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狠话是很爽快的,然而放完狠话后,她茫然且无助,疼,真的太疼了,全身被巨石碾过后碎成渣滓都没有现在万分之一的痛苦。

    沈扬诺牵起了秦厉北的手,往外面走,经过简南身边时,他扭头看了简南一路,欲言又止,秦厉北不懂,为什么此时的简南,笼罩在一层不明的气氛中。

    他不懂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左胸口那处名为心脏的地方,难受。

    屋外射入的余晖中,将秦厉北的影子越拉越长,原本相交的身影距离渐渐拉大,她终究还是从心而行,转身朝秦厉北离开的方向望去,目光随着他走远了,影子亦是渐渐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苏妈犹豫着,这是两位主人的事情,她作为佣人本来不该插嘴,但是现在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自己先生太不是东西了。

    苏妈想着自家先生对自己的恩惠,最后还是再抢救一下他在简南心中的形象,于是乎上前来,劝道:“小姐,您不再出去看看吗,或许先生只是一时之间想错了什么,记错了什么,从先生出院回家到现在,他是多么粘着你,你难道还不相信先生对您的感情吗?”

    她也是个女生,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她是十分想要的,但如果对方是秦厉北的话,见面的第一秒钟开始,简南便清楚秦厉北与那些罗曼蒂克的撩拨小女生的把戏,是沾不上边儿的。

    若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也就过去了,然而偏偏,她知道了,还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是一把刀子插在心口,敌人的出手那是理所当然无话可说,爱人的出手是背叛,永远无法原谅。

    她要的也不过就是秦厉北告诉她,那三个字,六个拼音,多简单啊,却生生过了这许多年,求而不得,直教人平白生出了怨恨之心。

    “沈扬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我,家里面来了外人?不是说城南别墅没得到允许,是不准随便进来的吗?”

    苏妈心一颤,简南面色清冷,平淡的身影却让她身后出了一身的汗。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沈小姐身上有先生的戒指,我们也不好阻止她进来。”

    “什么戒指?”

    简南在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苏妈隐隐不安,道:“先生身上有一双对戒,一金一白,先生平时戴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上,刚才沈小姐身上带着的,就是那枚白色的女式戒指。”

    “你的意思,是,秦厉北曾经向沈扬诺求过婚,所以她来见自己的未婚夫,按时理所当然的,对吗?”

    苏妈看了眼简南的脸色,默默地抹了把脸上的汗,道:“是,这样的。”

    疼到极致,也就无所谓了,简南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空中,自己的尸体深陷于沙发之中,水晶吊灯将她的侧影打的冷漠到无情。

    她听见自己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实现他的愿望才对。”

    苏妈刚开始还以为简南会将人夺回来呢,苦着脸,满脸褶子都冒出来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真是气死她了!

    苏妈恭敬地站着,等待着简南的进一步吩咐。

    “苏妈,麻烦你,把秦厉北的衣服和他用惯了的日常生活用品,给收拾了,拿出去,让沈扬诺一起带走。”

    简南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是平静,连说话时候嘴角牵起的唇瓣,都毫无波澜,苏妈看了,只觉得这样的简小姐十分诡异,令人后怕。

    “小姐?”

    “我很累了,先上去休息,谁来,也不要叫我。”

    简南头也不回,上楼回房锁门,一气呵成,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中,白色的窗幔在随风飞舞,颇有种鬼屋探险的既视感。

    抹黑的简南走进浴室,在里面放满了水,十一月的时候,北城早早地便进入了冬季,寒风呼呼刮着,毫不客气地击打窗沿,发出如野兽低吼般的声音,简南将自己丢进了浴缸里面,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涌了上来,漫过鼻尖,视线开始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缺氧导致的头晕使得她自己像极了在汪.洋大海中飘荡,灵魂浮浮沉沉最后往海底深渊飘去,海面之上,夕阳西斜,光亮随着水波不断飘荡,看得她眼晕,慢慢地,光点越来越小,逐渐逐渐缩成了一个圈,最后湮灭在简南的恐惧中,耳畔有婴儿的哭声响起,而后变成响亮的笑声,嘻嘻哈哈,吵着闹着喊她麻麻……

    简南猛地惊起,水哗啦啦乱响,她究竟在做什么?!

    “团团,妈妈好想你……”浑身湿透的简南浸在水中瑟瑟发抖,头发湿哒哒地紧贴着脸颊两侧,她自嘲地笑笑,自己竟然会为了秦厉北想要寻死,真是疯了。

    ……

    秦厉北跟着沈扬诺走了,简南最后还是给沈扬诺打了电话,说是让苏妈跟过去照顾,这样对还在恢复期内的他是有好处的,沈扬诺没说什么,但是还是派了车来将苏妈接走。

    一下子,没了闹腾的秦厉北和只在后头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的苏妈,整栋大房子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简南很不习惯。

    第二天起床,走到秦厉北的房间都推开门准备喊他起床了,才发现人不在,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睡前喝水的杯子还在,上面贴着两人一起拍的很俗气的大头贴,秦厉北就非得拍,拍完之后,简南是一阵嫌弃,最后秦厉北甚至还贴在了玻璃杯上,气得简南半天不想搭理他;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秦厉北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仿佛过了许久,一起创造出来的记忆啊,很轻,轻到摸不着,很重,重到看不透。

    明明被抛下的人是她,到头来,念念不舍,孜孜不忘的还是她,那个男人,真是好样的。

    陷入胡思乱想的简南被一阵声响拽回了神思,啪…啪……

    简南听到声响抬头,竟然是路衡,举着报表,一脸关切地盯着她看,简南疑惑,歪着脑袋看他,十分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亲爱的简总监,你知道我来了多久了吗?”路衡佯装不满,吐槽道:“你不是刚跟我说过话,怎么还问我来了多久。上班时间呢,这么不专心,是不是准备等着我这个boss扣你工资啊?!”

    简南沉默,累得不想说话,路衡看她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了想,猜测道:“阿南,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突然凑近的路衡,简南被吓了一跳,望着眼前瞬间放大的脸,在这一双潋滟生辉的桃花眼中,简南晃了晃神,路衡捏着她的脸颊,想生气又无奈地感叹:“你这是咋的了,最近魂不守舍的,是厉北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把你气成这样?”

    “没什么。”简南转移话题:“对了,路衡,我那天和陈夫人见了一面了,听语气,她答应会帮我们和陈市长解释情况的。”

    “你见到的是陈夫人?我记得我约的是陈市长。”

    “那天陈市长没有来见面,来的陈夫人,我们聊了下,挺投机的,陈夫人人不错的。”

    “陈夫人居然真的肯帮我们?之前圈子里风言风语,说是这位陈市长的做派六亲不认,很多想要他出手帮忙的人都是铩羽而归,没想到他的夫人倒是好说话。”

    简南点头同意路衡对陈夫人的评价,认真道:“陈夫人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我挺佩服她的,而且感觉,她在陈市长那边说话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既然如此的话,阿南,你和陈夫人都是女的,有空多约出来喝喝茶,买买衣服什么的,先把这层关系给打结实了,虽然说陈市长即将离任,但肯定是往上升的,以往对咱们集团也有好处。”

    简南下意识地并不想将自己和穆萌的交往说出来,寥寥几句胡乱应和着,正说话间,路衡突然学着简南的样子也蹲了下来,摸摸她的头,认真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来,我看看。”

    “不用了。”

    简南摆手,声音也放软了下来,软软甜甜的,路衡听着,觉得像是棉花糖。

    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在路衡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卸下伪装露出柔软的那部分,她有时候都在想,他们最开始只不过是医生和病人的家属,最后竟然还能成为朋友,真是世事变化无常,太过玄幻。

    “你别乱动了,我来看看。”

    简南的确是很难受,昨天晚上突然泡了冷水,今早起来的时候就连打了还几个喷嚏,身上也觉得有点烧,刚开始还想着坚持坚持的,然而刚才路衡一提起秦厉北,便又觉得自己全身无力怒气冲天,而后,一片凄凉……

    路衡摊开手掌,在简南额头上摸了摸,又紧接着试了试自己体温,生气。

    “你发烧了?!你自己知道吗?”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简南赶紧讨饶:“有你这个大医生在,我还能有事?我这可是全身心的信任你啊,才会这么大着胆子来上班的。”

    “那要是再路上出了事呢?你让我…咳咳……我们怎么办?元北岌岌可危,你得保重自己才有可能继续为集团奋斗,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

    简南趴在桌上,费力地耷拉着眼皮,抬眸去看路衡,有气无力地说:“路衡,你就不要骂我了嘛,我现在很难受,你还骂我,我心里更加难过了!”

    自从认识以来,简南说话便是清清冷冷的,不只是无意还是有心,路衡感觉得到,那里面带着疏离,好像是将自己与周围隔绝开来,就像是随时随地都要离开似的,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算是露出了小丫头的一面,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乖乖地像极了小孩子,现在看看,倒是和团团那个小家伙,是颇为神似的。

    路衡返回办公室去拿了急救包过来,准备拿些棉花沾酒精为简南擦脸和脖子手臂。

    “这样是物理降温,等会儿你缓过来点儿了,我们再去医院。”

    觉得自己像一张饼摊在桌面上的简南,悠悠叹气,她现在脑子的cpu正在高速运转,装满了接下来金茂一期工程即将谨进行拆除的事情,破坏比筹建还要来得难以处理,这才是令人烦心的,然而,她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

    路衡用酒精沾湿了棉花后,开始从太阳穴边开始为简南擦拭去热,动作轻柔,力度适中,倒像是在按摩一样的,简南沉默,他只好开始自己个儿找话题。

    “我很久没见厉北了,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正好今天晚上没什么应酬,咱们从医院回去的时候,顺道去超市买点菜,回去领着厉北撸火锅!”

    路衡很是兴奋,摩拳擦掌地开始计划着晚上丰富的大餐,简南把自己的双手往桌面上一放,交叠着枕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不在家。”

    “去哪儿了?”路衡猛然了悟,难道秦厉北真的又进医院了?难怪简南每天跟幽魂一样飘来飘去的,搞得他以为自己撞鬼了似的。

    简南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路衡一眼后又将眼睛闭上了,把脑袋埋进臂弯中,只给一脸懵逼的路衡留了个后脑勺。

    那个混蛋!

    简南咬牙:“……去天堂了…”去天堂找他心心念念连戒指给交出去了,也求了婚,如若是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现在恐怕孩子都有了吧。

    好气啊……

    路衡完全忘记了动作,指尖微微颤抖着,“怎么可能?前几次的检查,王教授不是说他身体状况恢复的很好吗?阿南,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一连好几个问题,把头晕脑胀的简南吵得头疼不已。

    简南摆摆手,有气无力:“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和他的女神一起走了,你想找他的话,只能去找moshang工作室找沈扬诺了。”

    路衡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听见简南丢出来的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满脑袋的词汇量翻来倒去的想要组织语言,到了最后,只憋出了两个字。

    “什么?”

    “事实就是这样,今天的火锅先不吃了,咱们喝酒去吧,我一直听说北城有一家酒吧,里面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是反社.会的那些人哈,只要去那里放个炸弹直接点燃,那么北城里面百分之六十几的企业都要破产关闭,到时候北城市政.府的财务部都得要哭。”

    路衡盯着简南,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简南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来拉住路衡便往往外走,路衡反手抓住了她,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在简南的惊讶之中,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都发烧了,还想着去酒吧浪?想的美你!回家做梦比较快!”

    简南不高兴了:“哎呀!路衡你放我下来!你不懂,这叫做以毒攻毒,喝点酒出出汗,再睡一觉这就好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去医院,然后回家,厉北不在咱们也可以吃火锅,吃完之后再好好睡一觉,都发烧了还来上班,你真是不要命!”

    “我没事!我不想去医院!”

    过去整一年的时间,每分每秒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的身体对医院这两个字,还有每一毫米的空间都存在的能把人逼疯的悲伤绝望,她想也不想便是拒绝。

    怀里的女人还继续嘴硬,路衡很是生气,他作为医生本来就看不得别人将自己身体健康不当回事,现在对方是简南,他就更加暴躁了。

    路衡想着要吓吓她,故意往上颠了颠,做出要往前扑倒的动作,简南不知道这是路衡故意在逗她,吓得魂飞魄散,啊地尖叫了一声,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搂住了路衡的脖子。

    路衡抿着唇,偷笑,早知道还有这种神转折,他早就应该吓一吓她的。

    路衡偷偷地耍坏心眼,要不要再假装摔一次?

    “地板太滑了,下次应该让后勤部的注意下。”

    简南还处在自己差点就被扔出去的惊魂未定中,抱着路衡的脖子紧紧地怎么也不肯撒手了,小声嘟囔:“吓死我了,路衡,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那可不行,我要是放了手,你走几步直接就晕了,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晕倒在我面前吗,这种事情,像我这么正义的白衣天使,绝对不会让它有发生的几率。”

    路衡声线低哑,充满了磁性的低音炮在简南耳边絮絮叨叨:“今天,也就是等会儿,咱们必须去医院,先打个点滴把温度降下来,之后拿药、买菜回家。”

    简南欲反驳,路衡一个眼神杀丢过去:“上诉驳回。”

    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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