起双臂拱手,但并未说话,老僧只是持佛礼朝着计缘点头,随后继续迈着大步朝大梁寺走去,慧同则侧身让开,随后又落后两步跟上。
    而即便刚刚行礼之刻,那如雷音环绕的诵经声依然一刻不停。
    计缘站在原地没有动,侧身看看这位老僧和慧同远去的背影,面露思索之色。
    ‘这是,明王真身?’
    第0388章 树下坐谈
    在老僧和慧同一前一后走入大梁寺的时候,大梁寺内另有几个有点道行且年龄不一的和尚也匆匆现身,他们反应虽然慢了好几拍,甚至不知道这满寺佛音出自哪里,但本能的去了佛印明王殿。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慧同跟随着一个老僧缓缓走来,那满寺回荡的佛音一下子找到了出处,正是那老僧口中所念。
    不知为何,仅仅是看到了那老僧,大梁寺有点道行的和尚就在心中升起一种明悟,不多问也不多言,只是微微行佛礼。
    随后也陆陆续续有一些慧根出众心思剔透的和尚过来,整个佛印明王殿前开始围拢了不少僧人,只有一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僧人依旧该干嘛干嘛。
    大梁寺还是那个大梁寺,周围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却无人对这些和尚们的情况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计缘就落后的稍微远一些,大概在二三十步外的地方远远跟着进来,看看周围的香客上香的上香礼佛的礼佛。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都对自己利益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有种“游离”的特殊意味在里头。
    长公主和那个女官是开始就跟随着计缘和慧同一起到了寺院外的,她们意识到这老和尚应该是个高僧,此刻也在后边远远的跟着。
    但两人却却发现周围的香客依然照旧,尤其是在慧同大师出现,以及大梁寺诸多高僧都陆续出来的情况,这就有些诡异了。
    两人没有凑到前头的众僧边上去,而是小心的靠近计缘。
    “你是计先生吧?”
    长公主先礼貌的问一句,计缘回头看了看这两个女子,点了点头道。
    “不错,正是计某。”
    “计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周围好奇怪,这有些太反常了,这些香客……”
    计缘看了看周围,笑道。
    “大梁寺一直是廷梁国国寺,以长公主和陆侍官的身份,自然知道慧同大师是有真佛法在身的,计某就直说了吧,今天迎接的这位佛门长辈,佛法了得,这些香客并非着了魔,而是和尚们‘游离’在外。”
    想了想,计缘以常人能听得懂的话再解释一句。
    “大梁寺等一众高僧,其实并未在众人眼中消失,而是被心中无佛或者佛念不诚的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在他们感觉中,所见所知皆为平常,来庙中其实不为求佛而为求利,我拜你,你护我,自然见不着真正佛意,嗯,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见知障的一种。”
    女官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
    “那为何我与长公主能看到?我们佛心比大多数人都诚?”
    “哈哈哈……这自然不是的,计某说了,众人并非看不到一众和尚,而是忽略了,你们从一开始就紧紧关注着慧同大师,怎么可能忽略呢?安静在这看着吧,对你们来说也算是一场缘法。”
    说完这些,计缘便静静的站着看向大殿前方,不再多言。
    长公主和女官对视一眼,最后走近计缘两步,站在其边上也看向大殿方向。
    而计缘身边,心思逐渐宁静下来,甚至在隐隐约约间能听到一些念经声在回响,越是仔细想听,就越是响亮。
    “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不愧是佛门高修,如此一来,大梁寺真正有佛心的僧人都受益匪浅,更能心向佛法。”
    计缘淡淡一句,却发现那名一直在殿前念经且疑似佛门明王的老僧转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这一幕的长公主压低了声音对着一边的女官轻轻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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