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和风惠畅,之前去苗圃买树苗,顺便带来的仙人掌,好像又长大了点儿,翠绿翠绿,摸上去,刺有点软,并不会很扎手,简南一直以为仙人掌就是那种轻轻一碰,都能给你扎个冒血珠的那种,现在想来,真真是见识短浅了。

    简南会把这盆盆栽带回来,也正是因为那天想试试扎手是什么样子的感觉,谁知道给了她一个新奇的体验,简南便毫不犹豫地拿回家了。

    一瓶红酒已经少了一半,简南却还不见醉意,她以前明明酒量不好来着,然而今天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思来想去,简南将自己的失眠和忧愁,归结为明天要去见白老爷子,也就是白月笙的父亲,小止的爷爷。

    她将来要做的那些事情,若是等她在地狱重新见到了白月笙,会不会不肯原谅。

    简南最后觉得不过瘾,丢弃了高脚杯,直接拿起酒瓶,一顿猛灌,只求能快点睡过去你,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扣扣……

    是敲门声,这时候了,大半夜的会是谁?

    “进来。”

    待门外的人走进来之后,简南惊讶了,任凭她想破闹脑袋,脑洞突破天际,也不会猜到,来人竟然是秦厉北。

    “你怎么会来?”

    “南南,你不高兴啊?”

    简南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在喝酒的事情,便解释了一下,“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只睡不着,喝点红酒有助于睡眠,总比吃安眠药好吧,一个手抖,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吃死了。”

    解释完,简南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冷幽默细胞的,这个实在是太冷了,背后凉飕飕的,然后她一回头,才发现外面突然起风了,而她只穿了薄薄的丝绸睡衣,这才觉得冷。

    “哦,苏妈说,南南因为我和云云一起玩,就不高兴了。”

    简南愣住,喝了酒的脑袋有点不能很好的运转,过了半晌,简南才充分理解了秦厉北的话,但是,秦厉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那种‘你就是吃醋了’的语气来说这句话?

    “那个江云,不是个绝对的好人,当然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但是江云身上的好坏比例,我现在还不清楚,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要离她远点,所以不是因为你跟她玩而生气,而是生气她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城南别墅里面来,就仗着她救过你一命!”

    说了一大段话,简南有点口干舌燥,忙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抹了把嘴唇,像个课堂讲解解题过程之后,问学生的老师那样,认真问道:“明白了吗?”

    可惜,秦厉北不是个好学生,他目前的智力没有办法理解,一脸懵懂地盯着简南看,葡萄眼黑黝黝地盯着简南看,暖黄色的昏暗灯光下,长而微卷的睫毛一闪一闪,有点无辜。

    简南后知后觉,一步三颤地走到了秦厉北面前,笑着说,“哎呀,我们三哥真的是太可爱了,真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三哥,你还有这么萌的时候呢?”

    秦厉北伸手来扶她,简南挥手拍开,晃晃脑袋,觉得舒服了之后,直接往地上一坐,举起酒杯就开始喝。

    秦厉北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跟着盘腿,在简南的面前坐了下来。

    简南打着嗝儿,觉得有点晕了,便托腮状,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地问:“三哥,我解释完了,你不回去睡觉吗?现在都几点了?小孩子要早睡早起的知道吗!”

    秦厉北没有动,反倒是一如既往地盯着简南,若简南不知道秦厉北的身体状况,一定会以为这时候的他生气了,只犹如一尊身处黑暗的幽冥,带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你该睡觉了。”

    简南摆手,戳戳自己心口的位置:“哪儿那么容易,我根本不困,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喝酒做什么啊?喝酒解千愁,我真是气死了,根本不顶用,我还是好难受啊!”

    话落,简南抓过酒瓶,继续往嘴里灌酒,不一会儿,酒瓶就见了底,然后她又站起来,去书桌上拿剩下的最后一瓶,谁知刚走了几步路,她便腾空了。

    “秦厉北,你干什么?!”

    简南惊呼,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秦厉北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往卧室方向去,她的房间里面,书房和卧室之间是用厚重的帘幔隔开的,秦厉北转过身,背对着帘幔往后倒着走了进去,简南酒劲上头,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的,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啊?秦厉北,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啊,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恢复记忆,怎么也应该对我说一声啊!”

    秦厉北认真:“电视上都是这么播的。”

    简南心里莫名很生气的啊,她家三哥才五岁啊,多么纯洁的孩子啊,电视上天天播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还能教小朋友怎么撩妹?

    简南拍拍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放我下来,我还能喝呢!”

    “不行!电视上说,喝酒有害身体健康!”

    “这电视是你妈啊?!你怎么什么都听它的!”

    简南很生电视的气,决定明天一定要将电视给丢出去,再让刀疤安排几个家庭老师进来,负责她家三哥和团团的家庭教习,否则电视再这么看下去,就完蛋了。

    “电视骗你的啦!你快点放开我,我分你一半,好不好啊?”

    丝绸柔滑,稍微一动便是滑落细瘦的肩膀,简南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液的铃兰香,温柔缱绻,眼神迷蒙。

    “你该睡觉了。”

    简南不安分地乱动,觉得抱着自己的手有点太烫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她伸手去探秦厉北的额头,发现真的是炙热而滚烫的。

    屋子里只有书桌边的一盏小台灯,帘幔落下,将一间屋子阻隔成了两个天地,一边昏暗却仍有风和光,一边则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凭借肌肤的接触,来判定对方的位置。

    简南身后一软,接触到冰冰滑滑的天鹅绒似的缎面,便知道自己这是被放下来的。

    书桌那边儿的光线还远远照射不到这边来,简南觉得黑暗中,秦厉北身上,和以往简单乖巧的小孩子模样,有点不一样了。

    “三哥,你今天,你是怎么了啊?”

    秦厉北俯身下来,双手分开在简南的肩膀两侧,低头在简南耳边,吐气如兰,带着磁性的浑厚低沉男性声音响在简南耳际:“你回来,想要做什么?”

    简南瞬间,仿佛置身于星辰璀璨的宇宙天际,脚下是漫天的云雾,软绵绵的,令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行,那是秘密,不能说,然而,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不受控制。

    “我是回来赚钱的,拿到属于我的财富和权力,我本来就有资格拿走,他们想要,那就各凭本事,到最后谁还活着,就全部归谁。”

    “不是说,不要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听?”

    “我不回来,等他们那些人彻底掌控了白氏集团,甚至接手白家背后那些黑道势力后,我还能活下来吗?小止又该怎么办?小止还那么小!三哥!

    简南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倾诉地对象,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她紧咬着唇,拼命忍着哭腔:“我都决定不回来掺和他们的事情了,他们还要杀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率先出击,他们以后便会害怕小止长大后,以真正的白家继承人的身份回来,拿回白氏集团,就算小止没有那个想法,怀璧其罪,他们也不会放过小止!”

    “还有秦老爷子,他杀了我父亲,简承佑毕竟养了我十六年,最后还为了救我死无全尸,我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他复仇,那么,他重视如生命的万秦集团,我会拿到手的!”

    秦厉北的手一抖,问:“你都知道了?”

    “哈哈,我喊了那么多年的三哥,其实,真的是,三哥啊……”

    简南的眼睛渐渐红了,连声音都带上了哭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认识你,如果没有认识,便不会爱上你,更加不会,犯下弥天大错,我们亲兄妹啊,老天爷会唾弃我们的,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简南开始晃悠,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颠三倒四奇形怪状起来,甚至,眼前的白雾也变得越来越多,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咒语一般低诉。

    “还有白月笙,也是因为我拖累了他,否则他绝对能逃出去,还会活着。”

    简南还铭心刻骨地记得,白月笙死在自己怀里,眼睁睁看着他的温度退却,身体变得冰冷,任凭自己如何喊他,他都没有回应的绝望。

    简南抱住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像秦世昊刚死不久的每天晚上,沈月芬放狠话一定要弄死她的时候,她每天做噩梦,然后哭着醒来。

    “睡吧,明天早上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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