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收回视线,缓缓开口,四辆马车离开了望湖亭,向郊外的庄子驶去。
    东宫。
    陈玉礼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下,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
    小谢子推门进入,“殿下,冯大小姐来了,在东宫门口等着。”
    “不见。”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对于冯觅露他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伴。
    冯慧歇下后,冯觅露就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出来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东宫。
    小谢子出来婉言谢绝,冯觅露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热,她也成为了她最看不起的那种人,死缠烂打,不论如何也要嫁给陈玉礼。
    就那样笔直的站在门前不动,她就不信,陈玉礼今日还能不出门。
    从正午日头,站到太阳西下,东宫大门一直紧紧关闭着,就好像是在防着她进去似的。
    这般羞耻、这般耻辱。
    这景象不出一下午就传遍了后宫,下人们不敢私下妄议,可各宫的主子们阿,都窝在自己的宫殿看冯家的热闹呢。
    冯慧午睡醒来,就有嬷嬷将事情讲与她听了,冯慧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不争气阿不争气!”
    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直叫人心颤,到底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姑娘,唤人去将冯觅露接了回来。
    冯觅露这脚还未踏入长乐宫内殿门槛儿,就被冯慧严厉的一声呵斥跪下。
    “姑姑。”
    冯觅露心中委屈,她满心以为的美好,都只是她的以为,陈玉礼连一点儿幻想的机会都没给她,将她的脸面,将她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碾压。
    冯慧扶额,嬷嬷站在身后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感觉头没那么疼了。
    “露儿,本宫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自你打小什么好的都留个你,就连你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你说你欢喜太子殿下,本宫冒着被皇上不喜盖了凤印,让太子无法抗旨。”
    “本宫是有意培养你坐上高位,可本宫是这般教你的吗?教你不顾家族脸面,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将自家脸面送上去叫人踩踏,你做出这般举动时可曾想过你身后的家族?可曾想过本宫?”
    “姑姑…”
    冯慧有些无力的举手打断她想说的话。
    “太子与冯家有隔阂你不是不知道,自你强求婚嫁那日,本宫同你讲过你未来的处境,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本宫的?”
    “露儿不会置姑姑、家族脸面不顾。”
    “那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人只要有张嘴就会许诺,冯慧到了今日才知晓人这张嘴阿,都是骗人的。
    讽刺的是,这一课居然是她疼爱有加的侄女给她上的。
    冯觅露低着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屋内静默片刻,一下接一下的抽搭声伴随着眼泪湿了冯觅露的裙摆。
    “姑姑,露儿不甘心!我不甘心阿!”
    哭声那般的坚忍,那般的不甘,这一哭,就好似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没有人安慰她,冯慧也只是靠在榻上静静的听她哭诉。
    “是我先欢喜的,可我欢喜他就该我受着嘛,明明圣旨同时到达,顾家女却偏偏比我入宫,我入宫之事一推再推,心中唯恐再生变故。”
    “不甘心、委屈又耻辱,凭什么一个侧妃享了我的尊荣,凭什么她一个侧妃住了本该我太子妃居住的寝宫,就算他再不喜,也至少要给我个陈述的机会阿!”
    “从圣旨落入顾府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个笑话了,更何况太子根本就没将我,没将我们冯府看在眼中,不然,他怎会做的这般明目张胆!”
    “放肆!”
    冯慧气的将手边的茶杯摔了过去,茶杯砸在冯觅露的身前,崩落的碎片划破了她白嫩的手背,血珠一点点向外冒。
    “太子殿下岂是你能如此妄议!你是嫌冯家高位坐的太久了,恨不得将冯家拉下马阿!”
    冯慧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没一会儿肚子开始痛了起来,拽了嬷嬷的手,“快、叫御医。”
    “传御医!快传御医!”
    一个传一个,一时间长乐宫内乱了起来。
    嬷嬷将冯慧扶到榻上躺着,边安抚,“娘娘宽心,小皇子无事,您放宽心莫着急,对您对小皇子都不好。”
    冯慧死死地拽着嬷嬷的手,额间布满了细汗,一张脸白的渗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副场景吓懵了跪在地上的冯觅露,冯慧手指指着她,嬷嬷见状,连忙唤喜儿。
    “地上凉,扶冯大小姐起来,去外间等候。”
    “是。”
    冯觅露被霜白扶着去了外殿,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孙山提着药箱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切脉,开药,待一切完事都是申时末了,冯慧躺在床上眼睛动了一下,身旁的嬷嬷立刻起身送孙山出门。
    嬷嬷掏出一把金克子递给孙山,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有劳孙御医了。”
    孙山见那小半袋的金克子没敢收,“嬷嬷说的哪里话,给皇后娘娘问诊是微臣的职责,微臣定不负娘娘期望。”
    “孙御医慢走。”
    那把金克子最后还是被孙山带走了,人阿,有了把柄才好掌控。
    回到长乐宫内殿,这会儿冯慧的精气神已经有所回转,“知道今日之事之人…”
    “今日外殿只有喜儿一人,娘娘放心,再无旁人知晓殿内发生之事。”
    冯慧点点头,“嬷嬷做事我放心。”
    “冯大小姐还在外殿候着。”
    “送她回偏殿歇息,这些时日就让她为本宫肚子里的孩儿多抄些佛经。”
    “是,娘娘。”
    冯觅露见嬷嬷出来走向她,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她想通自己的靠山是谁,也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局势,对嬷嬷更是多了几分敬意。
    “嬷嬷。”
    “大小姐回殿歇息吧,这些时日还劳烦大小姐为娘娘和娘娘腹中的胎儿抄写佛经祈福。”
    冯觅露手中的攥紧了手帕,柔声回道,“是露儿应该做的。”
    嬷嬷看着冯觅露回自己的寝殿,就连她的背影都写满了不甘心,摇摇头,太傅错看了。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山从长乐宫回御医院就被同僚你一句我一句问的不耐烦,坐在角落的李炳钱不动声色的将事情听在耳中,心中思衬事情的真假。
    酉世刚过,酒笑踏着夜幕薄纱回了永安城,悄悄潜入了冯府、大夫人的院子。
    李以将小女儿冯觅穗放在了自己院中的偏房中,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一点点喂着冯觅穗饭吃,喂着喂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冯觅穗眼神空洞,嘴巴机械的嚼着饭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掉落的眼泪,伸手在上面抹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指也被染的亮晶晶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中,湿湿的,咸咸的。
    李以放下手中的碗匙,抱着冯觅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我的女儿!我的穗穗阿!”
    不论李以怎么哭,冯觅穗都没有一丝回应,又伸手指在她脸上抹了一下,迅速的将手指放在嘴中,还“吧嗒”了两下。
    冯觅穗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脑袋左摇右晃,好像李以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似的,推开李以,找到角落缓缓的蹲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眼睛胡乱瞟着。
    房顶的酒笑在看到冯觅穗眼睛转上来的时候就轻轻将瓦片盖了回去,瓦片碰撞发出了细微的轻响,这一声轻响也被掩盖在了李以的哭声中。
    夜色暗深,在城郊若是不掌灯,三丈外都看不到有人。
    离庄子二里地的树林内,四辆马车整齐的停了一排,几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儿。
    “主子,您上马车歇歇吧,酒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坐了一天有些累了,出来松松筋骨。”
    “您也是的,就差两里路了,到了庄子上好好歇歇多好,非要折腾这么一晚,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顾静研轻叹,今日天上除了月亮没有一颗星星,也不知道他这个时间是不是还在忙政事。
    “没问题的我们什么时候去都没问题,有问题的,再怎么提前他们都有对策。”
    秋灵捅了秋梦一下,“主子、”
    话还没说完,树林中起了一阵脚步声,酒苦和两个暗卫立刻起身,手放在了佩剑上,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脚步声伴随着窸窸窣窣树枝刮着衣衫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磕脑袋先钻了出来。
    几人松了一口气,倒是顾静研气定神闲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何?”
    “不出您所料,冯家三小姐被养在冯大夫人的院中,冯府二房好像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静研手中拿着树枝,在火堆里扒拉来扒拉去,心里的小算盘默默的转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静研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很快,树枝被火吞灭,发出噼里啪啦被点燃的声音。
    “再等等。”
    再等等,到时候帮冯大夫人一把,她那么疼爱小女儿,怎么能肯让她的心尖儿宠受这般委屈呢。
    这一夜,顾静研等人在野外露宿了一宿,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宿野外,感觉特别新奇。
    后半夜夜深了,凉风渐起,顾静研上了马车合衣在马车上休息,说是休息,脑中却在过滤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
    陈玉礼待她的那些好,生活中的磕磕碰碰也都随即就解决了,还有近日来的事情。
    那天他说的,朝堂,后宫,冯家还有边关,不管哪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酒笑。”
    顾静研的声音传出来,酒笑立刻就睁开了眼,站在车窗外。
    “主子。”
    “你跟着殿下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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