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燊早就在简南那里加派了人手,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够将刀疤拖住,直到他和白月笙的对峙结束,那就足够。

    此时,洛佩斯命令了下去,原先拼死和刀疤一行六人玩命儿抵抗的手下,全部突然从关押简南的仓库撤走,刀疤带着简南好不容易从包围圈中冲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暴怒状态的白月笙。

    因为绑匪的突然撤走,简南他们的奋力搏杀到了白月笙眼里,却是轻易地便出来了,白月笙往简南身后看去,那里哪儿有什么绑匪,根本是可以营造的假象,为的,或许就是为了再骗他一次。

    简南远远地便看见了白月笙,以及正拿着武器往这边赶来的打手,她着急了,她明知道艾燊要的是他的命,可是到现在连一点点的解决办法都想不出来。

    而她,估计今天是跑不出去了,小腹传来阵阵的痛感,她想起来自己刚才在躲那些人的枪子的时候,后腰好像撞上了桌角。

    突然间,一股热流往身下跑去,她记得在做产前预习的时候,老师讲过这样的情况,大概是羊水破了,疼到麻木,她咬牙,对着他大吼:“白月笙!快走!”

    只要他活着,她作为威胁白月笙的人质,想来艾燊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刀疤搀着她,扫过整个院子,黑雾笼罩,大灯虽然明亮,却还是给视线造成了不小的阻碍,这片黑夜里面,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的明枪暗箭。

    “小姐,你怎么样了?”

    刀疤离简南最近,可以感觉的出来简南浑身都在抖,而他若是这时候转头去看的话,便会看见简南满脸是汗,嘴唇乌黑,活像个要死的人一样。

    “我还能坚持,走,去跟白月笙汇合!”

    白月笙一拳拳地往那些冲上来的混混打手身上砸过去,每一拳都犹如千斤重,他当初靠着双手得到了白老爷子的承认,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现在依旧可以赤手空拳地逃出生天。

    趁着喘息的间隙,白月笙看了一眼正朝他奔来的简南,恍惚间,脑海中想起了刀疤说的那句话,‘他们给了小姐枪,要小姐亲手杀了你’!

    就在今天早上,几个小时之前,他觉得刀疤说这话就是个笑话,简南不会这么对他,哪怕没有男女之情,二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南南都不会这么对他,但是,现在回头去看。

    原来,他活得才是个真正的笑话。

    所以呢,现在如此关切难受地冲过来,是嫌他没有死在艾燊的手上,要上来补上一枪吗?

    来吧,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没有了要努力守护的东西,那就整盘下去赌吧,赌赢赌输,他都认栽。

    ……

    洛佩斯跟在艾燊身边,在一圈保镖的护卫下往院中央走去,前面刀光剑影枪声嘶吼,他们这里确实闲庭信步般的悠然自得,洛佩斯无比感叹,幸好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你刚才明明可以直接将白月笙击毙,为什么还要和他讲那么多条件,还拿出音频来羞辱他,如果是我,我喜欢直接解决,只有死人,不在多生事端,给我自己找麻烦。”

    “你说,你喜欢《孙子兵法》?”

    洛佩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转到他爱看什么书上面了,但是,聊聊也无妨。

    “是的,我的父亲说,这是一本写满了大智慧的书籍,只要我能将他摸透,我绝对可以成为比他还要厉害的家主!”

    “哦,那么看来你没学好。”

    洛佩斯:“……”

    他的中文本来就不好,而且不爱学习的他,能学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洛佩斯表示自己没有弄明白,但是这边艾燊显然没有想亲自教学的想法,他沉眸以对,背手而立,面前是浑身是伤的白月笙,狼狈不堪凄凄惨惨。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艾燊,一身黑衣,戴着银色面具,此时更像是尊从无间地狱踏着业火而来的魔,冷艳矜贵,眼眸一抬,俾睨众生。

    ……

    简南的阵痛开始了,一阵阵地抽搐,无形中似乎有双手,在拽着她的肚子往下面沉,她的脚下是软绵绵的一团,有点像是踩在了沼泽上面,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踏下去,都感觉会就此深陷于泥沼之中。

    刀疤几乎就是拽着她往前走了,简南没有力气,软绵绵地跟着刀疤的步骤艰难移动。

    视线难过,白月笙已经在群攻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他看了一眼,只剩一点点,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

    参与战斗的杀手都觉得这个男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彪悍,在他们轮番车轮战上阵的几十人的围攻下,竟然还能撑到现在。

    “让狙击手准备。”

    洛佩斯听不清,又问了一句:“什么?”

    “让狙击手准备,告诉小一和小二,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洛佩斯点头,举起手,做了个怪异的手势动作,而下一秒,身处混战中心的白月笙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现院子两边的仓库房顶楼上,架上了一台狙击枪。

    他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人丢了出去,转身去看自己的身后,也有一台。

    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同盟吗,为什么还将枪口对准了她!

    小一小二没有犹豫,抬手瞄准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南南躲开!!!小心!!!”

    ……

    砰!砰!

    两声枪响,在嘈杂叫骂声一片的仓库院子里,亦显得格外清楚,而枪响过后,周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简南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拉他。

    他的胸口蓦然被鲜血染红,白色的衬衣早就变得肮脏污黑,上面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还有胸口的血花,如面目狰狞的恶鬼大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地蚕食白月笙的生命。

    “哥!!!”

    简南扑了上去,双手接过了白月笙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维持着半搂半抱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枪声响起的同时,简南看着白月笙朝她扑来,不顾一切地将她纳入羽翼之内,用血肉去抵挡外面的枪林弹雨。

    她是受了诅咒了,靠近谁,谁就会受伤,简南双手抱不住了,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磕进了尖锐的石子里面,剧烈的撕裂痛苦传来,简南连多用点力都不敢,生怕弄疼了他。

    “哥!没事吧?啊?你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那两枪极其精准,根本,白月笙醍醐灌顶,恐怕那两把狙击枪,从来就没有对准过简南,一直对着的就是他,子弹穿胸而过,白月笙喉咙口一片血腥气,他隐隐感觉到似乎还打断了一根肋骨,断骨应该刺穿了他的肺部,连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不用。”

    白月笙费力地憋出两个字后,便整个人跌坐在沙地上,突然从嘴里涌出了一口血,糊了这个领口都是血迹。

    “不要说话了,哥,你不会有事的!”

    简南抬头,鼻尖发酸低下了她的自尊和骄傲,祈求道:“艾燊,求求你了,帮我打个急救电话!只要你可救他,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艾燊眼眸一暗,视线落在简南脏兮兮的小脸上,满面都是担心和焦急,他还看向了简南紧抱住白月笙的腰,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缓缓开口:“我已经赢了,这是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应该付出的代价。”

    简南疯了,吼道:“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带拿一条人命去偿还!!!你不是法律,你没有资格审判他究竟有没有罪!”

    听见这话,艾燊怒极反笑,缓步走到了简南面前,微微俯身,指尖惦着简南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资格审判他有没有罪。”

    简南仰着头,耻辱和羞愧齐齐涌上来,泪水滑落眼角,憋着哭腔求他:“我求求你了,救救他!”

    “但,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是的我,是能够主宰他生死的人。”

    像是在逗老鼠的猫,艾燊嗤笑:“我告诉你,他死定了。”

    被绝望痛意淹没的白月笙,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打掉了艾燊的手,将简南护在身后,做保护状。

    “不用求他。来,乖乖听我说。”

    “不要……”

    如果是最后的临别赠言,她不要听,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圆圆的名字,我,我想好了,止,‘令欲欲等诸敌对法止息为止’,白止,一切都欲望罪孽,都结束了。”

    “好,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别走,求求你了,你还要看着圆圆出生,你说过的,你会陪着我进产房,你不要食言!”

    白月笙抬手,抚上了简南的脸颊,温柔道:“不会的,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们,看着咱们的圆圆长大。”

    他手上的血,是温热的,粘稠的,血糊糊地一双手,被简南紧紧抓住。

    “哥,我们回家,我们哪都不去了,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简南嚎啕大哭:“我带你回家,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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