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姑倚在门口正望眼欲穿,一听到马车的声音,连忙迎了上来。华叔跳下车,跟李大姑打了声招呼,主动向她解释了李竹晚归的缘由。李大姑嗔怪了李竹几句,又留华叔进来喝茶,华叔客套了几句就说天色已晚得赶紧回去。

    进了屋,李大姑拉着李竹又是一通数落。

    “你呀,我知道你心急,可也不能这么乱跑呀。你即便堵住了知县又能怎样?我算是看透了,官府就是偏袒着吴家。谁让咱家没钱没势呢。”

    杨云也出来拉着李竹问长问短。杨家三口人此时还没吃晚饭,李大姑去热了饭菜,一家人随便扒拉几口。李竹站起身去帮忙收拾碗筷时,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杨云吓得惊叫一声,赶紧伸手扶住李竹。

    李大姑也连声问她怎么了?此时的李竹脸色苍白,浑身直冒虚汗。

    “没事,家里有糖水吗?”李竹小声说道,这跟她低血糖时的症状很像,她以为又犯了。

    “有有。”李大姑慌忙去泡糖水,李竹端过来一口气喝了。杨云扶着她回房歇息。

    这一夜,李竹睡得极不安稳,先是头晕,接着又是胸口痛。一直到第二天,整个人仍是恹恹的。

    这还不算,次日上午,她习惯性地要用灵泉水时,才悚然发现灵泉消失了。空间也消失了。

    李竹那一瞬间,真像是从云端跌落在地上。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么些日子,她用这些已经习惯了。 突然没有了,觉得极不适应。

    她随即又想到,空间和灵泉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她杀了吴氏父子时才消失。 这应该是跟他们有关。应该是空间对她的惩罚。

    可是她杀吴氏父子有什么错?这父子俩鱼肉乡民,危害百姓,光天光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一次不成还想再来一次,她是想靠官府,可是靠得住吗?不杀他们要等着他们再来抢人吗?

    她上次杀那个“采花贼”时就没事,为什么这次就受到惩罚了。李竹回忆着那些空间规则,却一直想不通。至于说后不后悔,却也谈不上。或许她可以用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解决掉这两人,可惜她当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之后,李竹就一直沉浸在大量的负面情绪中。她的情绪起伏不定,极为纠结,却又无处排谴。

    杨云以为她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反过来安慰她。

    当天下午,吴家的消息就传到了杨家集,也传到了李大姑耳朵里。

    李大姑和杨老实听到吴家被一帮土匪洗劫一空,吴氏父子双双毙命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李大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着手嚷道:“报信,报应。上天有眼。”

    杨云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既害怕又自责。一想起吴家,就噩梦连连。

    李竹却暗暗苦笑,如果真有报应这回事,为什么那么多作恶多端的人却活得那么滋润?像吴成材的爹一辈子没少作恶,不也活到风风光光的活到五十多岁?如果她不动手,他说不定能活到六七十呢。

    空间和灵泉一直没再出现,几天后,李竹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小白和大黄大概察觉出她兴致不高,每天陪着她,时不时地耍宝斗乐。

    等到习惯之后,她又觉得,其实没有也行。她照样能过得很好。

    李竹慢慢打起了精神,逐步恢复正常,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来了初潮。李大姑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咱家的阿竹长大了。”

    杨云羞涩地脚她怎么用月信带,怎么装草木灰。李竹嫌这些不卫生,就买了些草纸,又用棉花和棉布缝了个袋子垫上。

    熬过四天后,李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带着小白和大黄草地上跑步。跑累了,她就半靠在小白身上闭眼打盹。这一次,她没有梦见小白变成白狗王子,它变成了一只狼。

    “汪——”小白的叫声把李竹吵醒了。

    李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一阵恍惚,脱口喊道:“蔡大哥,你回来了?”

    不想,那人却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竹,说道:“让你失望了,在下不是你的心上人。”

    李竹一看到此人,立即睡意全无。

    她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第79章 毛遂自荐

    来的人正是宁希迈,今日的他与往日不同,没有带随从,身穿一袭极为普通的青衫,头发用一支玉簪挽起,神态悠闲,从侧面看倒真像一介书生。难怪自己把他当成蔡青了。

    宁希迈说道:“十分抱歉,惊扰了你的美梦。”

    “大王今日下山有何贵干?这村子里没什么财主大户,都是些穷苦百姓,大王要借粮怕是找错地方了。”李竹一边与他周旋,一边猜测着他的来意。

    宁希迈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看着李竹说道:“前几日刚从吴家借了不少粮食,近日无需借粮。姑娘多虑了。”

    一提到吴家,李竹的心就不由得砰砰直跳,果然是为吴家的事吗?他一定猜到了什么。李竹旋即又想到,就算他猜到又如何,他一个土匪,做的类似勾当比她还多,难道他还敢宣扬出去或是报官?

    想到这里,李竹心一横,反而不害怕了。

    李竹再抬起头来时,眼底一派坦然平淡。看着宁希迈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是为吴家的这点事,我当是什么,这也值当大王下山一趟?”此时此刻,她不由得想起了,吴老爷和吴成名在书房里的那一段那段话,他们说起抢人之事时的那一副不以为然、云淡风轻的语气。原来杨云的终身大事,杨家看来要天塌的事,在他们眼里是‘多大点事’。就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竹。现在,她也学着这么说了一句。

    “是吗?多日不见,李姑娘进益许多。”宁希迈的话略有深意,  他微笑着盯着李竹,突然上前欺近一步,伸出手往她脸上摸去。

    李竹吃了一惊,土匪就是土匪,这还在她家门前就想动手动脚。

    李竹后退一步,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小白也亮出白森森的犬牙,呜呜地叫着,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的样子。大黄闻声也跑了过来,跟小白一起,同仇敌忾。

    宁希迈淡然一笑,似乎根本不把两条狗放在眼里。

    “别动。”他说话时,手指飞快地从李竹头顶掠过,然后捏着一条黑色的虫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竹长出一口气,这人……你倒是早说呀。

    “谢了。”宁希迈没理会她,将虫子抛向草地上的鸡群,鸡们叫着上前争抢。

    宁希迈意有所指地说道:“本人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李姑娘大可放心。”

    饥不择食?李竹一听这个词就有些不舒服。

    李竹心中一不舒服,说话也有些不客气:“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大王此次下山,难道就是为我捉虫,然后再告诉我你吃饱会择食?”

    宁希迈笑了两声,突然脸色一板,正色道:“李姑娘可知道江惊雷的下落?”

    江惊雷?李竹疑惑地看着宁希迈,江大哥怎么会跟这人有牵扯?

    宁希迈又道:“我刚刚得知江惊雷流落到此,到处寻他不着,听人说,他几日前曾在姑娘家中出现过。”

    李竹想了想,就字斟句酌地说道:“我家跟他并无来往,只是先前开饭铺时,他赊了些饭钱,前几日来还钱。至于在哪里,不但我不说不清楚,我们全家都不知道。”

    “是吗?”宁希迈似笑非笑,显然不信这话。

    他不再理会李竹,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杨家走去。

    李竹看他要去大姑家,心里又有些紧张,赶紧追上去补充道:“他住在张家客栈,你可再去打听打听。”

    “打听过了。”宁希迈脚不停顿。

    “他穷得连饭钱都赊。”李竹又提醒一句,这么穷的人还要打他的主意吗?

    宁希迈陡然停住脚步,无奈地说道:“难道在你眼中我除了劫色就是劫财?”

    李竹脱口而出:“难道你还干别的?”

    宁希迈盯着李竹看了半晌,没说话。

    李竹只好又重复一句:“我家人也不知道,你问也没用。”

    宁希迈几步就来到杨家院门前,李大姑听到动静,开门一看,见来人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就客气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宁希迈彬彬有礼地说道:“您就是杨婶吧?我是江惊雷的朋友,早听他提起过你们一家。”

    李大姑一听说是江惊雷的朋友,态度立即热情熟络起来,赶紧笑着让他进屋。

    李竹出口接道:“大姑,他不是——”

    宁希迈看了李竹一眼,那眼里含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李竹只好暂时将话咽了下去。

    李大姑将人迎进堂屋,又去张罗着倒茶端点心。

    端上茶点后,两人寒暄几句,说了一会儿话,李大姑的习性又发作了。于是就笑着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做什么营生?”

    李竹捏着一把汗,心想大姑不会是最近想女婿想入魔了吧,逮着个年轻小伙子就问。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诉此人的真实职业。

    宁希迈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一一答道:“晚辈叫麦西宁。今年十九岁,家住南屋山附近。先前是耕读人家,如今做些小买卖。”

    李大姑笑道:“哟,你这个姓氏倒挺少见的。不知道是卖猪的卖,还是麦子的麦?”

    “麦子的麦。”

    “……你这么大了,应该成亲了吧?”

    “祖父在世时曾定下一门娃娃亲,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女方嫌弃我家穷,退了亲,另攀高门。”

    李大姑对此有切肤之痛,拍着大腿叹道:“这种势利眼的姑娘,不要也罢。你也别伤心,看你长得这么精神,一表人才,还愁娶不到媳妇”

    “一点也不伤心,本来也不甚中意。”

    两人闲扯一阵,宁西迈终于进入正题,又问李大姑江惊雷的下落。

    “杨婶,我这几日寻不见江大哥,心中焦急,婶子可知道他在何处?”

    “大姑,茶没了。”李竹骤然插话,她总觉得这姓宁的找江惊雷没什么好事。

    李大姑却支使李竹:“你去灶房再倒一碗,我跟客人说话呢。”

    李竹站着不动,看着宁希迈说道:“麦公子,你跟江大哥是怎么认识的?他家中情况怎样了?”

    宁希迈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李竹,缓缓道:“是不打不相识,他父母很好,就是还跟以前一样爱催他成亲。”

    李大姑立即插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爹娘不急的。你们这些做儿女的总是不理解爹娘的苦心。”

    李竹看向宁希迈问道:“不知道麦公子的父母催不催你成亲?”

    提到父母二字,宁希迈的眸色骤地一沉,方才还十分祥和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定定地盯着李竹,深邃的眸子像一道深渊似的,让人心生畏惧。

    李竹叹了一口气,也不敢往深了得罪他。连忙笑着自己找下台阶下:“话赶话而已,若有得罪处,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李大姑也察觉到不对劲,也赶紧打圆场。

    就在这时,内屋的杨老实喊了一声,李大姑忙去照看丈夫。撇下了宁希迈和李竹在堂屋。

    宁希迈盯着面前的青瓷大碗,慢慢说道:“我找江惊雷,是帮他不是害他。”

    说完,他甩出一封信,又说道:“这几日若再见到他,请转交此信。”

    李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宁希迈把信往桌上一拍,起身便要离开。

    这时候,李大姑又抽身出来了。一见宁希迈要走,又提出要留饭。

    宁希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开。李竹把趁李大姑不注意,将信揣入怀中。等到江惊雷来了,就交给他吧。也许真的不是坏事。

    又过了两日,江惊雷果然如约而来。杨家一家热情招待,席间,李大姑提起他朋友来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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