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以骁呢,你这孩子,怎么无端端哭起来了?”霍太妃握住温宴的手,“漂亮媳妇儿可不兴哭的。”
    温宴喑哑着声音,道:“让娘娘笑话了。
    不瞒您说,我就是心里憋得慌。
    前些天夜里,我梦到了我父母,梦到小时候的事儿。
    醒过来时,就忍不住想哭了。
    骁爷说,我还能梦到父母,他却连生母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想在梦里见都见不着。
    我当时一听他说,心痛得跟刀割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只能自个儿哭,还骗他说我是为了我父母哭的……”
    霍太妃的嗓子梗了梗。
    原就沉甸甸的心,被温宴几句话说的,仿佛那刀子也落在了她身上。
    “作孽!”霍太妃叹着道,“说到底,全是皇上作孽!”
    温宴不能接这话,只垂着头,继续掉眼泪。
    霍太妃埋怨了皇上,自己也很不舒服,抹了抹眼角。
    “娘娘,”温宴问道,“骁爷的母亲,是个什么样性子模样的人?”
    霍太妃又是一阵叹息。
    若是一开始,温宴直接这么问她,霍太妃是不愿意提的。
    可她被温宴这一连串话感染了情绪,心口涨得厉害。
    “很温顺,也有些孩子气,”饶是殿内只留了邓嬷嬷一人伺候,霍太妃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小时候和个娃娃似的,随她家里人进宫来问安,看着就叫人喜欢,等长大了,也没什么变化。我若是知道,后来会有那么多事儿,我肯定不会让她进宫……”
    先帝当时已经不年轻了。
    在皇上年老后进宫的嫔妃,注定都是家族的牺牲品。
    可后宫有后宫的规矩,熙嫔娘家想要姑娘入宫,甚至借着从前的颜面,让她抬了一把。
    这些年,霍太妃私下里说皇上“作孽”,其实何尝没有怪过自己?
    若当时她拒了熙嫔娘家,哪里还有后头的事儿。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温宴又问:“骁爷与她像吗?”
    “亏得是不像,”霍太妃道,“若是相像,被人瞧出来了,才是大麻烦!好在,当年宫里的旧人没留下几个了,又长得不像,这些年才没有被发现。”
    “那就是像了皇上。”温宴道。
    霍太妃说了句气话:“有时候我气起来,就想着,不如让人看出来算了!让皇上自己头痛去!”
    “您可不能这么想,”温宴破涕为笑,擦了擦泪水,“生的与她一点不像,大抵是冥冥之中,她也在保护骁爷吧……”
    霍太妃拥着温宴的肩膀,拍了拍:“以骁心思沉,你多开解开解他。”
    温宴自是应下,又问:“您这儿有她留下来的东西吗?若有,也是一个念想。”
    “没有。”霍太妃叹道。
    既如此,温宴也就不提画像了。
    邓嬷嬷让宫女打了水进来,伺候霍太妃与温宴净面。
    温宴又陪太妃娘娘说了些话,才退出了常宁宫。
    霍太妃倚着引枕,沉默许久。
    邓嬷嬷替她盖了张薄毯:“您怎得还自责上了呢?”
    “这事儿啊,皇上有错,熙嫔有错,我也有错,”霍太妃叹道,“就以骁,他什么错都没有。
    可最后这些,全是他在承担。
    他连做梦都不知道怎么梦见他母亲,我听了怎么能不心痛?”
    邓嬷嬷也心痛,可她不能与太妃娘娘一块痛,她得劝,不让娘娘郁郁。
    那些大道理,邓嬷嬷不说,太妃娘娘也懂,何况这么些年,什么开解的法子没有试过?
    可直接转开话题又太过生硬,邓嬷嬷便道:“奴婢也是夫人问了才想起来,四公子与那位确实不像呢。也是怪了,母子多少都有些相似之处的,大抵真如夫人所说,是那位在护着四公子吧……”
    太妃娘娘道:“也许吧。我累了,躺一会儿。”
    霍太妃躺下来,闭目养神。
    脑海里,不时浮现熙嫔的模样。
    从幼年到少女,一颦一笑,生动极了,她就是个很生动的性子。
    可在熙嫔的五官之中,霍太妃寻不到一丝一毫霍以骁的影子,这对母子,很不像。
    说起来,以骁还是像皇上的。
    不是说五官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是神态与气度,举手投足里的感觉,与皇上年轻时很像。
    若不然,当初流言起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
    不过,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好好一个孩子,神态像父亲,五官只有一部分像,却又不像母亲,那他到底像谁呢?
    霍太妃想着想着,困顿劲儿上来,迷迷糊糊浅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人看着她。
    只是,朦朦胧胧的,她看不清对方模样。
    她定定去看,有一瞬间,好像是看清了,而下一瞬,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霍太妃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邓嬷嬷上来服侍她,霍太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平复一下。
    梦里的人自是消失了,但那人的眉眼,在她脑海里留了个印象。
    有些熟悉。
    与以骁有那么些相像。
    可惜,那一瞬太短了,短到她无法辨明,她梦到的到底以骁还是别人。
    霍太妃轻声道:“老了,真的老了,这脑袋都不如以前好使了。”
    另一厢,温宴回了大丰街。
    在常宁宫中的眼泪,有真情实感,亦是装出来的。
    太妃娘娘敏锐,她若问得太直,反倒不好,今儿那么步步递进,娘娘都说没有,大抵熙嫔真的没有留过画像。
    不过,霍太妃的话也证明了金老太太所言非虚。
    骁爷与熙嫔不像。
    之后几日,温宴一直在等归德府的消息。
    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宋秩就回了信,他就认得那邝诉,而且,关系还算不错。
    第631章 试探
    对邝诉这个人,宋秩评价为“天生的商人”。
    做买卖,究其根本是“低买高卖”,四个字而已,小儿都晓得。
    可真正能把买卖做好、做大,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士农工商,商人有钱,商人也有他们的困难。
    想要做出名堂来,只靠老老实实地倒手,肯定不行,得打交道。
    与买家、卖家,以及,官府衙门。
    邝诉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得能明白,当然,这不是说宋秩就拿了邝诉多少好处,而是邝诉给他归德府出了不少力气。
    纳税从不含糊,他生意做得大,归德府收的税银也不少,同时,邝诉采买的庄子铺子,生意兴荣了,他们也能顺顺利利把每年该交的交出来,不用衙门上费心。
    再者,捐善堂、资助学生、开仓救济下穷苦百姓……
    在官府眼里,邝诉简直就是商人中的英杰。
    若每个做买卖的,都和邝诉这样,衙门省事,百姓也高兴。
    宋秩洋洋洒洒夸了邝诉有一张纸,然后,在这张纸的末端,话锋一转。
    依宋秩的说法,旁人来问,他就说这些了,但问的人是霍以骁夫妇,大抵是霍大人要问,那他就再多说几句。
    宋秩与邝诉相交,自然研究过这商人的发家史。
    邝诉能有今日,他背后靠着的是沈家。
    这倒不是宋秩污他,而是,邝诉与他的往来,本身就带着几分目的。
    邝诉曾试探着与宋秩提过,让他顺从沈家,如此才能在官途上更进一步。
    宋秩珍惜自己的乌纱帽,他在归德府当头头当得挺开心的,根本不愿意掺合皇上与沈家之间的那点儿事,就当没听懂,含糊应付了。
    这状况,宋秩这些年一直咽在肚子里,也就是沈家倒了,他现在能够说出来了。
    信上还写了,邝诉前几个月把家眷都迁到了京郊,因为他老母病了,京郊一镇子里有个擅长医治这病的老大夫,他无法把人请去归德府,干脆一家都搬来。
    看完后,温宴把信折好,收到信封里。
    邝诉的主子是沈家,那他娶盏儿的因由就不得不让人多思量思量了。
    温宴思量了一番,寻了邢嬷嬷商议。
    两人敲定了说辞,当日下午,邢妈妈和阿贵一块,往邝诉住的镇子里去。
    小镇子这地方,找人相对容易些。
    阿贵一个生脸人,进了几家医馆,自诉家中老娘岁数大了,缠绵病榻,打听是否有出名的老大夫,银子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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