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信不信本官法办了你!”

    王府后院之内,唐钰正在与王旁闲聊,却听得外面一声怒斥,便见到一脸阴沉如水的王安石急匆匆走了进来。

    唐钰与王旁起身行礼,王安石一挥手:“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唐钰被他的这一句问得是满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伸手抓抓头,问道:“小侄……做了什么?这两日小侄从未出过府,也从未与外人接触,如何能做什么?”

    “当真不是你?”王安石面露狐疑。

    “果然不是我。”唐钰信誓旦旦。

    “唉……”王安石轻叹一声,“昨日五百多百姓烧了裘家大院之后,依旧不肯罢休,连夜赶往汴京府,沿途竟集结了一千余人,径直冲进了周府,裘正父子当场被乱棍打死,周氏被吓得已然疯癫,周淮携着妻子在护院的庇护下逃出了周府,逃出生天之时发髻散乱衣冠不整,哪里还有一个朝廷大员的样子。”

    “这便是你口中所谓的无产阶级?分明是一帮暴民!”

    唐钰闻言摇头苦笑:“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吧,若是此事大人秉公处理,哪里会有百姓冲击国都的事件发生?官不作为,民自然不甘,只因他们的生命得不到保障,为了生存,只能铤而走险,这便是官逼民反。”

    “我们换一个角度分析,只这一千多人,只因死了一个无辜百姓,便能冲击汴京城,若是有一万人呢?十万人呢?大宋的百姓又何止千万,若这一股力量为我们所用,朝廷又如何?军队又如何?在百姓面前,都是浮云而已,一吹即散。”

    王安石皱眉:“难道你能确保每一位百姓都不曾存有私心?”

    “自然不能,这一千人中,有人是起哄闹事,有人是为了不用归还在裘家所借的银子,而大多数人是受了那些少部分人的蛊惑,所以,只需以一种观念想法牢牢圈固住百姓的思想,等到有了凝聚力,再将那一小啜滥竽充数的人剔除,那这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便是大人手中最强的武器。”

    “贤侄这话听来也不无道理。”王安石沉吟一声,继续问道,“那如何在百姓中增加那个什么凝聚力呢?”

    “想要控制百姓的思想,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宣传。通过印刷宣扬自由民主的书籍,演讲,让百姓知道变法的好处,令大人成为他们心目中的领袖,这便算是在群众之中有了凝聚力。”

    “嗯……好,待老夫与王爷商议之后,再做决断。”听了唐钰一席话,宛如醍醐灌顶一般的王安石立即起身出门,只留下无奈摇头的唐钰与一脸木然的王旁。

    赵家作为地主阶级中权势最大的一族,能够响应你的变法才叫是撞了鬼了,即便唐钰并非来自后世,只凭目前的形势,也能断预测王安石变法的失败,不将根深蒂固的封建势力完全拔除而是一味妥协求取某一个点上的平衡,这样的改变终究是不能持续的。

    只是王安石若是倒台,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至少沐家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看来也是时候安排好退路了。

    经过昨日的民愤事件,汴京府人潮依旧,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官府并未对昨日冲击周府的百姓实行抓捕,一千多人,即便将汴京城的牢房全部塞满,恐怕也抓不完。

    当然了,为了安抚民心,更为了防止这帮人暴乱成瘾,颍王府恩威并施,承若对此次事件既往不咎,也再三表示若有下次,立斩不饶。

    在兴元斋坐了坐,满怀心事的唐钰漫无目的地在汴京城内闲逛。

    自从出了广陵之后,唐钰便想好了日后的落脚点,便是武定县,那里是大宋军事控制最为薄弱的穷乡僻壤,西有吐蕃南有大理,是一处“三不管”的地界,临行之前,他已做了安排,令芙儿的父亲带着一众兄弟先去发展,只是纵然他们的发展势头再过迅猛,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地主武装而已,哪里能与北宋这样的政权分庭抗礼?

    而想要拉起一个类似梁山一般的队伍,又是何其艰巨?

    唐钰走上城内的一座拱桥,却因思考太过投入,竟撞上了桥边一个青年书生。

    那书生似乎也在心无旁骛地作画,冷不丁被他撞了一个踉跄,若非唐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便有落河的危险了。

    “实在抱歉。”唐钰随即弯腰致歉,那书生也算豁达,只是笑笑答道:“无妨无妨。”

    唐钰瞥了一眼书生立于桥上的画架,只见画面之上只是一些随意的画稿,几乎类似涂鸦,并非什么旷世名作,书生见他看的认真,不由得脸一红,解释道:“小生闲来无事,趁着秋高气爽,胡乱画了几笔,倒是令兄台见笑了。”

    唐钰笑着指了指书生的画作:“兄台所画的便是这汴京城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唐钰忽然想到了北宋的一幅名画《清明上河图》,张择端所画的,也是汴京城的繁华盛景,便出声说道:“将这汴京美景落于纸上,也算是另一种记载史实的方式,说不准兄台也能凭借此画一举成名也不一定。”

    又抬眼扫了扫画面,这一次唐钰盯着画面上的一个角落研究了良久,这才出声问道:“敢问兄台,此处阁楼之上的情景是你亲眼所见?”

    书生闻言朝着唐钰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是画面的左上角,一处隐藏于喧嚣之间的阁楼上,一个公子模样的男子正伸手打算将那半扇窗户掩上,而那半开着的窗户里,隐约还能看见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而引起唐钰注意的,便是那一个若隐若现的男子身影。

    更加确切地说,桥上作画的书生寥寥几笔勾勒而出的那个男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他的发式却是一目了然,头顶不着寸缕,只留两只辫子垂于耳际。

    这分明是辽国的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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