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脆生生地应道:“哎~”

    主仆二人抬步就走,果儿送了出来,瑶芳拉着果儿说话,绿萼悄悄溜到窗户根子底下偷听。哪知丽芳是在与韩燕娘咬耳朵,说的什么,外人皆听不到。过了一阵儿,才是韩燕娘的声音:“这怎么行?你还敢写了信给陌生人了?别以为话本子里写了这样的事情就是‘佳话’了,小姑娘家家的,做什么都得谨慎,万不可行差踏错。你要有什么想知道的,拿上几个钱,叫宋掌柜的给他的小厮儿,叫小厮儿捎个话儿就是了。万不可自己出面的!仔细你爹回来揭你的皮!”

    绿萼吃了一惊:太太素日里对姐儿们极好,从未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此事不小。须得说给姐儿听。

    里面又是丽芳小声陪不是的声音,韩燕娘的声气才缓了过来:“一定要小心!我不拘着你们,是不想你们过得太拘束,以后出了门子就再没这么轻松的日子,可不是叫你们胡来的。”

    丽芳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韩燕娘才道:“我知道你有主意,可动念之前也要多想一想,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兄弟姐妹。”

    丽芳乖乖领训。

    韩燕娘道:“都打这么样的年纪过来的,好奇也是尽有的,我就嘱咐你一句,做事不要留下痕迹!”

    丽芳唯唯。

    绿萼不敢再听下去,悄悄又溜了回来。瑶芳还在跟果儿歪缠:“我爹跟我娘,没吵架吧?我看娘脸色不太好哩,我什么时候添个弟弟啊……”

    果儿哭笑不得:“真个不曾有什么不和,先前那是,咳咳,姐儿打哪里听来的这个话?”

    绿萼适时出场,解救了果儿:“姐儿,你再不回去,风吹折的就不止书页了。”

    果儿顺势道:“就是就是,姐儿,快去忙正事儿吧,书本子多金贵啊。”

    瑶芳与绿萼两个借机溜了。

    回到房里,绿萼将听到的原原本本说了,瑶芳听完就猜出了丽芳说的是什么,韩燕娘又是什么意思。瑶芳喜欢瑶芳生的本子,这个她是知道的,简直入了迷。亏得有韩燕娘拦上一拦,否则这知府家的姑娘,写信给个写画本的、不知道是圆是扁的文士,又算什么一回事呢?还好丽芳知道分寸,并不擅自行事,还要问过韩燕娘。

    绿萼小声地道:“要不,哪一他家阿墨到铺子里的时候,我去守着,跟着他后头,摸到了地方儿……回来跟姐儿们说一声儿。”

    瑶芳将书卷一卷,敲到她的头上:“你去了,跟我去有甚分别来?不要管。你也喜欢那本子?”她闲来无事,也将些书籍给绿萼看。

    绿萼面上一红:“那个有意思。”

    瑶芳道:“横竖他投稿子给咱们家,我算过了,给他的钱也够他过活,别家也没有比这更高的价了,他多半还会接着投稿的,我们总能看到新书。你就知道他在哪里了,也不能带着他写呀。作文章不比出力气,赶工就能赶出来了。越催越不得”

    绿萼口气里有一丝丝的失望:“唉,那就等吧。可惜这个月的已经看完了,下一回要等到二月了。”正月里伙计们都回家过年了,铺子里虽然开门早些,也只是卖些存货,等他们回来,再开始印书,忙完都到月底了,正式开卖,就是二月了。

    瑶芳一笑,她对这话本倒不是很在意,前世经了多少事、听了多少戏,还真不很在意这个。她想的是,这个逍遥生是个有故事的人,丽芳可千万别陷了进去。如今韩燕娘已经发现了这个苗头,应该会注意的。出了正月,丽芳要再这样,瑶芳就要下手断了她这念想了——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瑶芳想了一想,对绿萼道:“年前年后的忙,读书也不安心,你就略累些,盯着阿姐,不要叫她办了出格的事儿。”

    “啊?”

    想到绿萼也是逍遥生的书迷,瑶芳又不放心她了,对她道:“算了,我想办法吧。”转而吩咐青竹去盯着丽芳,她要是再打听逍遥生的事儿,无论打听什么,都回来对自己讲。

    青竹答应一声,手中做的活计却不曾停下来。

    到得腊月二十七,青竹来回话:“大姐儿命人送到书铺子里的年货,逍遥生家的小厮儿并未来取。太太命宋管事上山上庙里给先头太太做法事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小厮儿,问了一声才知道,逍遥生早到庙里住着了,说是……山下风景不好,不如和尚好看。”

    “噗哈哈哈哈!”瑶芳笑得直捶桌子,“阿姐生气了没有?”

    青竹道:“大姐儿听说了,盯着个削了皮的茡荠看了半天……”

    “真是魔怔了!”瑶芳嘀咕一声,看来要下狠手了。譬如……也不管逍遥生是什么人,不如自己找人续写个本子,丽芳想看崔生与赵姑娘在一处,便偏叫人写崔生与王姑娘喜结良缘(王姑娘是丽芳讨厌的一个角色),等丽芳失望了,也就不想了。

    此计甚毒,瑶芳轻易不想用。命青竹继续盯着。

    然而新年马上就到了,姐妹俩天天在韩燕娘跟前了,竟没有分开的时候,青竹也就跟着到了一起,弄得韩燕娘私下问瑶芳:“你现在更喜欢青竹了?绿萼不好么?她打小与你一同长大的,若人品没有瑕疵,断不要轻易疏远。”

    瑶芳道:“我看青竹总被留着看屋子,冷冷清清的,怪可怜的。留绿萼在屋子里,也好与何妈妈多处处。”

    韩燕娘叹息一声,不再说丫头们的事情了。瑶芳试探着问:“娘,那个逍遥生,写的本子那么好,会不会有人想挖他走?又或者,太喜欢他的本子了,因此生出事端来?”

    韩燕娘正色道:“是该寻他谈一谈了。”

    瑶芳心道,我等你找到这个人,再看要不要下手。若是个无家无室有前程的斯文书生听,我姐姐喜欢,那就再看看。如果不是呢,那就得断了她的念想了。不要以为世间女子都爱俊俏少年,也有一些专一爱“才子”的,管他生得如何歪瓜劣枣,只要有才气,都有人跳火坑。看这逍遥生经历,似乎颇为坎坷,瑶芳很担心这些会不会让他变得性情不好。

    新年时,彭知县一家往州府里来拜来,丽芳与彭敏说话,言语不离逍遥生,依旧有意派人去摸一摸逍遥生的地址在哪里——瑶芳更担心了。这与宫女们无事聚在一处,说今年探花郎如何俊俏有才气不同,宫女们是终其一生,都与探花无缘的,不过是说说而已。丽芳和彭敏不同,她们还不大明白现实的残酷。逍遥生若是一表人材、前程似锦,倒还可以,否则,只怕两家父亲要先把这书生打个半死,再把闺女远远发嫁了。

    新年里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贺敬文对姜千户家的赞语了:“真真是一家子斯文人家。”尤其称赞姜长焕,“小小年纪,读书便这般认真,俊哥再不用功,仔细被他追上了。”

    贺成章没好意思说,那个死胖子在你面前乖得跟只猫儿似的,转脸儿就伸爪子撒欢儿。上回过来说,点了个炮仗,把个欺负街角代写书信老童生的地痞给炸了。不过贺成章也得承认,这样挺解气的,他跟死胖子当时同乘一车,眼见那地痞将老童生摆摊儿桌子踢翻,要收孝敬。当时小胖子招呼了亲兵将人给揍了一顿,贺成章还说好来着。

    ☆、第55章 持续地作死

    进入了新的一年,诸般事务都有了进展,虽然缓慢却是实实在在地往着瑶芳乐见的方向发展。正月里,瑶芳的兴致便十分之好,还与彭家姐妹约了看花灯。湘州府自然要比宁乡县热闹,彭娘子惯疼女儿的,允了她们在此小住,直到灯节结束再回家去。

    姐妹俩分别由贺家姐妹接待,分别住在了姐妹俩的屋子里。丽芳与彭敏相谈甚欢,两人都喜欢逍遥生的话本子,坐卧手不释卷,说的都是逍遥生和话本的主角崔生。瑶芳与彭毓看似同龄,内里却相差甚远,多是瑶芳哄着彭毓玩儿。

    彭毓大约是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这些个话本的兴趣并不大,只缠着瑶芳问湘州城有什么好玩的铺子。瑶芳也不得经常出门,知道的铺子有限,且正月里铺子都不开门,思前想后,便禀了韩燕娘,若正月里有年酒吃,韩燕娘可否携她们姐妹同往?

    韩燕娘感念初到宁乡时彭娘子的善意,想彭敏与丽芳一般大的年纪,也到了要说人家的年纪了,由她带出来露露面儿,也是不错的。两个大些的姑娘过了年都十三了,是时候开始寻找婆家了。外放就这么一条不好,周围极少有知根知底的人家,又有诸多的限制,譬如不好与本地士绅联姻一类。丽芳还好些,贺敬文的官职要高一些,能接触到的人也多。彭知县官职低些,为彭敏择婿就要略难。

    韩燕娘使人送了信问了彭娘子,彭娘子求之不得,又托人捎了一匣子首饰过来给彭敏妆饰。丽芳与彭敏私下说话,不免拿她打趣。彭敏的脸胀得微红:“你好不厚道,又来说我,别忘了,宪太太可是你娘,要择婿,也是先看你来。”

    丽芳也红了脸:“我不要嫁了,就守着我家的书铺子。”

    彭敏听了,反问道:“焉知我就不要守着我家呢?”

    两人越说越幼稚,最后也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丽芳忽然就说到了崔生:“除非有崔生这般聪明俊秀的人物,否则便不嫁了。”彭敏也是一脸向往之色:“不知哪里能得这样的人物,允文允武。”

    大抵少女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个人物,样样出色,却总是神出鬼没,到她们的女儿长成了少女,她们也未必能遇着这样的少年。

    一人胆小,两人胆大,两个小少女凑到了一起,越说越起劲儿。彭敏道:“逍遥生既投了书稿到你家,何不问问他是什么样人,可曾见过这样一个崔生?”丽芳没好气地道:“你道我没想过么?我潜人去问,他那小厮嘴可严,过年时,我想给他些年货,催他早些交稿,他跑到山上看和尚去了!和尚有甚好看?!有甚好看?”说得彭敏也义愤了起来:“大男人看甚和尚?要看也看尼姑的!呃……”

    两人讨伐了一回逍遥生,转头又赞他文笔极佳。彭敏道:“他看完和尚总是要回来的,这一回,可要叫你家掌柜了盯住了,弄明白他家住哪里才好。”想了一想,又低问丽芳,可否唤衙役去询问?衙役们对街面总是熟的。

    丽芳道:“你还不知道我爹么?我要真动了手脚,怕是娘都拦不住他要打我了。”彭敏道:“可惜是在湘州府,要是在宁乡就好了,有我娘在,我爹才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哩。”

    两人相顾惋惜的时候,却不知道,瑶芳已经悄悄地说服张先生,准备动用衙役去摸那逍遥生的底细去了。

    瑶芳因见这两人一说逍遥生就来劲儿,越想越不安,悄悄去问张先生,可否让衙役去查一查这个逍遥生究竟是何人。张先生大为困惑:“为何要刨根问底?难道会是楚王的军师不成?”

    瑶芳苦笑道:“他委实是有才华,我恐闺阁少女越陷越深,早早将人找出来,早早处置为佳。”

    张先生背上一寒,盯着她问道:“小娘子要如何‘处置’一个书生?可是怀璧其罪了。”

    这话说得怪异,瑶芳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还能勒死了他不成?不过是打一开头将这苗头掐了,免得日后生出事端来。阿姐到了议婚的年纪了,眼下的情势,说门好亲事本就艰难,若再生枝节,岂不要将人愁死?看看那是个什么人,实在不行,找个丑八怪冒充吧!”

    张先生笑道:“如此倒也使得。若是个少年书生,前程似锦呢?”

    瑶芳道:“我又不是爹娘,能做得了这个主!不过娘倒是开明,只要人品不坏,多半会令阿姐如愿。阿姐连人也不曾见过,也未必就是真的认定了这个逍遥生不可,不过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男子,又见了这合胃口的书,难免心生遐思。至于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张先生道:“小娘子忙得很,连我也不得闲啦。只是衙役们也轮班休假去了,真要摸清底细,也须得到二月了。”

    瑶芳道:“一个月还等得起。正月里也忙呢,我看简氏娘子人是不错的,先生看千户父子如何?”

    张先生正要品评,一个小厮飞奔过来:“先生,老爷气冲冲地过来了。”

    这可是稀奇!贺敬文本性就好作“宠辱不惊”、“高深莫测”的,凡事尽量不露在脸上——虽然总是事与愿违。然而对张先生却是礼敬有加的,这样带着怒气过来,可是少见。瑶芳因年纪渐长,与韩燕娘愈发亲厚,贺敬文政务又颇忙,反不如更小一点的时候与贺敬文亲近。自己父亲也不用回避,瑶芳也想再就近看看他如何处事。

    贺敬文大步流星到了张先生书房,一看瑶芳也在,勉强笑道:“正月里还这般好学?”

    瑶芳笑道:“家学渊源么~”

    贺敬文轻松一笑,笑得瑶芳毛骨悚然,这脸变得也忒快了!正想着,贺敬文又勃然作色:“小姑娘家都晓得要读书,大男人却不肯求功名!真是没出息!”

    瑶芳生怕他说的是自己哥哥,虽然照理俊哥不会这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试探地问道:“哪个不求上进的又惹爹生气了?”说着,捧了自己还没有喝的茶递给了贺敬文。

    贺敬文灌了半碗茶,怒道:“还能是谁?不就是赵琪那个棒槌么?!”

    他倒说别人是棒槌了。

    张先生奇道:“他依旧不肯应今年的春闱?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贺敬文拍桌道:“他父母又亡,且出了孝期,还有什么舍不下、不能走的理由?光宗耀宗、忠臣尽职、齐家治国平天下,难道不该是我辈之所求么?多少人想去考这一场还求不得哩!他倒好!说什么‘一举人足矣’!md!气死我了!”

    都爆粗口了,果然是很生气。不是说俊哥就好,瑶芳轻快地劝道:“那是他年纪小,不懂事儿,长大就懂了。”

    贺敬文愕然:“这话好像有道理,怎么你说出来就这么奇怪了呢?他过了年就十八了,是你两倍大……切!比我儿长九岁,还不如我儿透彻!还要去看和尚!说和尚好看!和尚有甚好看?!有甚好看?!亏我还想把丽芳许给他!”

    【噗——】瑶芳心里喷了老大一口茶,【和尚好看和尚好看和尚好看……】这话真是耳熟啊!等等!什么叫“把丽芳许给他”?

    小女学生不动声色,张老先生笑得拍桌打凳。贺敬文一脸的莫名其妙:“先生笑什么?”张先生摆手道:“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怕是……待老朽证实之后,再说与东翁听。不确凿的事情,老配是不会胡乱说出来诳人的。这逍遥生之事,还是要看机缘的。倒是姜千户那里要还席,东翁可否携老朽一观?”

    贺敬文道:“先生看中这姜千户了?”

    “非也非也,老朽长这般年纪,还不曾入过这等人家,瞧个新鲜。”

    贺敬文答允了:“他亦好文,见了先生必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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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芳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房,心里犹觉不可思议:这可也太巧了吧?!她心里已信了八、九分,这逍遥生就是赵琪,这般奇怪的人,满湘州府也难寻第二个出来了。可这麻烦也来了,赵琪这般作派,她爹肯定是不喜欢的,可逍遥还供着书坊的稿子呢,丽芳还喜欢看他的话本呢!这死书生胆子倒是大,居然还敢把书稿投到自家书坊里来!

    彭毓托腮,看了她良久,才小心地伸出手指来戳了她一下:“瑶芳,瑶芳,想什么呢?”

    瑶芳心里一惊,面上却作无事状:“我刚听了消息,明日姜千户家还席,阿毓同去吧?”

    彭毓两眼弯弯,一点头:“嗯。我好容易在城里住几天,自然要各处看看的。姜千户可是知府大人说的那个一丝儿也不粗鲁的武人?”

    瑶芳道:“正是。他家里人都是极好的,呃,只有一个,他家少公子有些顽皮。”彭毓伸手抱了一下脑袋:“就是好揪人头发的那个淘气鬼么?你姐姐给我姐姐说过的。”瑶芳道:“他今年都要八岁啦,不合与我们一处玩耍的,别理他就是了。他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子,就是会淘气。”彭毓笑嘻嘻地道:“那是他年纪小,像我们这样年纪大些的,就不淘气了。”

    瑶芳:……你也不过比他大一岁而已。“反正自己小心就是,他娘亲倒是个和气的美人儿。”彭毓道:“那我到时候就跟着你们。”

    因这个事儿,彭毓又絮絮问了好些个姜千户家的事情,譬如姜千户家与楚王家的亲戚远近一类。瑶芳一一解答了。彭毓叹气道:“瑶芳你真好,我家里人就没这个耐性同我讲话。”瑶芳开解道:“怎么会?许是他们也不大明白里头的事儿呢,毕竟他们与姜千户也不很熟。”

    彭毓想了一想,又欢喜道:“你说是。阿姐如今整日说那逍遥生,话本子都翻烂了,还抱着傻笑。那话本是好看,可也没好看到那个份儿上呀。”

    瑶芳心道,你是不懂的,少女情怀,不到那个年纪不懂,过了那个年纪也会变淡。你是那不懂的,我是那早忘了的。

    不一时,何妈妈又过来了,她奉了韩燕娘的命令,督促两人定好做客要穿的衣裳,又催二人晚上早睡,第二日好往姜千户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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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千户也在湘州城里置宅安顿家眷,住却是昔日李千户被罚没的产业。李千户在这宅子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却不大合姜正清家使用的。李千户姬妾不少,儿女也是一堆,房屋里隔断夹墙便多,院子套院子的,其精致小巧比文官家还讲究。

    简氏因儿子淘气,有一回钻进个夹道里没了影儿,将她急得浑身是汗,回来就命将这些多余的东西都拆了——反正她家人口少。

    本地驻军又与文官不同,似贺敬文这等文官,在一地任职过六年,就要调任了,驻军却是长驻于此,多有安家在此处的。简氏算好了,她就两个儿子,她与丈夫感情不错,兴许还会再生养一、两个孩子——再多,就无法保证孩子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分到足够的家产、嫁妆了——如此,这许多小院子就可以拆而合并。最终除了主屋,便只有两边各两个宽阔的大院,院子足够弟兄俩在里面折腾了。

    瑶芳等人都是头一回踏进这里,一进来就觉得与外面不同。几个小姑娘彼此使眼色:武人家宅与我等家里真是不同,这里还真是开阔哩。

    简氏请客,也择了几个干净斯文的妇人相陪,都是姜正清手下百户家的娘子一类。有几个娘子也携了些小姑娘前来,不知是简氏的嘱托还是她们自己的意思。

    韩燕娘到时,简氏降阶相迎,瑶芳见她笑吟吟的,周围也是命妇围簇,显是过得十分滋润。简氏拉拉丽芳的手,又摸摸瑶芳的脸,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两个小娘子长得越发水灵了。快来屋里坐,外面冷。”一面往里面走,一面问彭敏姐妹是谁。韩燕娘便说是彭知县的千金,与自家女儿十分要好。

    进了屋子,方是行礼认人。韩燕娘环视屋内,也见着了几个小姑娘,道:“娘子这里倒是热闹,小娘子们很是精神。”

    百户娘子们或交头接耳,或互使眼色,都看这四个小姑娘。家里有孩子的,不免与她们对比。比完之后,又有些丧气。丽芳姐妹固是姝色,彭敏姐妹也是秀气白皙,行动也很有礼,尤其瑶芳,行如流水吐语如珠。这里头也有想与简氏结亲的,想着姜长炀年纪不小该要成婚的,一看丽芳彭敏,顿生失望之心。又有心存幻想的,觉得文官家未必乐意将女孩子嫁过来,自家还有希望。琢磨着如何叫女儿表现一下。

    百户家的姑娘们,生活也自是不差,只是读过书的便少,气质略有不如——胜在大部分姑娘们干脆利落,倒也不很怯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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