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一身黑色蟒袍的青年男子安静的默立于地中间,上首,身穿明黄的国君眉头紧蹙,满脸不耐的翻着折子,像是看不到那黑袍男子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昌惠帝终于丢下奏折,抬头沉声道:“裴子阳,你这是在逼迫朕吗?”

    下首的黑衣男子闻言微微低头,垂眸道:“子阳不敢,子阳只想请皇上信守当年承诺。”

    昌惠帝绷着脸,面色晦暗,胸膛微微起伏,身旁的内侍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心道这武英侯世子真是胆大包天,没瞧见皇上在强压怒火吗?

    昌惠帝今日十分不悦,先是修建运河之事被陆翰林那老顽固当朝反对,昌惠帝力压众异的下了朝,随后言小公爷又来御书房觐见,竟是想与朱相千金退婚,在好不容易将言琛打发走后,这武英侯世子又来了,还重提昌惠帝最不愿提及之事。

    当年昌惠帝曾与裴澈有过一个承诺。

    六年前,盛贵妃毒害太子一案轰动朝野,帝君震怒,一旨下达便将关联之人全部下罪。

    武英侯府世子裴澈自言受过楚道仁恩惠,断不信楚太医会与后妃私通,认定此案有蹊跷,请求昌惠帝彻查,还清白之人公道。

    昌惠帝又何尝不知这件事背后另有幕后黑手,可不伦那幕后黑手是谁,终究是合了他的心意,助他顺利铲除了心腹大患的盛家,若真的往下深究起来,难免会牵出更多朝中势力,对后宫与前朝的局势都无益。

    昌惠帝根本不想深究,便直接盖棺定论,此案到此为止。

    却不想裴澈竟是不顾阻拦,硬是跪在御书房外叁日叁夜,谁赶都赶不走,只为给楚道仁伸冤,求昌惠帝彻查此案。

    若是普通世家公子便也罢了,昌惠帝说不定就将人处置了。可盛家一倒后,当时的宁朝也没几位武将可用,裴澈是武英侯府的世子,武艺卓绝、能堪大用,昌惠帝也不想真的处置了他。

    且若是真动了他,武英侯也会对天家生出嫌隙,无奈之下,昌惠帝便给了裴澈一个承诺。

    那一年,东阳国派兵来犯宁朝,来势汹汹,宁朝将士不擅水战,直接被东阳国拿下了苍陵十叁座城池。

    昌惠帝当时为此事头疼不已,正巧裴澈固执的求他翻案,更是惹人心烦,他便授命裴澈上阵,承诺他——只要他能将东阳国的敌兵赶出宁朝,收复苍陵,便应下他的请求。

    但昌惠帝却只答应给裴澈两万人马。

    苍陵沿海,宁朝已经有那么多将士都覆灭在东阳敌兵的刀下,才区区两万人马,还想要收复苍陵?

    简直是天方夜谭,不送掉小命都是万幸。

    昌惠帝以为如此苛刻的条件,裴澈定会知难而退,乖乖滚回武英侯府,可谁知他却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应下后昌惠帝也只当这是少年意气用事,毕竟一个十八九岁从未领过兵、作过战的少年郎,就这样带着两万人马,奔赴苍陵,难保不会被强大的东阳兵吓住,然后灰溜溜的逃回盛京。

    可就是用了那两万人,裴澈先是取下了一个城池,随后整合当地的残兵,最终用了五年多的时间,终将苍陵十叁城逐一收复。

    若言琛是镇守西川令九夷国闻风丧胆的镇西大将军,那么裴澈便是东阳国人的眼中钉,苍陵十叁城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无论如何,都是宁朝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

    片刻后,昌惠帝似是败下阵来,疲惫的收回目光,向裴澈挥了挥手道:“罢了,朕寿宴在即,不想提那些晦气之事,子阳,你且先回去,此事待朕寿辰过后再议。”

    如此借口,自裴澈回京后已多次听昌惠帝提起,他怎能甘心?

    裴澈一掀袍角,向昌惠帝郑重其事的行了个跪拜礼:“皇上,天子一诺,重于万金,臣已将东阳人赶走,收复了苍陵,臣既做到了当年应您之事,还请皇上也信守承诺!”

    昌惠帝见他如此固执、油盐不进,怒急的拿起桌上的奏折砸了过去。

    “裴子阳,别以为你立下功劳便可居功自大,身为将领,驱逐外敌,护佑百姓本就是你该尽之职!朕说再议便再议,你竟连朕的旨意都敢忤逆!?”

    内侍官见昌惠帝发怒,慌忙跪在地上。

    奏折打在裴澈身上又哗啦啦的散落在地,他纹丝未动,连眼都未曾眨过一下,全身上下乃至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执着,看的昌惠帝更是怒意大增。

    “朕今日就不妨告诉你,楚道仁所犯罪行乃是人证物证俱在!此案断无翻案可能!滚!给朕滚出去!”

    跪于地上的男子听到帝王如此轻易就出尔反尔,他眼睫微闪,眉目间满是苍凉,片刻后,他缓缓叩拜在地,而后站起来转身出去。

    前来给昌惠帝请安的苏贵妃恰好碰上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裴澈,可裴澈并未看她,心事重重的直接走了。

    裴澈娶的可是苏贵妃的亲侄女,如今裴家与苏家是拴在一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裴澈惹恼了昌惠帝,对苏贵妃及叁皇子也不利。

    苏贵妃并未先进御书房,而是喊住了裴澈。

    “裴世子请留步。”

    裴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宫装丽人,淡道:“贵妃娘娘有何事?”

    苏家的女人都生的温柔婉约,苏贵妃虽已年逾四十,可看起来仍像芳华女子,且她善解人意,一直很得盛宠,几年之间便已从嫔位爬到了贵妃。

    其实苏贵妃也是听说了裴澈在御书房惹怒了昌惠帝才赶来的,她浅浅一笑,倒未问及裴澈与昌惠帝起了什么争执,只道:“也并无大事,只是许久未见着武英侯夫人了,子阳,你娘身子近来可还好?”

    武英侯年事已高,不及当年,武英侯府的未来都系在裴澈这位世子身上,苏贵妃若想为自己的叁皇子宁天弘铺路,便必须牢牢掌握住武英侯府。

    只是这裴澈却不如他父亲武英侯与苏家走得亲近。

    “多谢贵妃娘娘挂怀,母亲一切安好。”

    不冷不热的态度,换一般人早就觉得进退两难,可苏贵妃依旧笑若春风、面色不改:“如此便好,对了,凝霜也许久未来看过我这个姑姑了,子阳,你下次再进宫,不妨带着凝霜一道。”

    “娘娘若想念侄女,直接召见世子妃便可。”

    苏贵妃忽略裴澈的拒绝,仍是含笑点头,“也好,你在外多年,凝霜一直很挂念你,那便早些回府吧。”

    “贵妃娘娘。”裴澈忽然开口叫住欲离开的苏贵妃。

    苏贵妃转身。

    裴澈定定看像那位宫装丽人,眸中似在压抑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楚,他平静道:“听闻当年贵妃娘娘与盛贵妃情同姐妹,盛贵妃与楚太医私通也是您第一个发现的,可有此事?”

    苏贵妃心中一凛。

    当年裴澈跪在御书房外叁天叁夜之事她自是知晓,但她也清楚裴澈根本就不是因受过楚道仁恩惠才求昌惠帝清查此案,而是想替楚道仁之女替父讨一个公道。

    裴澈与楚道仁之女的那档子事,苏贵妃早已从侄女苏凝霜口中知晓,同时她也知晓裴澈在外替昌惠帝征讨多年,也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苏贵妃镇定住情绪。

    当年之事昌惠帝并未彻查,且已过多年,早就无从查证,重要的是,昌惠帝也根本未有过翻案想法,裴澈就算如何怀疑,也无实证。

    苏贵妃点点头:“不错,盛姐姐从前对本宫多有照拂,但那日也的确是本宫第一个赶到盛姐姐那,发现了此事。”

    裴澈轻扯嘴角,问了一句有些僭越的话:“那么敢问,当年贵妃娘娘可确曾亲眼所见楚太医与盛贵妃缠绵在塌,发生私通之实?”

    ——【题外话】——

    今天有读者反馈觉得文里“雌竟”内容有点多,女配女路人张嘴闭嘴都离不开男人。

    关于这个我解释一下吧:

    我知道有好多小姐妹不太喜欢恶毒女配,不喜欢女女竟争,我也确实有这个不好的毛病,总爱写这种内容(比如前两本里也有对女配不太友好的内容)

    但其实就这篇文而言吧,还真不能完全离开这些内容,而且我觉得到目前为止雌竟也不算很多。

    首先女主最大的仇人就是苏凝霜她是个女的,然后这一路往后肯定还会多多少少出现作妖的男配女配用来给女主打脸用,我觉得有这种剧情也算正常,不然以我贫瘠的思想知识实在不知道该写啥矛盾点……

    当然我也有设定善良有爱的女配,与女主互爱互助那种,只不过目前还没写到。

    至于女配女路人张嘴闭嘴都是男人这点,我认真反思了一下,可能与前两章关于爱八卦“盛京新闻”的都是后宅女子有关,所以会让读者有一种“女人嘴里都离不开男人”的感觉。

    但其实吧,我个人认为古代女子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她们以夫为天,恪守叁从四德,生活就是围绕相夫教子,天天呆在那么个小院里,未来也系在男人身上,嘴里当然离不开男人。

    换角度想,我写一篇古文,总不能就为了体现女子自立自强,就让一大帮古代小姐,后宅夫人,后宫妃子拥有现代女人独自自强的思维意识,让她们表现的不把男子夫君和皇帝当回事,个个都想提枪上战场,或者踹开男人去自力更生?……那也太跳脱了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她们其中肯定也存在“异类”(比如女主这种),但毕竟是少数,而且我干脆剧透一下,我前面提到过许多次这是乱世,百姓不安生,其实也是一个伏笔,我就是打算之后写一点“那些本来只知道勾心斗角绣花弹琴的女子”,也会因为某些情形,做出思想转变,成为不再是只懂得躲在男人身后的弱女子剧情。

    但总归还是那句:雌竟内容少不了。

    文案里我也事先避雷了,而且我还要再多提示,除了目前出场的孟氏母女,未来还会有朱妙琳,苏凝霜等反面女配。

    如果有小仙女真的看不下去这种内容,就别和自己过不去也别浪费钱,咱们暂时放下这本,下本再见,毕竟看文就是要让自己开心嘛,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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