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总是觉得身子倦怠得紧,有时候一睡就能够睡上大半天,原本以为只是冬天的原因,却不想冬去春来,非但症状没有减轻,还有加重的迹象,偏偏除了嗜睡,其他的又再好不过。

    可是在外人眼里,这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召。

    东窗就要待续,只等事发。

    “你说……”三皇子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管家,“父皇如今已经看起来油尽灯枯了?”

    面容尚还年轻的管家垂着头,用一贯平板到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死气沉沉的回答,“宫里的探子确实是这样说的,就连太子,呆在宫里的时间也比平常多了,保不得就是皇上在跟太子交代事情。”

    三皇子最近脾气大得很,此时哪里听得这样的话,“太子?整天装成一副温文尔雅的伪君子模样,一没兵权二没钱,不过是仗着投了一个好胎罢了!若是我……哼,要想继位,我看就是个笑话!”

    三皇子自持有西北大营里头的私兵,又听闻皇帝已经快要不行了,说话自然没有了平日的顾忌。

    若是往常,管家定然会拐弯抹角的提醒他不可这样不可那样,整天就像一个那啥一样,叨叨叨的听得耳朵疼。

    难得管家没有再唠叨,三皇子看他顺眼了不少,“你去给西北大营里的人说……”

    第二日,三皇子就进宫了,皇帝今日难得的精神好,和三皇子在御书房下了不久的棋。

    只是下棋到底是废脑子的事情,皇帝没过多久就开始感到睡意,想到今日好歹精神了一会儿,再加上三皇子揉太阳穴的手法实在是让人舒服,也就闭着眼睛开始养神,许是往日睡得多了,此时也不想要睡觉,只是懒怠睁眼。

    罢了,皇帝惬意的靠在垫子上,闭着眼睛心情大好的想,这小子平时就喜欢游山玩水没个正形,今天就应该让他好好儿的受累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三皇子只觉得皇帝呼吸越发绵长,全当皇帝已经如同平日一般熟睡了,轻手轻脚的离开坐塌,“父皇……父皇,父皇?”

    一连唤了好几声儿,皇帝都没有反应,三皇子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揭开香炉,把怀里药瓶里的粉末倒入香炉,满室的龙涎香里头岔进了说不出的香味儿,闻着直让人更加昏昏欲睡。

    除了香炉,就连书房里的蜡烛里头,都有一个没一个的倒了些。

    做完了这些事儿,三皇子见四下无人,竟然胆大包天就要去坐书房的龙椅。

    “老三!”

    一声爆喝,装睡的皇帝终究是忍不了了,“你在干什么!”

    不等三皇子走过来,皇帝直接将一桌子的棋盘棋子全给摔下去了。

    这样大的阵仗,外头的人呼啦啦的就进来了,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皇帝在坐塌之上,三皇子反倒一只脚还在龙椅的御台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帝索性也不要脸面了,当即伸手一指,“给朕把逆子拿下!林福海,给我把他怀里的腌臜玩意儿给朕搜出来!”

    又派人去唤了太医来验查那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粉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太医院院判挑了一点儿在手心里闻,轻轻的摇摇头,刚刚想要说什么就闻到了龙涎香里头和平时不一样的味道。

    细细回想了一下,大惊,“这是南疆那边的一种药物,名为金仙草,名字听着吉利,实际上是说,若是天长日久和金仙草共处一室,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救,更重要的是,这金仙草毒发之时,任谁来诊,也只会说是积劳过度,心神亏空,因为根本就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没有说的是,研碎的金仙草粉末,加以焚烧,毒性更强。

    三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皇帝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吃食里被人加了许多的安神的药材,吃了已然昏昏欲睡。

    当着皇帝的面做出那些事情,三皇子辩无可辩,只能够认命的让人押送下去。

    第二日一早,许多和三皇子明里暗里有了过节的大人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三皇子的罪证。

    原本那些大臣一个个的犹豫不决,却不想三皇子好好儿的进宫陪皇帝下个棋,竟然就让圣上勃然大怒。

    此时不打落水狗,何时打?

    “臣有本启奏,三皇子为西北军权,勾结外敌……”

    这位站出来的是苏含章的生死兄弟,平南将军,乃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性子温和,轻易不会上谏,“……此为罪证,还请皇上为下官这些武将做主!”

    “臣有本启奏,三皇子在江浙地区,勾结富商,哄抬物价……”

    这位是朝中出了名的清廉老臣,历经三朝,就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

    “臣有本启奏!三皇子……结党营私……”

    “臣有本启奏………三皇子撰养私兵……”

    一时之间,各方人马,包括其他的几位皇子,还不知道三皇子已经和太子决裂,也开始可劲儿的痛打落水狗,只想着让三皇子倒台,也算是折了太子的胳膊,却不知道太子此时正暗笑呢。

    三皇子从昨日开始就被软禁宫中,不得不说皇帝的直觉是极好的,他做出愤怒的模样引得众人弹劾三皇子,也就此知道三皇子到底在背后借着游山玩水的名义到底做了多少错事。

    可是三皇子暗中的党羽并不知道自己主子已经倒台了,谁参她们主子,他们就组队咬回去,一时间狗咬狗好不精彩。

    至于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三皇子的底儿被兜了,其他几位皇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陆陆续续的被捅出来。

    皇帝此时不想睡觉了,他只想把这些小兔崽子都给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其他几位皇子就被封了王,带着家眷银两赏赐去封地作威作福了,平日无昭不可入京。

    至于三皇子,犯了皇帝的逆鳞,自然是留不得的,开除了皇籍打入天牢,挑了个不好不坏的时候,一杯毒酒给打发了。

    那一天天气不错,太子就在天牢外,看着送酒的人进去再出来,一时间心绪万千,忽而想起小时候的肉/团子,忽而想起长大后一声一声的太子哥哥,最后竟然想不起三皇子的脸了。

    “殿下,”苏好轻轻的拉他的衣袖,“父皇还在等你呢,该走了。”

    征和四十五年,帝传位于皇太子,移居华西行宫,安享晚年。

    ……

    这是一个色调暗沉的房间,一如原主沉闷的性格,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房间外的阳光,黯淡的灯光显得苍白可怖。

    房间里堆砌着密密麻麻的画具和纸页,显得逼仄而又纷乱。

    经历过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后,苏好终于接受完原主的记忆,一边揉着自己的额角消化她的记忆一边走到窗边。

    苏好扯开窗帘,温暖的阳光瞬间照射进来,透着丝丝缕缕的暖意,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只是她忽然轻轻嘶了一声,蹙眉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横亘着几条狰狞可怖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疤了,显然时间过得非常久远,还有一条泛着鲜艳的红色,甚至还往外渗着血迹。

    苏好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扯过一个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眸底泛起一丝冷意。

    原主名叫桑心月,是一个患有社交障碍的画家,平日里喜欢呆在家里蒙头画画,没有一点交际关系。

    她所在的桑家也算是北城小有名望的家族,按理说不会养成这种性格。

    但是原主的父亲桑慎在她六岁生日那天,忽然带回来一个只比桑心月小一岁的妹妹,甚至把那个小三也带回来养着。

    原主的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整日以泪洗面。

    年幼的桑心月虽然不太懂这种事,但也发现父亲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全部落在了妹妹和那个阿姨身上,几乎再没来关心过她。

    小三住进桑家还不甘心,故意设计陷害原主的母亲。

    母亲天天被桑慎责骂,终于支撑不住,跳楼自杀。

    当时,小桑心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无尽的鲜血从母亲身下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襟,她的身上甚至没有留下一块好肉。

    小桑心月丢掉了自己最爱的布娃娃,惊惧地跑过去,想让把母亲喊醒。

    但是赶来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却说,母亲已经死了。

    小桑心月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就发现父亲和那位住进家里的阿姨快速结了婚。

    他们穿着洁白的衣服,很漂亮,和她身上的丧服颜色完全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他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小桑心月抱着母亲生前给她买的布娃娃,孤独地站在角落里,脸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死了,爸爸、阿姨还有妹妹会笑得那么开心。

    回家后,爸爸指着阿姨,让她喊妈妈。

    小桑心月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刚死,就又有了一个新妈妈。

    从此之后,桑心月就变得沉默寡言。

    她就像只孤独的小兽般,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没有一个人能够救赎她。

    只是那时候的她太小了,跟本分辨不出来好坏。

    小三用谎言欺骗她,她就单纯地把那个女人当做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没想到,所有人都因为她的社交障碍症欺骗她,利用她。

    原主喜欢画画,希望能够成为知名的作家。

    因为患有社交障碍,每次画完画之后,桑心月都把作品交给父母拿去处理。

    可是希望过后全是失望。

    桑慎和后母蔡可曼每次都告诉她,她的话并不受市场欢迎。

    不管桑心月怎么努力,都没有成功过一次,她心中渐渐对自己产生了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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