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时候,都不肯老老实实地让她抱着。
    霍以骁一离开,邢妈妈就进来了,唤了声“夫人”。
    温宴吃甜羹吃得正香,笑盈盈地朝邢妈妈点了点头。
    “奴婢有事儿与夫人说,”邢妈妈压着声,“老太太是这么说的,让奴婢问问您的意思。”
    温宴搁下了手里的碗。
    上辈子,她嫁过来时,不是什么年轻岁数,老太太也已经故去,因此没有这一出。
    等她真就怀上的时候,嬷嬷们也都说“恰恰好”。
    再添上霍怀任夫妻的经历,温宴想,金老太太会这么提,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就请季太医先看过方子,别与我吃的药冲突了,”温宴道,“骁爷那儿,我跟他说。”
    邢妈妈没有想到温宴这么容易就应了,随即应下。
    再看温宴眉宇微蹙,邢妈妈想到自己先前的那点儿疑惑,便问:“夫人是还有什么不解?”
    “老太太……”温宴思量着,道,“老太太是不是还会有旁的考量?我说不好,但我心里隐约有这么个感觉。”
    邢妈妈睁大了眼睛。
    这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抓不住那根线头,但就是那么个直觉。
    “奴婢亦如此,”邢妈妈道,“只是老太太那儿,奴婢没有问出口。”
    温宴颔首:“机会合适时,我试着问问老太太。”
    她想与金老太太多处一处,也想知道,老太太不再亲自养育霍以骁的那年,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第372章 担忧
    霍以骁走在园子里。
    昨儿半夜的雪大,积起来不少。
    观景讲究一个四季随心,即便是人工雕琢着亭台楼阁也是尽量往自然上靠,得与周围相融。
    因此,除了主道上影响出行的雪被清扫了,余下地方,都没有去动。
    池子旁,霍以骁看到了黑檀儿。
    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莹剔透,承不起重量,也阻隔不了看水下的视线。
    那只老龟不知道去了那块石头下,看不到踪影。
    几条大鲤鱼倒是能看到。
    它们在冰层下的水中,也不游动,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吐泡泡。
    黑檀儿趴在小桥上,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霍以骁的脚步声,它歪着脖子冲他喵了一声。
    这宅子里虽然没有人跟它打雪仗,但方便它看大红鲤鱼。
    桂老夫人把这称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黑檀儿深以为然。
    而且,看鲤鱼是日日夜夜,打雪仗,一年里能打得起来的日子不过那么些天。
    霍以骁在长廊的扶手上抹了一把,手中团起了雪球,轻轻抛了抛,看着黑猫。
    “温宴说你喜欢打雪仗。”他道。
    懒洋洋趴着的黑檀儿倏地站了起来,睁圆了眼睛看着主动挑衅的人。
    霍以骁一球砸了过去,接着又是一球。
    比起前回,扔雪球的人变成了一位,但霍以骁的准头远不是温珉他们能比的。
    他不止扔黑檀儿站的地方,紧跟着的下一球还会算着黑猫躲闪的位子,先行封住。
    黑檀儿全神贯注。
    明明,霍以骁扔球扔得并不快,动作看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可就是难躲。
    雪球落地,化作齑粉,飘飘扬扬。
    黑檀儿不得不越发仔细地观察雪球的轨迹,而它自己……
    黑猫就是黑猫,在一片齑粉的雪雾里,身形一览无遗。
    它在暮夜里有多么的无影无踪,在此刻就有多么的无所遁形。
    霍以骁看着那团黑影在雪雾中翻转,不禁勾起了唇角,这一笑扯到了伤口,微微刺痛,他也不管,瞅着位子就往雪雾里扔球。
    黑檀儿的身手还是好,本能敏锐,好几次都是堪堪躲过去,又一个打滚,再躲。
    堪堪躲,也是没有命中。
    它得意洋洋地甩了甩脖子。
    下一瞬,两颗雪球又追身而到。
    它整个身子弹起来,猛得一扭,往边上一滑……
    雪球是躲开了,但它刚好落在了冰面上,清脆的一声响,整个猫身瞬间滑下了水。
    霎时间,猫叫尖锐。
    霍以骁亦是一愣,赶紧过去把黑猫捞起来。
    好在它跌的地方靠近水边,伸手就能够着。
    黑檀儿这下摔得惨,浑身湿哒哒的,还冰冰冷,偏霍以骁忍俊不禁,眼里全是笑意。
    又气又冷的黑猫,抖着毛,给了霍以骁好几爪子。
    正屋里,与邢妈妈说完话的温宴,收获了一只湿透了的猫,和一个手背上好几条细痕的丈夫。
    霍以骁洗了手,拿了点药膏,自顾自抹。
    温宴给黑檀儿擦毛,听它骂骂咧咧地讲霍以骁的罪状。
    黑檀儿义愤填膺,温宴好几次都险险笑出来,只能硬憋着。
    毕竟,她不想也挨几爪子。
    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笑,她赶紧把黑檀儿交给岁娘。
    岁娘乐呵也不要紧,她听不懂黑檀儿在叫什么,若是笑了,定是在笑扔雪球的那个人。
    等黑檀儿被岁娘抱走了,温宴才笑出了声。
    她凑到霍以骁跟前,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它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
    霍以骁抬眼睨她。
    温宴乐得不行:“错过了,没有亲眼看到,可惜。”
    霍以骁“呵”了声。
    也就是黑檀儿不在,不然温宴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得多被挠好几下。
    药膏放回架子上,霍以骁这才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
    墨倒是干了,但能看出是新的,从字迹看,是温宴的手笔,上头是各种药材名字与数量,应是一个方子。
    “又捣鼓什么?”霍以骁问她。
    别是和先前似的,又弄什么迷药。
    温宴道:“避子汤。”
    霍以骁愣了愣:“什么?”
    “避子汤。”温宴复述了一遍。
    霍以骁的眉头蹙起,又松开,然后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温宴知他性情,霍以骁此时的沉默并非是置气或是不满,他只是在等温宴解释其中缘由。
    即便是先前回回说不信她,他都不会拒绝听她的理由。
    事出有因,哪怕这个因,听起来有多天方夜谭,听还是会听的。
    温宴轻声道:“方子是一位长辈给的,说是用不用在我,主要是为了身体着想。我这个年纪,生产的风险还是有些大。但从我自己来想,我有别的担忧……”
    霍以骁疑惑:“别的担忧?”
    温宴笑了笑,笑容却是丝毫不灿然,反倒是有些苦涩和难过。
    “那个梦,”温宴顿了顿,又道,“我做了十三年的梦,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醒了?毫无征兆,我也没有任何不适。骁爷当时不在京中,我刚刚诊出有孕,还什么滋味都没有品出来,就一觉睡回、睡醒了……”
    正说着话,手上一紧。
    温宴低头看去,是霍以骁握住了她的手。
    再往后的话,其实她不必再说,霍以骁就已经能明白了。
    给方子的长辈,不外乎是霍太妃、霍大夫人、金老太太。
    前两位是单独与温宴说过话,后一位,邢妈妈才从那里回来。
    无论是哪一位,从立场上而言,都不可能害他们,为身体着想亦是最合适的理由。
    真正戳着霍以骁心的,是温宴的担忧。
    为何忽然间就醒了?
    梦里的温宴醒了,梦里的他还存在吗?
    若还有那个他,从外地返京,在这个家里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一睡不醒的温宴,还是消失不见的温宴,亦或是,母子皆亡……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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