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你几句,你与其念叨那几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年的,不如去念叨念叨你儿子。
    正妃也好、侧妃也罢,怎么就没有一个争气的?
    你抱住了皇长子,也得抱一抱皇长孙吧?
    再没有些气色,回头叫那位赶在前头,生个皇孙出来,你就等着哭吧!”
    许德妃没有把俞皇后说急了,反倒是皇后的几句话,全是煽风点火,催着她当先锋军。
    她心里明白,佯装急切:“我哪里没有催,我菩萨都不知道求个几个日夜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儿子这么好生,这后宫还轮得到颜氏趾高气扬?
    那位若真有个动静,皇上这下就真认回来了。”
    俞皇后听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落到了霍以骁身上,想了想,道:“要我说呢,认了也好,只要认下,老三和他的关系肯定崩了。”
    许德妃微微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老三和他如今关系好像是不差。
    那老三和唐氏亦不是个傻的,知道轻重缓急,便是那位成了殿下,大抵也是拉拢着先一块对付了其他人,待对手少了再说。
    毕竟,在他们眼里,那位能仰仗的可不多呢。”
    俞皇后嗤笑着看了许德妃一眼。
    无论是前朝后宫,说穿了,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这一套。
    先对外、再对内,一切皆是利益。
    许德妃对唐昭仪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她自己心里,不也是这么定义她们两个“一条船”吗?
    “仰仗得不多?”俞皇后道,“定安侯府是到头了,平西侯府与夏家再平反,总归是每个人,空壳子一个,唯一算得上的是霍家……
    霍家看着是不高不低的,可她唐氏凭什么看不上霍家?
    她老唐家,还比不了霍家呢!
    她敢先对外,再对内,十之八九,吃不下那一位。
    说破天了,老三和那位,皇上偏心谁,哪个长眼了的看不出来呀?
    所以说,皇上真认回来,那厢迟早还是得崩了。”
    许德妃抿唇。
    她在认真听,也在认真观察。
    别看俞皇后说得头头是道,可显然,她的态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漠了。
    不管朱桓和霍以骁之间崩不崩,俞皇后和朱钰没有硬吃下的信心。
    那两位若是联手,俞皇后这儿节节败退;内耗上了,也不等于朱钰就能占多少便宜。
    既然这把火放了,许德妃便收了心思,应和了俞皇后几声,起身告退。
    俞皇后没有留她。
    许德妃刚走到帘子旁,忽然间,听见俞皇后唤她,她便顿了脚步,重新看向皇后。
    “你进府比我早,”俞皇后定定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那位的生母是谁?”
    许德妃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后背一股白毛汗窜起,把所有的热气都压了下去,好似墙角那冰盆的凉气,全钻到了她的衣领里。
    惊归惊,许德妃面上还是端住了。
    她没有回避皇后的视线,道:“不知道,皇上瞒得紧,沈氏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有挖出什么消息来吧?我确实是不知道。”
    俞皇后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许德妃端着仪态,出了中宫,扶着宫女的手,面不改色回到了自己宫室。
    等打发了伺候的人手,她整个背都垮了下来。
    她坐不住,往偏殿去,在观音大士的佛像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心中念念有词。
    各种想法萦绕心间,一时之间,无法理顺头绪。
    可曾经出现过的猜测,刚刚被俞皇后这么一问,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敢深思,亦不能去验证。
    她必须闭紧嘴巴。
    因为,这未必会是杀手锏,反而是双刃剑。
    不想死,就装傻。
    第636章 跟对人才是
    另一厢,中宫之中。
    待许德妃离开后,俞皇后没有让其余人手进来,除了一位心腹申嬷嬷外,殿内也没有旁人了。
    她这么怕热的人,只嬷嬷摇扇子到底还差了些。
    俞皇后又热又烦躁,便自己拿了把蒲扇,用力煽动着。
    饶是如此,前胸后背,依旧汗涔涔的。
    “你让人再添些冰,”俞皇后吩咐申嬷嬷,话一出口,又反悔了,“不,还是使人去千步廊说一声,让殿下下衙后过来,我有事儿与他说。”
    申嬷嬷见她如此,起身出去交代了一声,又进来劝她:“娘娘,您别叫德妃娘娘的话乱了心神。”
    “我知道她不是个好的,”俞皇后哼了一声,“什么一条船,不过是想让我给她当枪,我明白着呢。”
    “您既然明白……”
    申嬷嬷说了一般,又被俞皇后打算了。
    俞皇后道:“可我不得不防备,德妃是内忧,唐氏那儿是外患。”
    内忧外患一堆。
    若是以前,还有沈氏为后盾,俞皇后自然不慌。
    现如今,沈家覆灭,长公主成了一尊泥菩萨,在西山上念经呢,哪儿有心思分给他们母子?
    俞皇后这儿,真正是无所凭依,又十面埋伏。
    每一步都得小心,每一步都不能错。
    “我稳得住,”俞皇后道,“我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担心钰儿。”
    韬光养晦一词,她学得不错,可朱钰终究差了些火候。
    申嬷嬷宽慰道:“殿下年轻,总有不够周全的地方,但他听话,娘娘与他说的,殿下一定都能听进去。”
    俞皇后颔首。
    申嬷嬷坐下,手上不停摇着扇子。
    冰盆是不敢再给俞皇后添了,毕竟还不是酷暑,冰放多了,到底伤身。
    傍晚时分,朱钰阴着脸来了。
    这样闷热的天气,本就让人极其烦躁,偏衙门里的事情也不顺畅,让朱钰越发心烦意乱。
    皇后寻他,他又不能不来。
    可就是从千步廊到中宫的这段路,也让他走了个大汗淋漓。
    “母后,”朱钰进到殿内,与俞皇后行礼,问道,“您寻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俞皇后见不得儿子遭罪,赶紧催着人手,先给朱钰擦额汗、送甜汤。
    朱钰抿了一口送来的甜汤。
    不是冰的,很没有意思。
    他尝了尝就放下了。
    俞皇后知他脾气,没有说他,只提正事:“你这些时日瞧着,老三和那位关系如何?”
    “哪位?”朱钰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出口了,才想转过来,“霍以骁?他们两个能怎么样?不吵不打,忒没有意思,要我说,还不如朱晟活蹦乱跳的时候,那个炮仗,一点就炸。”
    俞皇后道:“你的意思是,那两位,看着是比前些年融洽许多?”
    “问题应该在霍以骁,”朱钰想了想,道,“他现在,没有那么尖锐了,说不定真是能歇好觉了的缘故。”
    以前,霍以骁很不好惹,脾气也大。
    朱钰与柳宗全讨论过,那段时间,霍以骁夜不能寐、作息絮乱,虽然对他的身体看不出有什么影响,但按说,人夜夜睡不好,对性情定然会有影响。
    结果,那毛病突然之间就好了。
    真叫人遗憾万分。
    俞皇后道:“他既然没有那么尖锐了,钰儿,你近来别去招惹他,原还能驳他性子差、与你们不和睦,现在,他一副顺从样子,你强势些,吃亏的反倒是成了你……”
    朱钰的脸沉了下来。
    母后的这些话,他不爱听。
    什么叫别去招惹霍以骁?
    霍以骁空闲着,就不招惹他们其他人了吗?
    和朱桓两人,狼狈为奸,去一个衙门观政,寻一个衙门的事儿。
    朱钰近些时日在户部,老大人们说起那两人,都心惊胆颤的。
    他想在户部多学一些,结果,现在户部里头说得上话的,都是什么人呐?
    闵郝抄家砍头了,接了尚书职务的是焦咏,老头儿整天绷着个脸,一板一眼的,极其让人不喜。
    调任来的两位侍郎,年轻归年轻,却不是户部升上来的,对政务也在学习当中。
    如此一来,朱钰想问个事儿,都不知道寻谁合适。
    反正,他不乐意看焦咏那张老脸,侍郎程少豫好似与温子甫还挺熟,这种人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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