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说句不当听的话,您这样自个为难自个,又是何必。”

    这些日子对于夫人的表现,丁香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她年纪小,一时钻了牛角尖,过些日子就会好了。昨儿个殿下来了,两人相处很好,昨儿夜里动静那么大,本以为夫人应该是喜气洋洋的,谁知道她想来问夫人是否起身,却听到里头压抑的哭声。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这是钻死胡同钻的更深了。

    “丁香,我……”小花在里头呜咽的一句,“……我只是心里堵得慌……”

    丁香一咬牙,说道:“先不说福公公这行为妥当与否,夫人难道忘了府里还有王妃还有乔侧妃并两位玉夫人吗?”

    小花躺在里头,面色苍白,如遭雷击。

    是啊,她果然是魔怔了。

    因为景王这些日子对她的独宠,因为景王从来不去那几处,她便痴了,她便觉得那人就是她一个人的。闷着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理会,就当那些都不存在。

    可这次璟泰殿里进人却让她懵了,尤其进的人与她相似,又有福顺在后面往上推,她思及自己的出处,思及自己是怎么入了景王的眼,所以她就慌了。

    她害怕,她伤心,她觉得心里堵……其实归根究底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不知足,慌什么呢,总是会有其他人,世情不历来如此,就像丁香说的那样,男人三妻四妾本属正常,而她,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的不甘愿呢,不甘愿把他让给旁人,不愿她和他之间的种种被他搬到其他女人身上。

    他没来的这几日,她面上不显,实则无不是在疯狂的想他有了新人……

    要不,为什么不来呢?

    他来了,她心里别扭,其实更多的则是狂喜。

    只是她不愿让他看出来,她甚至想,你为什么要来呢,好不容易我才能平静下来,给我些时间,我会变成那种该吃吃该喝喝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女人。

    可是他来了,前些时候那种温存,突然又来了,一下子把她淹没了。她迷了头,花了眼,她恨不得把他藏了起来,谁也不给……

    这种情绪是哪怕上辈子的她也不曾有过的,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四少爷不是个良人。

    殿下与四少爷是不一样的,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小花也说不出来。

    小花仰躺在床上,静静的回想着与他的一点一滴……

    从一起初的殿内侍候,到他要了她,到她换了屋,他隔些日子会来她屋里歇一夜,到景王妃作梗她搬来了西院……

    哪怕到了西院,他也是记得她的,总会隔三差五的来,那时候她刚到西院内心不安,每次他来了,哪怕他从不与她说话,她也能内心安稳一些……

    小花明白自己与景王是怎么这样一点点发展起来的,不外乎因为他喜欢她的身子。

    上辈子曾被很多人骂过,说她妖媚惑人,尽干些下三滥的行当勾了四少爷去她屋,可她并不引以为耻。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自己还小,不知道在哪儿听到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在床上都侍候不好你男人,男人凭什么和你好’……

    那时候不懂,后来在各家辗转见识到各式各样的人后,才发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啊。所以她上辈子跟了四少爷后,她就用心侍候他,为的是让他与她撑腰……

    这辈子一起初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却是在他淡漠却专注的眼神里,在他笨拙却还记得要让她舒服些的行为里,在他抚着她背安慰她的动作里……一点点面目全非……

    他这么这么的好,她怎么甘愿,又怎么舍得让给旁人!

    ☆、第88章

    青碧色绣花鸟藤蔓的帐内,不知何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静得让丁香心中发紧。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帐中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帐子便被掀了开,露出的是小花两眼红肿,却神情如常的小脸儿。

    “丁香,我想沐浴,然后这眼睛也得消消肿。”

    丁香无意识的‘哦’一声,转身出去后,才发觉自己忘了规矩。

    沐了浴,小花坐在梳妆台前半靠在丁香身上,让她拿着剥了皮的鸡蛋在自己眼睛让滚着。

    一番弄完,小花睁开双眼,瞅了瞅镜子,发觉似乎真的没那么肿了。

    又拿浸湿了的棉帕子,放在双眼上敷了敷,然后上了面脂。

    小花还给自己画了一个状,换上了银红色细云锦合欢上衣与散花绿丝藤百褶裙,斜斜挽了一个落蝶髻,那一缕鬓发也重新垂了下来,脑后插上那只蝴蝶簪,触摸着那微微颤着的蝶翼,突然心情就格外的好。

    用了早膳,趁着天气好,小花去了院子里散了会步,之后便回屋把那身中衣拿出来继续做着。一晃到了中午,用了午膳,她见外面的太阳并不烈,便又出去散了会儿步,然后回来还是继续做衣裳。

    到了申时,景王来了。

    景王早上离开后,一上午总觉得那小花儿神情不对,可让他想是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

    手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他便来到了西院。

    入了门来,就见她坐在临窗下的炕上,低着头在做针线。下午的斜阳透过窗棂洒射在她脸上,让她脸上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脸上有那种细细的绒毛,景王突然有一种小花儿很小的错觉。

    定心一想,是很小啊。

    她十五,他二十六,小了整整十一岁。

    见景王进了来,小花坐在炕上冲他莞尔一笑。

    “殿下。”

    他点点头,坐到炕边来,偏头看她手里的动作。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丁香奉上了茶,搁在炕桌上面。

    瞅了他一眼,小花抚了抚鬓边低垂的那一缕头发说道:“婢妾手慢,还得好几日才能做好呢。”

    景王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指,“不急。”

    又叫了福顺进来,让人服侍他换了屋里头穿的衣裳。

    小花认真端详景王一会儿,才发现他似乎瘦了。本就消瘦的体型,似乎更瘦了些。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服侍他在炕上坐下。

    端了茶盏递于他,又说道:“殿下,是不是累了,婢妾给你松乏松乏?”

    “不用。”

    她伸手触了触他的肩膀,里头硬梆梆的,“可是你的肩膀肯定不舒服呢。”

    景王想了想,摸摸她的头发,“让她人来。”

    这样的动作,却配着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小花面上一凝,抬眼看向他。他没有看她,侧首望了福顺一眼。

    福顺立马哈腰应下,步了出去。

    嘭嘭嘭……

    心跳得很快,小花只能强自镇定。

    “什么她人啊?殿下。”

    景王沉吟一下,说道:“不知道。”

    这话让小花有点费解了,她心思杂乱,只能强自笑笑,又拿着衣裳绣着。

    过了一会儿,福顺步入进来,身后跟了一名妙龄少女。

    小花哪怕还没见着她的样子,似乎也明白她是谁了。

    是她!

    “就是这个。”

    景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花糊成一团的大脑,还能分析出来景王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话。

    福顺在一旁指挥着脸色难看的丁香挪下炕桌,那名少女一直没抬头。小花太阳穴的位置疯狂的炸着,让她的脸有些白。

    看情形这似乎不是第一次。

    “哦。”小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调整些许又说道:“她是谁啊?”声音里有些好奇。

    “不知道。”

    听到这话,小花才心里稍微松了一些。

    她佯装醋意的睇了他一眼,说道:“殿下身边多了漂亮的小宫人,以后就会把婢妾忘了。”

    “不是的。”

    手被抓了住。

    “是的。”

    “不会。”

    “就会。”

    她以为自己是把醋意给装了出来,谁知道当话一句句说出口,才发觉她其实不用装就是满腔的醋意。

    看着他还是平静无波的脸,但眼中有些无奈有点无措,小花一下子觉得心里春暖花开,那些个让她纠结了好多日哭了好几次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就不重要了。而这个人带来心里冲击也在这‘会’、‘不会’之间完全消弭。

    又看着一旁垂着头站着的福顺与那名一直低头的少女,小花突然笑了。

    “婢妾想看看她是不是有婢妾美。”

    景王眼中有些不解。

    这人怎么可能跟小花儿比。

    小花没去看景王的脸色,眼光扫到下处,“你把脸抬起来,让本夫人瞅瞅。”

    下面那名少女身子一僵,至下方慌乱的看了一眼福顺。

    福顺笑着道:“这等粗鄙的小宫人怎么好污了夫人的眼。”

    小花瞅了景王一眼,玫色唇半嘟。

    “抬头。”

    见景王都开口说话了,福顺只好又把头垂了下去。

    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把整个脸露了出来,却视线盯着下处,不敢妄然看上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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