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遮说:“京城的那第一批五万骑兵,应该最多大半个月后能抵达南鄀,您……不见了,他们肯定火速行军,第二批骑兵,可能要一个月后,第三批士兵……”
    萧昀不耐烦道:“不急不急,八千够了。”
    谢遮小心翼翼地说:“南鄀有二十多万兵马……”
    “朕又不是来打仗的!”萧昀顿了顿,懒洋洋笑说,“当然如果找着谢才卿了,顺道把南鄀打下来也挺好,省得再看江怀逸那张臭脸,最好让他给本公子下跪称臣。”
    谢遮更加小心翼翼地说:“那只有八千……”
    萧昀皱眉:“急什么,不是说第一批最多大半个月就到了吗?朕在弥罗住半个月等就是了,那是我老祖宗的地盘,也就是我的地盘儿,他能不保我?老祖宗手上不还有二十多万私军么,他再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朕都来了,他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向着南鄀,不然他对得起大宁列祖列宗吗?”
    谢遮松了口气,彻底安下心:“那云大爷准备怎么找谢才卿?”
    萧昀懒散道:“弥罗不是情报网遍布天下么,不就找个人,直接问老祖宗啊,南鄀第一的漂亮能干,还跟江怀逸关系亲密,这还不好找?”
    谢遮一愣,心道自己还真是愚钝,以弥罗的能力,找谢才卿的确不费吹灰之力。
    “诶——谢遮,你看,”萧昀指着帘子外,“有和我们一道上山的。”
    谢遮顺着萧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宽阔的山道上,和他们并驾齐驱的是一辆低调奢靡、同样刻着弥罗印记的马车。
    看马的毛色和身形,就知晓是千里良马,车夫也是面容坚毅、一身锦衣的年轻男子。
    马车上人绝对权势滔天,富贵逼人。
    萧昀说:“不知道是哪国的权贵来向老祖宗求药了。”
    “再贵也贵不过云大爷。”谢遮谑道。
    正说着,马车到了整个山道最狭窄的地方。
    山道最里侧站着几个穿着纹有弥罗印记衣服的男子,应当是用来维系这最危险的一段的秩序的,个个面貌端正,打老远向两辆马车挥手,示意停下。
    谢遮掀帘看着:“两辆应该过不去。”
    萧昀漫不经心道:“没事,咱们让让就是,本公子身为重孙,也得尽地主之谊不是?”
    “陛下——”
    “干嘛?”萧昀皱眉,“弥罗的非要让我们先走?”
    毕竟他的马比身侧那辆马车的还要名贵不少。
    谢遮表情一言难尽地完全掀开左边帘子。
    外头那几个男子生怕他们不肯停马车让人似的,打老远就朝他们小跑过来,挥手不断示意他们停下,这会儿已经围成了一堵人墙堵在了他们的马车前。
    萧昀脸上的笑骤然消失,脸色黑沉。
    谢遮胆战心惊地扯住他的衣袖:“公子咱不争这点长——”“老子还偏要争了!他妈的眼瞎,看不起谁呢!老子本来要让,现在偏不让了!”萧昀将谢遮推到一边儿,自己挤到马车左边窗口,声大如炸雷,“喂,你们都给老子过来!”
    前头不远处的马车上,江怀楚正给孩子小声念着《论语》,翻页的动作一停,过了几秒不由失笑,竟都幻听了。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江怀楚抬头,温声问:“什么事?”
    前头驾马的如矢掀帘,面无表情道:“后头那个不知道哪国的脑残要抢着咱们过,没事,闻星他们很快就解决了。”
    “……我知道了。”江怀楚说。
    如矢放下帘子。
    另一边,几个男子小跑着过来。
    “看不起谁呢,老子要先他过!”萧昀大臂搭在窗上,一手扯开帷幕固定在头顶,坐姿极阔绰豪横,不羁潇洒。
    几个男子神色连一丝为难都没有,斩钉截铁道:“不行。”
    萧昀脸色倏然黑了下去:“你看不见老子的马比他贵吗?!”
    闻星抱歉道:“不是马贵不贵的原因,他是咱们老庄主的贵人。”
    萧昀愣了下,懒洋洋地笑了一声:“他能有我贵?”
    闻星毫不犹豫道:“没人比他贵。”
    萧昀神色一滞,怒不可遏地解下腰间的令牌,扔给了闻星,闻星手忙脚乱地接过,看了眼,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作揖:“原来是老庄主的重孙。”
    萧昀挑眉一笑,瞥向谢遮,炫耀意味溢于神表,他看向窗外,大度道:“本公子现在可以先过了吗?”
    闻星一挥手:“拦住这边,让那边过!”
    第80章
    毕竟是客,还是在老祖宗的地盘,不可能无法无天全听他的。
    后半程,萧昀周身的温度降到冰点以下,靠近几乎能冻死个人,俊脸阴沉地像要随时要扑上去撕咬谁。
    谢遮好容易忍住没笑,全当什么也没发生:“怎么会有人比陛下还贵?”
    他是真的疑惑,世人皆知晓弥罗山庄老庄主和大宁皇帝的关系,令牌一出,那侍从不可能不清楚萧昀的真实身份。
    天下第一大国的皇帝,还是老庄主的重孙,这等身份,那侍从居然连掂量都不掂量,直接让那边先行?
    就算是在南鄀地界,南鄀和弥罗山庄交好多年,南鄀皇帝来了,也肯定是萧昀先行。
    这得是什么身份、辈分才能全方位碾压萧昀?
    萧昀:“操,闭嘴。”
    谢遮说:“陛下可有兄弟姐妹长辈?”
    萧昀似笑非笑:“以前有很多啊。”
    “……”谢遮毛骨悚然了一阵,“不是陛下这边的,难道是老庄主那边的?”
    萧昀哼笑一声:“指不定老头子那么大岁数忽然开窍讨了个娇媳妇儿开荤宠着呢。”
    谢遮:“……”
    “管他呢,”萧昀不耐烦道,“我们是来找谢才卿的。”
    ……
    萧昀二人上了弥罗山庄。
    弥罗山庄是弥罗山山巅的一座庄子。弥罗山是南鄀境内最高的山,足足有五六里高,庄子里气温比山脚下低多了,这季节,山脚下酷热难当,山顶风吹到身上,却惬意舒适的很。
    弥罗山顶常年雾气缭绕,弥罗山庄坐落于此,宛若人间仙境。
    萧昀被侍从恭恭敬敬地领着走近庄子,才看清庄子外不少仆人正爬在梯子上,在屋檐横梁各处挂红灯笼,他怔了怔,偏头看向身侧的谢遮,就是一乐。
    莫不是真给他说准了?老头子讨了个太奶奶?那他是得让一让的。
    萧昀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问:“这是有什么喜事么?”
    侍从老仆多年前服侍过萧昀,所以并不十分拘谨,笑说:“王爷过些天要成婚了,庄子上下这会儿都在忙活呢。”
    “王爷?”萧昀愣了一下,“端王?皇帝的弟弟?”
    老仆点头。
    萧昀纳闷道:“我怎么记得他还没加冠?”
    江怀逸那个老古板居然肯?
    老仆叹了口气:“也是迫不得已。”
    “怎么说?”
    老仆无奈说:“端王常年在边关,不太回京都,边关那种地儿,也不可能带女眷去吃苦,王爷若是晚几年成婚,怕是更难得才回来一趟了,不如早些成婚,趁现在年纪小,还能和王妃在京都恩爱个一年半载的,王妃若是怀上了,诞下个小王爷,陛下的心就彻底安了,毕竟再过两年王爷真到了立业的年纪,陛下就是想留他在身边,也没理由了,再说边关那种地儿,刀剑无眼,王爷万一有个……”
    老仆止住了,没往下说。
    萧昀点头:“原来如此。”
    他当初就是耽误了。
    十几岁时虽忙,却远没现在忙,那会儿却没人催他娶妻,结果后几年忙着打仗,片刻不歇,一点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回京更是天方夜谭,心也打野了,毫无成家的打算。
    萧昀跟着老仆进去,随口说:“他好好一个王爷,皇帝不给他在宫里大办特办,怎么办到弥罗来了?”
    老仆笑说:“这不是南鄀天热么?怕大张旗鼓地热着王爷王妃了,就打算先在皇宫里小办敬了祖宗,再在弥罗大办了,正好弥罗和各国权贵都有往来,端王又和他们交情匪浅,他们去南鄀京都不方便,但上弥罗山庄方便啊,眼下婚贴都发出去了,所以接下来几日弥罗客人会很多,都是来参加婚宴,带着礼恭贺端王的。”
    萧昀啧了一声:“还挺风光。”
    端王和老头子关系不错他还是知晓的。
    自己一个大宁皇帝,以后成婚,怎么也不能输给这么一个小国王爷,到时候得敲锣打鼓、流水筵席、大赦天下,闹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还要给所有国国君发婚帖,谁不带厚礼来就打谁。
    到时候八方来贺,天下献礼,看他春风得意,抱得美人归,美人还举世无双的漂亮……
    越想嘴角笑意越浓,萧昀好容易回神,看向谢遮,说:“我们好像没收到婚贴。”
    谢遮点头确认。
    老仆说:“大宁京城远了些,赶不上婚事,所以就没送。”
    他笑说,“不过您这不是来了,当然得给您补上了,我待会儿就给您写一份送过来,您到时候若是有空,可以来参加。”
    萧昀敷衍点点头,旁人的事他也就随口一问,他记得他这趟是来寻谢才卿的。
    已经进了庄内,老仆面带歉意说:“老庄主今晨领着人去半山腰摘种的草药了,应当是临晚回来,您可能要在这等一会儿。”
    萧昀望了眼天色,这会儿离临晚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他摆摆手:“没事,我随便转转。”
    ……
    另一头,江怀楚被太妃搀扶着在长廊上走。
    太妃不放心他,还是骑马追上了他,说什么也要盯着他,怕他没人看着就不注意休息,熬坏了身子。
    经过的仆人都含笑地朝他请安,眸中亲近之意明显,江怀楚淡笑一一点头。
    他怀孕的事,眼下除了皇兄、太妃、老庄主和如矢,其他人并不知晓。
    就是皇兄先前去北宁,也是以游历的名头,朝臣并不清楚真实原委。
    他先前也是偷去北宁,让人戴着人|皮面具伪装成他待在边关,在旁人看来,端王一直在边关,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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