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叫一声,突来的刺疼使他眯起眼,手也松了劲。
    许飞燕得到机会,顾不上喘息,抬脚对他胯下就是一记狠踹!
    男人又嗷呜叫得凄厉,弯腰弓背捂住自己,许飞燕趁机推开他往外逃。
    刚才在昏暗楼梯间里的那抹暖黄如今在她脑子里不停扩大,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
    雷伍他在家,雷伍他就在楼下……
    许飞燕踉踉跄跄,嗓子眼腥甜刺疼,小腿撞到桌角发出刺耳吱呀声,打开门锁的手抖如风中落叶。
    总觉得那人就跟在她身后,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又一次扯回去。
    冲出家门,许飞燕扶墙往下跑,有好几下都堪堪踩在楼梯边缘,她其实想直接呼救,但这时的喉咙实在发不出声音,而且七八楼的邻居都是中老年人,这个时候或许都已经睡下了。
    转了俩弯,手指刚按下雷伍家门铃时,她也听见了,楼上有凌乱脚步声往下传来。
    是那小偷,他也下来了!
    也是,往上跑的话天台有铁门堵着,贼只能往下跑,许飞燕索性不按铃了,握紧的拳头把铁门拍得震天响,她从沙哑喉咙里痛苦挤出气音:“雷伍、雷伍!”
    重重的脚步声很快已经来到身后,可屋里的雷伍还没开门。
    许飞燕呼吸急促,猛咽一口口水,竟转过身张开双臂去拦那贼人:“你不许……你不许跑……”
    她像只被逼到悬崖上的豹子,前有狮子,背有深渊,但仍要咬紧牙,用尽全部力气发出嘶吼:“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可那贼人哪有可能乖乖停下,眼见女人身后那屋子里的木门已经被人拉开,涌出的光亮把他照得无所遁形,他急得不行,凶狠推开许飞燕,怒喊:“滚开啊!!”
    “唔!”许飞燕扛不住他的力气,被他一把推倒,肩膀硬生生撞到雷伍家的铁门上。
    “砰”一声钝响直接像把锤子砸到雷伍脑门上。
    他刚在厨房,听见第一声门铃时还没觉得不对劲,但后面催命符一样的门铃声,还有砰砰作响的拍打声,把他的心脏一秒拽到高空。
    跑出厨房,许飞燕豁出一切的咆哮从门缝隙钻了进来,她在叫谁把东西还给她。
    眉心皱出深深褶子,雷伍两三步跑过去,刚扯开门,就看见许飞燕让个男人推了一把。
    轰,一股心火烧得通天高!
    眼眶烧烫,心跳加速,脑门发胀,雷伍手解门锁,隔着铁门问许飞燕:“你有没有受伤?!”
    许飞燕咬牙后退几步,连连摇头:“他偷了我的东西,景尧留给朵朵的东西,还有我、我的嫁妆……呜——”
    许飞燕终于撑不住了,让一声脆弱的哽咽突破防卫,但她不想也不愿意在雷伍面前示弱,蓦然用力咬住下唇,把剩下的负面情绪全吞回喉咙里。
    只是这一声细细的哽咽却像刀一样割断了雷伍的神经,一句“进屋等着”还没说完,他已经拔腿往楼下跑去。
    ……你大着肚子别乱跑,快进屋等着……
    几乎相同的画面和话语如一道惊雷直直撞进许飞燕脑海里,她浑身寒毛竖起,对着下方乌压压的楼道里嘶哑大喊:“等等、等等!!”
    不可以……不可以追……不可以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蓄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滑下,许飞燕懊恼地猛跺脚,那泪珠就啪地在水泥地上摔出花。
    那贼人逃得快,雷伍听到许飞燕朦胧呼唤时他已经跑到四楼了。
    他咬紧牙,一步跨两三阶,到每层楼梯尽头时手撑住扶手,双腿离地地直接跳了下去。
    贼人先于他跑到一楼,推开防盗门时还撞到一位阿婶,阿婶踉跄两步,骂骂咧咧:“哎哟!怎么走路的!赶着去投胎吗!”
    男人没停下,拔腿往內街的另一边逃窜。
    雷伍慢他几秒,一看被撞的是三楼王婶,急问:“阿婶你有没有受伤?!”
    阿婶惊魂未定,定睛一看是六楼阿弟,指着那人跑去的方向,尖叫道:“那人……是那人撞的!”
    “那人是小偷!阿婶你帮忙报个警!”
    雷伍大喊的声音嘹亮高亢,箭一样冲破夜晚的雾:“抓贼!前面黑衣服那个男人是贼!!”
    这时内街没有太多的途人,因为过节关系路上的店铺也早早关了门,雷伍没指望能有别人帮他,朝着那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身影跑去。
    贼人身影一闪拐进一条小巷里,雷伍快要咬碎牙,加快了速度也跟着拐进巷子里。
    巷里光线灰暗不清,狭长扭曲得如同老鼠巢穴,对方似乎很熟悉这片区四通八达的巷弄,左拐右转,意图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人。
    可雷伍死咬着他的尾巴,一点一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人已经累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终于雷伍找准了机会,一个暴冲猛跳从后方扑倒他!
    “你还真他妈……咳、能跑……”
    雷伍整个人骑在他背上,喘着气脱下身上的长袖 t 恤,用力扯烂后当做绳子,把那人的双臂反剪在身后,打了个极紧的死结。
    他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努力压下在胸膛里逐渐变得浑浊的戾气。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可雷伍一想到刚才许飞燕的样子,浑身血液又直冲脑门,一双拳头攥得死紧。
    没料到身下那臭不要脸的贼人还倒打一耙,嘶吼着“打人啦”、“抢东西啦”。
    雷伍气不过,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贼喊捉贼你还真牛逼!”
    这时有住巷子里一楼的住户探出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伍麻烦对方报警,自己一直坐在贼人身上,他比身下的男人高壮出不少,直接用自身体重压制着他。
    男人一开始还想反抗,到底是强弩之末,最后只能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越来越多街坊走了出来,有的堵在巷口围观拍照和窸窣细语,有的认出这两个月总在老社区出没的高大青年,大声问有没有需要帮忙。
    一听见是抓了个小偷,有街坊赶紧回屋里翻了一球尼龙绳出来给他。
    警察还没到场,许飞燕先到了。
    她从围观人群中走过来,手里还拎着样什么东西,雷伍眉心也要拧成死结,担忧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屋等着吗。”
    他没敢起身,一直牢牢压制着贼人。
    许飞燕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直接道:“我担心你受伤,追下来跟你说别追了……”
    她一想起都觉得后怕,要是这贼丧心病狂,身上有藏着刀啊匕首之类的,伤了雷伍,那该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了蔡景尧,她不能、她不能……
    许飞燕咬唇,看了眼面朝下趴着的贼人,很快移开视线,眯着眼检查着雷伍有没有受伤。
    目光从他不停滴汗的下巴,来到赤裸的胸膛,再往下时,许飞燕微怔。
    胸口里那壶一直温着没凉过的水,这会咕噜咕噜的,全烧开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个样子……
    她走前两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他脚边,声音里有哽咽:“你先穿上……”
    雷伍看清她手里放下的是他的拖鞋,这时才知道自己把鞋都跑飞了,也不知许飞燕从哪里捡来的。
    他一双脚赤裸着,踩着了不知哪里来的污水,黏糊糊的,好像还有点臭味,脚心有些刺痛感,估计是被碎石划破了皮。
    雷伍冲她浅浅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许飞燕别过头,飞快用手背擦了把眼角:“嗯……”
    有两个胆儿大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雷伍让他们帮忙拿绳子把贼人的脚捆起来,手上的捆绑也加固一些。
    有别人帮忙,谅这贼人插翅难飞,雷伍终于可以站起来,趿拉着拖鞋把贼人拉起身。
    男人像剪断线的木偶,耷拉脑袋靠墙坐,胸包的皮子被磨坏,整个包皱巴巴的。
    遮挡住半张脸的口罩也在拉扯中变形,松垮垮挂在耳上,一帮忙的中年男上前扯掉他的口罩,还拿手机对着他的脸拍:“看看这臭贼到底长什么样子!”
    雷伍皱眉,正想阻止中年男的行为,这时身旁的许飞燕发出一声惊呼:“真的是你!”
    第055章 归家
    大过节的派出所没几个人,雷伍做完笔录已经快十一点半了,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走出走廊时,一眼就看见倚坐在墙边的许飞燕。
    她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发顶有些凌乱,耷着脑袋,像只被雨淋湿翅膀的燕子。
    雷伍胸膛有细细密密的酸楚,大步朝她走去。
    许飞燕听见拖鞋啪嗒啪嗒声音,知道是谁走过来,她没抬头,很快,低垂的视线里出现那人还沾了些脏污的脚背。
    白炽灯灯光阴冷,像在她小小发旋上覆了一层薄雪,也不知她撕了多久手皮,十指指尖均是通红一片,再深一点,或许就要撕破口子开始流血了。
    雷伍轻叹一声,蹲下,半跪在她身前,轻轻地将她双手拢在手心里。
    她没有逃开,但手好冰,雷伍都差点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冻僵了所以才没抽开手。
    他拍拍她的手背:“别怕,没事了。”
    雷伍本来想同她说,有他在不用怕,可想想刚才,她在家里遇上那贼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在她身边。
    怎么有可能不怕?再怎么坚强的人,遇上这种事恐惧是人之常情。
    要是那男人存了其他龌蹉肮脏的心思,侵犯伤害了她,或者对她施以更凶狠的暴力威胁……
    那画面不能想,一想就要有密密麻麻的蚁群啃咬着雷伍的后脑勺。
    许飞燕终于开口说话:“……你家的门锁,得重新换。”
    雷伍不明:“为什么?”
    “当初你家换锁找的也是这个锁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偷偷留了你家的钥匙。”
    贼人就是那锁匠,给许飞燕家门换锁芯的那人,这件事她同警察说了。
    “他之前还跟我说他姓黄,结果也不是啊……”
    许飞燕眉心的皱褶越来越深,被雷伍包裹在干燥温暖中的十指紧紧交错,哑声低喃:“我没法想象,要是今晚朵朵没去我哥那,那该怎么办?我怎么样都好,朵朵不能出事……”
    雷伍握紧她的手,不满意她的说法:“你是不是傻啊?朵朵不能出事,你也不能出事。”
    想想,又强调了一句:“一根头毛都不能掉的那种。”
    他表情好严肃,黝黑的眸子里装满认真,许飞燕落进他的眼中,如月亮映在平静湖面上。
    她喃喃道:“……你也是……”
    “嗯?”
    “下次你也别追了,要是那人带刀子、或者有同伙在附近接应,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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