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马在江陵碰上了,孔大儒带走了孩子,八皇子的亲随与沈氏的追兵同归于尽。
    迟迟没有等到消息传回来,沈氏自会嘀咕,同时,他们也会注意到,八皇子的亲随少人了。
    随着八皇子被立为太子,沈氏与他之间、进入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时期。
    沈皇后留意到了霍以骁的存在,心生疑惑,却不敢断言那是太子的儿子,这才有了盏儿的出言试探。
    本是希望金老太太以此询问霍怀定与霍敬妃,可老太太一个字没有提,全咽下去了。
    沈皇后的疑心被暂时打消。
    这给霍以骁带来了总体上十分平顺的童年,与霍家兄弟们关系融洽,小小少年嘛,再有苦闷事儿,有哥哥们带着淘气捣蛋,就是快乐的。
    再之后,八皇子登基,沈皇后成了沈皇太后。
    两方想法不同,在朝堂上矛盾再一次加深了。
    “那时候,你到常宁宫请安,朕次次都去看你,让皇太后的疑心复发了,”皇上道,“她想了不少法子追查你的生母,但她被朕误导了,渐渐往熙嫔那儿想。她薨逝前,和朕大吵一架,为的也就是这事儿。”
    这是霍以骁知道的。
    温宴提过,她那时已经进宫做伴读了,意外晓得了那日状况,虽不晓得皇上与皇太后吵了什么,但确实很厉害。
    “皇太后薨逝前,与永寿提过,”皇上道,“这也是太妃建议朕接你回宫的缘由,沈家吃准了你是朕的儿子,朕也不用再把你养在霍家。”
    再之后的事情,都是霍以骁亲身经历过的。
    他进宫后的几个月,也就是长公主的头痛病渐渐好起来之后,宫里流言四起。
    再往后,沈家找到了朱琥,他们一面抚养小公子,一面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小公子扶上皇位。
    “平西侯府的案子让永寿想偏了,”皇上道,“都想偏了,所以你刚才问朕,牙城之战,平西侯府有没有责任。”
    霍以骁缓缓道:“您并不想杀平西侯府。”
    “朕又不是疯子,”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朕和沈家没有掰扯明白之前,朕为何要动忠心耿耿之人?平西侯府、夏太傅和温子谅,他们都是朕与沈家角逐的助力。”
    都说兔死狗烹,谁会在兔子活蹦乱跳时候先打狗?
    不仅是疯子、还得是傻子。
    “沈家在琢磨扶持朱琥时,为了寻到您失德的证据,把目光落在牙城。”霍以骁道。
    从黑檀儿在沈家大宅、静慈庵里听到的对话来看,沈家和长公主早就在查牙城了,平西侯府的结果误导了他们,那是他们的杀手锏,只是太久了,线索难寻。
    再之后,沈家亡了,长公主后知后觉地把事情串起来了。
    她想到了那再无音讯的追兵、以及皇上消失的亲随,她把郁皇子妃的“病故”归于她追查牙城。
    长公主未必知道霍以骁是郁薇的儿子,仅仅是熙嫔之子,也很精彩了。
    可若能证明郁薇死在快一年之后,皇上在原配在世时续弦,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郁薇发现了牙城真相,八皇子怕真相曝露杀妻,郁薇逃出生天,却被那些消失的亲随追杀身亡,这是有意思、再加精彩纷呈。
    而八皇子哪怕杀妻都要隐瞒的真相,得是多大的罪过啊。
    这一番故事不用一环扣一环、环环证据确凿,只要能有一些蛛丝马迹,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在时机合适时放出来,就能引起朝堂哗然、打皇上一个措不及手。
    抢占了先机,一切皆有可能。
    第736章 一般一般
    御书房里,气氛缓和下来。
    霍以骁没有说话,垂着眼把所有的线索又从头梳理了一遍。
    能够理顺。
    起码,明面上,都是说得通的。
    而且,有些事也可以求证。
    母亲葬在江陵城,虽过了二十年了,但以孔大儒的品行,他云游天下多年,路过江陵时定会去祭拜,也定然请了人手看顾那孤零零的坟墓,不让它杂草丛生。
    孔大儒健在,旧都再远,也不是天边,霍以骁若自己去不得,温章还在那儿,可以替他向孔大儒问问当初状况。
    小十二也回临安了,他跟随孔大儒多年,大儒不会与他说当年内情,但他会知道大儒途径江陵时会不会去扫墓。
    母亲在江陵前后住了几个月,外乡来的、孤身的孕妇,兴许会有邻里留下印象。
    先前是毫无线索,如今知道了这些细节,再去江陵寻找,相对容易一些。
    而牙城那儿……
    长公主在追寻当年旧事,可惜她的时间少了些,而在温宴的梦里,长公主一直“追”到瑞雍二十一年都没有收获,她把这归结于时间太久了、证据都随着岁月消失了,但真相是,那年的牙城之战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所以她无论费多少心血,都不会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他们先入为主了。
    长公主至死,都把心思放在了牙城。
    她给温宴留下了一个牙印,她等着他们去发现“真相”,然后,与皇上反目成仇。
    岂会不是仇家?
    当爹的害了外祖一家,害了母亲,哪个子女还能与这样的爹泰然相处?
    沈家和永寿长公主输得彻底,但死前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在地底下等待好戏开场。
    思及此处,霍以骁看向皇上。
    现在看来,地底下那些人是等不到好戏了。
    皇上看霍以骁那毫不掩饰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朕很是可惜,”皇上苦笑,“当年追着你母亲去江陵的亲随,若是活下来一二,现在还能给朕做个佐证,与你详细说说他们那一路的事儿。”
    霍以骁没有接这话,他在想惠康伯。
    惠康伯显然是知道什么,亦或者是,他隐瞒了什么。
    平西侯府平反之后,徐其则私下里询问惠康伯,伯爷都不愿意吐露一句真话。
    看来,他得寻个机会亲自问惠康伯了。
    “惠康伯……”
    霍以骁一愣,猛然抬头看向皇上。
    那三个字不是他说的,是皇上提的。
    皇上主动提了起来:“惠康伯当年跟着平西侯打到了西域王庭,朕可算是还有一个能向你证明的’证人‘。”
    说完,皇上唤了吴公公。
    吴公公从帘子外进来,站在那儿,垂手等候吩咐。
    “去请惠康伯,”皇上交代道,“让他赶紧过来。”
    吴公公应了,退出去让徐公公亲自去一趟惠康伯府。
    夜色沉了下来。
    惠康伯府里,略显清净。
    徐其润今夜当值,早早就去衙门里了。
    惠康伯和徐其则父子在书房下棋。
    听说徐公公来请,惠康伯讶异地抬头看天。
    星子都没有几颗,再过会儿就该关宫门了,皇上这么晚召见,莫不是有军机要事?
    可看徐公公的神色,不似有战火突燃。
    惠康伯随徐公公进宫,打听道:“这个时辰,皇上批完折子了吗?”
    徐公公哪里听不出惠康伯的意思,笑着道:“伯爷放心,四公子在御书房,皇上请伯爷一块说会儿话。”
    惠康伯干巴巴笑了一声。
    四公子在御书房才让人不放心!
    那厢父子说话,寻他是做什么?
    惠康伯心里擂鼓一样,只觉得很是不妙。
    这个不妙,在见到候在帘子外头的吴公公时,升到了顶峰。
    连吴公公都避了,皇上和四公子父子到底在说什么?
    惠康伯赶紧轻声问道:“吴公公,脸色不太好啊?”
    吴公公道:“一般一般。”
    换作其他人,在听了这么惊天地的秘密之后,脸色能跟见鬼一样!
    他这还算可以的了!
    惠康伯硬着头皮进去。
    皇上待他行礼后,道:“你给以骁说说……”
    “请伯爷说说平西侯。”霍以骁打断了皇上的话。
    惠康伯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看吧,他猜得没错,这么晚召他来,肯定没好事!
    在御书房里直接断皇上的话、自说自话的,也就四公子了。
    而且,平西侯……
    这个话题,他要如何说?
    皇上倒是没有对霍以骁的插话有什么异议,只对惠康伯道:“以骁问什么,伯爷就答吧。”
    惠康伯嘴上应下,心里发虚,想了想,道:“四公子想让我说平西侯的什么?”
    “平西侯府出事时,伯爷为何不救?”霍以骁看着惠康伯,沉声道,“我知道,明哲保身并不是什么该被谴责的事情,伯爷当时寻求自保,没有什么不对。
    可我始终觉得,这不合伯爷的性子,伯爷将门出身,亦是征战过沙场、立下无数功劳的猛将,贪生怕死这词,用在伯爷身上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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