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便笑,说苏家大爷从前在盛京也是名噪一时的人物,若他陪着,那岂不人人都能猜出她的身份?实在太过惹眼。
    次日一早,丹阳郡主轻车简从,只带着婢女彩屏与几名侍卫出了苏府。苏凝宇的手下暗中跟了一阵后来报,说郡主先去了首饰铺打了首饰,又去往胭脂铺选了胭脂与香料,这会儿正要去满福楼用午膳,之后还要去成衣铺挑布料。
    见她的确只是闷了出去转转,苏凝宇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丹阳郡主在盛京最好的成衣铺里一口气选了二十几匹上等罗锦,叁十套春夏成衣,又挑了不少时兴样式请绣娘量体裁制。店里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最后亲自送她出来,就差要亲手扶她上马车了。
    “夫人慢走,回头衣裳裁好了,定会尽快送去府中。”掌柜的毕恭毕敬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原本他们这铺子见多了显贵的夫人小姐,今日见丹阳郡主面生,且容貌平凡又面有病色,起先还不以为意,以为是普通富户,只让手下伙计去招待。没想她之后出手万分阔绰,单是五千两的布料就眼都不眨地要了十几匹,后来听说让送货去苏府,掌柜的便更加不敢怠慢。
    银多银少是小,但能与苏府沾亲带故的,那可万万得罪不得。
    坐上马车后,丹阳郡主就开始头晕目眩,出了满身虚汗,缓了好一会儿,脸上才逐渐有些血色。
    “夫人,若乏了就回去吧,也出来半日了,郡马爷若看到您这幅样子,又要心疼了。”彩屏顺势在旁劝说。
    出来半日,走了这么多加铺子,就连她都有些累了,何况是病恹恹的郡主。
    丹阳郡主揉着太阳穴,随意抬了抬手:“也好,那便回吧。”
    彩屏舒了一口气,忙掀开帘子命车夫回府。
    熟料回去的途中,路过一家戏楼。这会儿还没到开戏的时辰,只有一名说书人在说书,许是内容妙趣横生,楼里座无虚席,外头也被吸引来不少看客,时而发出惊呼,时而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丹阳郡主见状,立刻来了兴致,说自己此前从未听过人说书,听戬儿提起过觉得甚是有趣,便命人停车,要进去坐坐。彩屏自然是极力劝阻,说人太多了,怕有不长眼的将她冲撞,郡马爷知道会怪罪。
    “无妨,坐在雅间里,无需露面,若郡马问起,我与他解释便是。”见彩屏还要劝,丹阳郡主则淡淡道:“听说来年你便要被放出府嫁人去了,好歹也尽心服侍我一场,回头我再给你添些妆。”
    今日郡主为府中长辈与郡马都挑了布料做衣,还顺带给院子里服侍她的下人们也赏了衣裳。而彩屏不仅得了两套成衣还额外多得了一匹布。此刻听郡主还要给她添妆,更是惊喜不已。要知道她在府中不算主子们身边得脸的丫鬟,像她这样的下人,日后到了夫家全靠丰厚的嫁妆给自己撑脸面,若是夫家得知郡主还给她添了妆,定会高看她几分。
    彩屏心想反正也是坐着听,又无需劳累,且还有她陪着,应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乐意将这位主哄得开心。为丹阳郡主戴好幕篱后,就跳下车去戏楼里做打点了。
    丹阳郡主踏入二楼的一间雅室,让彩屏不必拘着,自搬椅子去坐,还赏了茶点。彩屏连连谢赏,不多时,却忽然头一歪,趴在了小案前。
    与此同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唇红齿白的“男子”进来,丹阳郡主先是怔住,之后便眼前一亮:“清漓?”
    “郡主,此地不宜说话,请随我来。”
    丹阳郡主看了看睡死过去的彩屏,面露担忧:“那她可会过早醒来?”
    言清漓扫向那已经睡死过去的婢子,眉眼中透着自信:“郡主放心,若无解药,便是在她耳边敲锣也醒不了。”
    字条上相约的地点是这家戏楼,可丹阳郡主没想到言清漓又带她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疾驰向了别处。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她顿生警惕,看向言清漓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质疑:“清漓,我念你在西山救过我与阿磐,这才信任你,愿孤身来与你相见,若你敢诓骗我——”
    言清漓忙安抚:“郡主莫急,有关陈世子的死,清漓知道的也不多,需得带您去见另一人。”一顿,又道:“其实郡主见了那人后,清漓的底细,也就等同于交给郡主了。”
    丹阳郡主本就对言清漓心存好感,是偏向信任她的,见她说得诚恳,神色才慢慢和缓下来:“那为何不请那人与我在戏楼相见?”
    言清漓也是昨日才收到宁天麟变更地点的消息,想到这其中原因,不由轻轻一叹:“这……还是郡主亲自去瞧瞧吧。”
    ……
    马车穿过闹巷,一路驶到城南,停在了一间寻常的民宅前。
    吉福出来迎她们,向她二人行过礼后,恭敬道:“殿下已恭候多时,漓姑娘、郡主,请随老奴来。”
    吉福带她们来到东厢房,只见地上刨开了一个大洞,洞里搭了石阶,吉福点燃火折子率先进入:“殿下说了,要请郡主先看样东西,还请二位注意脚下。”
    丹阳在看出吉福是个没根儿的内侍后已经有了预感——那真正要见她的人,想必来头不小,听到那声“殿下”后则更是笃定。只是宫中能被称为殿下的就那么几位,到底会是谁呢?
    言清漓扶着丹阳郡主下去,好在这地道挖得足够宽,走起来也平坦,且下去后走了没多久,也就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了一间开阔的暗室。
    站在暗室中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袭青玉色麒麟纹锦衣,转过来时,君子如珩,琳琅珠玉。
    丹阳郡主大惊:“是你!”
    她在宫宴上见过宁天麟两回,倒是完全没猜到,要见她的人是这位十分低调的麟王。她记得一众皇子中,即便是平庸的五皇子与六皇子,都会努力在皇上面前诸多表现,唯这位四皇子看起来与世无争,不爱出头。若非他容貌太过出挑,想必她都不会注意到有这号人物。
    丹阳郡主很快便反应过来,这麟王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故意藏拙,而暗地里却做着诸多安排,想必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此,她也总算明白清漓为什么会说,若她见到那人,便等同于将自己的底细露给她了。
    陇江不亚于一个小国,丹阳郡主不是只会养尊处优的郡主,更是王女,她很快就敏锐地意识到——他们费了如此大周折示好于她,又是提醒她中了毒,又是帮她查清戬儿被害的真相,怕是对她有所求。
    既如此,她也就不必再担心自身的安危,淡定地坐下,打量起这间地下暗室:“不知麟王殿下将本郡主请到这种地方来,所为何事?”
    宁天麟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女扮男装的女子身上,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才转向丹阳郡主:“让郡主屈尊来此,是本王之过。但郡主难道不想知道,郡马时常晚归,都去了哪里吗?”
    说着,他又不经意地看了言清漓一眼。
    言清漓觉得很是莫名,还略有心虚,但想了想,好似最近她也没有惹过这人,遂又安下心来。
    “你什么意思?”丹阳郡主目光凌厉:“本郡主不喜欢兜圈子,还请麟王殿下有话直说。”
    宁天麟勾了勾唇角,还没等开口呢,暗室顶部就忽然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爷,今日怎么又来得这样早?”
    那女子讲话柔柔慢慢的,含着几分娇嗔,但因隔着墙,动静小,还有些发闷,却不妨碍他们听清楚。
    女子话音落下后,便有一男人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怎么?平日嫌我走得早,如今又嫌我来得早了?”
    暗室中,丹阳郡主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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