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在想什么?”霍以骁问,见温宴迷惑,他道,“从香缘寺出来的时候,遇上京卫指挥使司前。”
    问完,他看到温宴微微怔了怔,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很淡,跟先前耍他玩时的笑容不一样。
    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地窖里头很闷,呼吸都不畅快了。
    他伸出手去,按在了温宴的头上,道:“不想说可以不说。”
    说完,他挪开了手,沿着台阶出了地窖。
    谁都有不愿意说的事情。
    何况小狐狸瞒着他的地方多了去了。
    嘴上喜欢长、喜欢短的,一旦问到些紧要事情,就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不说就不说吧。
    这世上,原本就不是只要“喜欢”,就再无“秘密”的。
    小狐狸再养不熟,也不能养到一半就不养了。
    地窖里,温宴仰着头看向出口。
    外头已经黑了,地窖里点着蜡烛,显得出口那儿霍以骁的身影斜长,整个隐入黑暗之中。
    温宴抿了抿唇,她倒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站起身来,温宴顺着台阶而上。
    霍以骁听见动静,让开了出口,让她上来。
    “骁爷,”温宴站定了,想了想,道,“平西侯府和夏家,还有我父母,当时所有砍头的人,都是四更天上路的。”
    不是什么午时三刻,而是在黎明前在黑暗里。
    “我那时在想,他们被押送着去刑场时,都在想些什么……”温宴的声音很轻,又很沉。
    霍以骁的呼吸一紧,仿若是胸腔中那颗一直跳动的心脏,突然停顿下来了一般。
    他低着头看温宴。
    他总说温宴满嘴胡话,总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可事实上,温宴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年纪不大,却又不能不长大。
    胆子很肥,为达目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豁得出去,因为她不能胆小,她若战战兢兢,也许能求个自保,但想替父母亲人翻案,就成了痴人说梦。
    就如最开始,他本以为温宴不愿意再踏足京城,而事实却是相反,温宴恨不能立刻进京。
    ……
    “温宴,”霍以骁一字一字的,说得很慢,“他们会想的、能想的,有很多,但其中肯定有一样,他们庆幸,庆幸你和温章能活下来。”
    温宴的鼻尖一酸,眼前蒙了一层雾,她用力眨了眨,弯着眼笑了起来:“骁爷这是在安慰我?”
    霍以骁:“……”
    小狐狸没个正行!
    外头,传来板车移动的声音。
    霍以骁没有再管温宴,走到了墙下。
    很快,隐雷出现在墙头上,见了他,把手中的两坛酒丢了下来,又翻回去继续取。
    温宴静静看着,深呼吸调整情绪。
    刚才那一刻,心绪翻滚,她很想抱住霍以骁。
    这个话题,前世他们也谈过。
    感动的、难过的,因为是夫妻,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坦然宣泄,她抱着霍以骁撒娇,霍以骁也不会真把她推地上去。
    现在不同,没有拜过天地,没有共枕而眠,以霍以骁那别扭性子,难说。
    最惨的不是被推开,而是霍以骁脸皮薄,之后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她哄都无处找人哄去。
    亏大了。
    不得已,温宴只能佯装打趣。
    她歪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好难呢。
    酒坛子都送下了地窖。
    温宴一坛坛打开,依着方子,添果物与药材进去,又重新封坛。
    全部处理好之后,她指给霍以骁看:“这几坛一旬就能喝了,那一排的得久一些,一个月左右,最后那几坛,等入秋时喝吧。”
    从地窖出来,已经是漫天星辰了。
    几人翻出了院子,霍以骁安排了马车送温宴回了燕子胡同。
    曹氏出来迎她,揽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宴姐儿可算回来了,我就说你让人捎了口信回来,说今儿会晚些回府,你叔父还是不放心,使人去仇家打听,那儿说你上午就走了。”
    温宴娇娇道:“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我回以前住的那家去了……”
    曹氏倒不在意她去哪里了,只要人没事,她也不管东管西。
    再说了,宴姐儿会翻墙,她管也管不住。
    “去给老夫人禀一声,说宴姐儿回来了。”
    胡嬷嬷领命,去了正屋。
    桂老夫人盘腿坐着,眼皮子都没有抬:“老婆子就说宴姐儿有分寸,就二郎紧张,巴巴地去仇家问。”
    有什么好问的,早早就捎话说要迟些回来,要她说,那一准跟霍以骁出门去了。
    二郎这人,就是眼劲儿不足!
    第139章 怀疑(月票60+)
    温子甫哑巴吃黄连。
    他总不能告诉桂老夫人和曹氏,那仇羡极有可能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脑的杀人犯。
    不止是他怀疑仇羡,毕大人都盯着仇羡。
    温宴上午去仇家,到他下衙回府了都没有回来,虽有口信带回来,但他还是得谨慎些。
    万一弄个不好,转天又给整一出“意外”,哪怕他和毕之安把仇羡千刀万剐了,又有什么用?
    可惜,这些事儿,不能跟老夫人与曹氏细说。
    尤其是,他们先前一面怀疑仇羡,一面还去仇羡的船上赴会……
    好端端把桂老夫人吓着了,那就是他不孝了。
    温子甫从书房出来,冲温宴点了点头:“无事就好。”
    温宴上前,轻声问:“叔父什么时候使人去仇家寻我的?”
    “申末,不到酉初。”温子甫道。
    温宴想了想,道:“也好,能吓一吓他。”
    仇羡享受把衙门官员玩弄于掌心的快乐,他甚至会主动接触温子甫,让温子甫“见证”仇苒的死亡,让衙门来调查。
    可这一切,必须是以仇羡为主导的。
    一旦失去了这种主导的优势,变成了衙门的人如影随形盯着他,仇羡感受到的就不是愉快,而是不适了。
    尤其是,他这几天被温宴的手段接连吓过两次。
    因着曹氏在旁,温宴和温子甫都没有细说,回了西跨院。
    跟温宴猜测的一样,仇羡很紧张。
    一整个白天,他都待在书房里发呆。
    若是随着性子,仇羡这时候会去戏楼听戏,台上依依呀呀、台下喝彩不断,他就坐在人群中,被那样的氛围裹着,自不用动不动就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给占据了脑海。
    或者,他去看别人斗鸡,两只雄鸡厮杀,羽毛漫天飞,不到一边濒死都不会结束。
    可惜现在不行。
    仇苒去世不久,他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刚刚在寺里点了往生灯,他不能去听戏,也不能去斗鸡。
    冯嬷嬷心里存着事儿,得知温家使人来寻温宴,她回复了之后,转身到了仇羡书房,禀了一回。
    仇羡的脸色很是微妙。
    申末,说早是不算早,但要说迟,也委实不算迟。
    毕竟,天都没有黑下来。
    可温子甫让人来找温宴了。
    温子甫担心温宴出状况,而这份担心,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怀疑自己?
    仇羡不住告诉自己,衙门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他只要不自乱阵脚,谁都抓不到他。
    仇苒阴魂不散,一会儿给这个托梦,一会儿给那么托梦,难道她还能在衙门里给大大小小的官员托梦,在众人面前控诉罪证吗?
    不可能的!
    更何况,仇苒自己都死得不明不白。
    可仇羡发现,冯嬷嬷的态度越来越古怪。
    冯嬷嬷只是伺候仇苒的,从不管前头事务,但她今日却突然提醒仇羡早些休息。
    “妈妈?”仇羡疑惑了。
    冯嬷嬷垂着手,笑了笑,道:“姑娘前天夜里给爷托梦,爷说睡沉了没有印象了,那姑娘今夜说不定也会来,爷早些睡。”
    仇羡吞了口唾沫。
    别说早睡了,他被冯嬷嬷说得连睡都不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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