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丫头,白月笙叹气。

    “别动。”

    简简单单两个字,简南费心费力撑起来的所有强势,都像是气球一样,被白月笙如针锋般凌厉的眼神,一下给戳破了,顿时泄了气。

    白月笙抬手,轻柔地为她擦去了脸上脏兮兮的泥印和土灰,挑走了沾在头发里的叶子和树枝,等做完了这些,他甚至还顺手张开手掌,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

    简南恍惚间,觉得自己听见了白月笙无奈又宠溺的笑声。

    她想躲,因为她明白,这是最不该接受的温柔好意。

    ……

    那顿王队长精心准备的,别有风味的,断壁残垣中的丰盛晚餐,最后还是没有等来它的主人,以至于王队长坐在餐桌前的时候,脸上尽是想哭又不敢哭的冲动。

    手下蓝衣男子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问:“王队,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做些什么啊?”

    王队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不是让你把食堂的事情办好吗?你怎么会让人跑到这儿来的,还让白少把人给带走了!你怎么办事儿的?!”

    蓝衣男子也很是委屈啊,他哪里知道,北城来的大老板,竟然会看上一个村姑一个的女人啊!难道是城里人的品味都是这么独特的吗?

    “之前也没发现李功家大的远房妹子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啊,真是太奇怪了!”

    “你以为那真的是李功家的妹妹?你怎么能那么蠢啊?!”

    蓝衣男子惊讶了,赶忙问:“王队长,难道不是吗?我还以为是啊!”

    “呵呵…”王队长冷笑了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刚才那女的,可也是从北城那种大首都的地方来的,人家可是元北的总监。”

    王队长原先只是觉得两人见面时候的场景实在是诡异的很,但是那时候他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儿。

    等到他眨巴着眼睛,盯着白大少将那位莫名其妙从灌木丛里面爬出来的女人带走的时候,看着那道背影,当空一道霹雳,他就突然想起来了那人是谁。

    “总监?就那个丑女人?怎么可能啊!”

    王队长一巴掌朝着他的脑袋就拍过去了,恨恨道:“一年多前的那桩爆炸,可还是那位总监亲自想办法解决的,名声是赚到了,我可是赔了不少钱进去。”

    说起这个,王队长到现在还是愤愤不平的,那个女的提了那么个解决方案出来,可是因为那个女的在媒体面前承诺给的赔偿基数实在是太大,光是那些营养费带薪假费用,就是一笔大数目,虽然后来那笔钱,元北集团也划拨了九成多出来,可一成也是让他赔了个够呛。

    其实那些人,都是从更远的山沟里面出来的,哪里值那么多钱了,根本就是个笑话!

    “王队长,您说了这么久,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啊!”

    王队长快被这个傻逼气死了,大吼一声:“就是那个简南!”

    蓝衣男子算是明白了,赶紧点头,也算是知道了自家老大为什么不高兴,赶紧讨好道:“咱们用餐吧,今天您忙了一天了,也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饭桶!”

    ……

    从金茂工地回李家小院的路上,有两道人影,一小一大,一前一后,缓缓地走着。

    如若不是今晚的月色凄凉,夜风呼啸,冷冰冰地刮在人脸上,倒是和那些晚饭后一同出来散步的夫妻俩,毫无二致。

    白月笙伸过手来,想要牵她的手。

    想躲,事实上,她也躲了,往旁边偏了下,堪堪股躲过了白月笙再次伸过来的手,他的目光暗了暗,眸底藏着令人心惊的波涛暗涌。

    “你怕我?”

    怕?自然是怕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温润和蔼书生似的哥哥,会和那些毒贩杀手搅和在一起,视人命如草介,置法律于无物。

    如同相信太阳始终东升西落般,简南坚信,这世界上,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无常,白月笙却永远会是正直善良的。

    暗夜如鬼魅般阴测测地吹着冷风,白月笙突然走到简南面前去了,转过身来,对着她,静立在肃杀的夜晚中,铁铸银造的冰冷,极低的气压渐渐将简南笼罩其中,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回答我,你是不是怕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怕你?白少,你有什么地方,是我该害怕的吗?”

    简南冷冷地反问,白月笙却是被这个问题给噎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两人对于彼此的谧谧心知肚明,偏偏还顾忌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晦暗情愫,一个想努力维持着自己良好的人设,一个想着维护对方身上的标签,于是乎,两人都沉默了。

    白月笙再次伸出了手,她继续躲了过去,冷眼怒视。

    “我听说你去了巴黎散心,没想到,是来了这里。”

    “巴黎是好,不过,这里,津市,可是将来的东方马尔代夫,我觉得来这里也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白月笙扫过简南身上土到掉渣的衣服,认真说道:“来这里cosplay村里的姑娘,的确是一趟不错的体验,要不要来一首,小芳?”

    见白月笙还有心思开玩笑,简南一把拍掉了他伸过来的手,连续退了几步,又将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了安全范围之内,这才盯着白月笙,质问:“拆掉工地上的食堂是你的主意?”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白月笙的这个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讨巧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十足十地为自己留足了退路。简南等着他说下半句话,不过,白月笙似乎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在白月笙的无声注视下,简南默然片刻,最后挑明:“白少,我只想听到一句实话。李功和大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白月笙眸底冷意缓缓淌过:“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做?”

    “白月笙!”

    她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他了,小时候总是甜甜糯糯地跟在他身后边喊哥哥,偶尔生气了炸毛了,才会急乎乎地吼出来,吼完之后又会怕他说她没大没小,小脑袋跟鸵鸟似的就缩起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阴阳怪气地喊他白少了…

    “哎,找哥什么事?”

    “你!”简南气急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两条人命,白月笙你真的太恐怖了,杀人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她的质问,在白月笙看来,有点好笑,无奈的笑容却有丝痛苦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心底的角落,深深地,暗无天日。

    “所以呢,你要报警抓我吗?”

    白月笙不答反问,将简南彻底问住,她,报警?

    怎么可能呢,这个问题,刀疤曾经问过她类似的,那时候她的回答,现在也是一样。

    说她是护短也好,三观偏离了正确的轨道也罢,无论如何,哪怕再恨这个男人,她都不会是那个去报警的人。

    但是这些,简南都没有告诉他,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你既然敢找人做这些事情,那么后路肯定是早就找好了的,我去报警的话,有用吗?”

    白月笙蓦然笑开,他的这个小丫头啊,以前总觉得不聪明,傻傻的笨笨的,但是现在看来,和那元北的那群股东待一起待久了,还真的是智商长进了不少。

    她说的没错,报警之后,不说最后的证据能不能将他送进监狱,单单白氏的背景摆在那里,就不会有人敢真的下手去查他。

    更何况,动手的是那群绑匪,到时候只要有人一口咬定和他无关,那就一点事情也没有。

    “这个世界真黑暗,对吗?”白月笙道:“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你改变不了。”

    “那么我呢,我知道了是你指使人杀了大顺,我是知情人,作为一颗隐藏的地雷,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你又会对我做什么呢?”

    白月笙怔怔地瞧着她,冷眸微眯:“还有十天就是圣诞节了,还记得么,圣诞节那一天,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喜帖和礼饼已经发出去了,婚纱后天也会从意大利空运过来,至于举行婚礼的教堂,是在北城和环街上的那一家天主教堂,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去参加婚礼的地方,我还找到了当年的那个牧师,他已经退休了,不过我还是说服了他出山卫门举行仪式。”

    这件事情,简南倒是忘记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她对着白月笙放了狠话,威胁他婚礼上面没有新娘子,他竟然仍旧将婚礼准备了下来。

    “所以,你是想把我困在你身边,时时刻刻地看着?这就是你对我的处置方式?”

    “我既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么就更加需要的是你在我身边看着我,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要做坏事,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南南,这不是很好吗?”

    古时候,佛祖曾以身饲鹰。

    白月笙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她在白月笙身边呆着,或许能阻止他一错再错下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你结婚,那么结婚以后,你一定会听我的话,是不是这样?”简南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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