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很是明白一个道理:她对什么事情表现出厌恶,那什么事情就不会出现她的面前,至少官员们为了讨好她,会投其所好。
    这些年,她就讨厌了很多事情。比如讨厌贪污,讨厌拐子,讨厌溺死女婴等等。她让人做过调查,因为她的讨厌,确实有些成效。
    有时候静下来,她发现自己跟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情绪,这辈子,她要特意要放大自己的情绪,用情绪来告诉大家,她不高兴了。
    做皇太女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禹皇就教她,在对待一些事情上,情绪绝对不要内敛起来,让朝臣们来采猜你的意思,而是要夸张,比如你愤怒的时候,你默默的直接去杀人,这就让朝臣们害怕你了。
    这时候,你可以表现出你很愤怒,你要砸东西,比如折子这种轻巧,但是砸下去大家都害怕的东西。
    你砸完,朝臣们就知道怎么办了,他们就知道你的意思了,等他们再不满意的时候,你杀个人,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他们只会说,皇太女殿下都砸折子了,你还没警觉性么?你这性子,也太不适合当官了。
    “那我岂不是被人猜透了?”折青问:“女儿的心思不想让人猜。”
    “所以你才更要夸张点嘛。”禹皇笑着道:“你不发狠点,别人就仔仔细细的去猜你的心思,你的脾气展现出了,别人又会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禹皇教了她之后,还让人敲锣打鼓做了一件事情。
    他让人烧死了一个人贩子。
    在万民广场烧的。
    “光砍头怎么能行呢?我们之所以有极刑,就是给这些人准备的。”禹皇跟她说,“你让下面的人只认为你厌恶人贩子,仅仅是很浅的一个威胁。因为人贩子本来被抓住了,也是要坐牢的,也是要被杀的。”
    “那你厌恶还是不厌恶,有什么关系呢?”,禹皇问她,笑着道:“阿青,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按照你写的概率学来说,你厌恶和下达诛杀令之后,他们只是增加了被捕捉的风险。”
    折青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禹皇又做了第二件事情。
    他在烧死一个人贩子后,让人敲锣打鼓,将一个人贩子的皮扒了,以儆效尤。
    折青想,这事情传出去,人贩子该心里有点数了吧。然后,禹皇便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将一个世家买这种被拐来的孩子的管事砍头了。
    这三波操作下来,一天一天的进行,不过是三四天,京都便已经开始自查起自己的府里是不是有被拐卖来的孩子。
    这般一查,还真查出来不少孩子是被拐卖的。有些世家便直接去帮孩子们找父母,出现了好几个让人泪目的故事。
    禹皇这时候又道:“你看,阿青,有时候做事情,直接点就好了。”
    他站起来,带着折青在御花园里散步,道:“阿青啊——”
    折青哎了一声。
    禹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父皇知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父皇有一事总想不明白,你有时候,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道德的标杆。”
    “你很少用极刑。”禹皇道:“你的脑海里好像没有这个概念……是叫概念吧?但你看,有时候极刑其实很好用。这种世道,你对他们温和一些,便让他们忘记了,你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族。”
    “你要让他们感知的不是你的脾气和情绪,最重要的是告诉他们,你不爽快,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杀人了。”
    折青:“……”
    惭愧。
    她毕竟是和平年代长大的,穿来又自带金手指,对极刑的认知确实不够。
    不过父皇啊,你这么教我,难道不怕我变成暴君么?
    ……
    “怎么能算残暴呢?”说书先生的书馆里,说书先生道:“人贩子难道不该杀么?”
    下面的人就义愤填膺,“该杀!该杀!”
    折青坐在下面,依旧是买了瓜子,瓜果,菊花枸杞茶。然后捧着茶杯喝,慢慢的听着百姓们在说人贩子被剥皮烧死的事情。
    “要我说,陛下还是太仁慈了,就该要五马分尸的。”他道:“你们想想,只要拐走了一个孩子,那就是毁的一个小家,难道不可恶吗?可就一刀砍下来,也太便宜他们了。”
    “还得做成人彘,最好放在锅子里用油煎炸!”
    “这还便宜他们了,下了地狱,还要下十八层——最新出来的阎王殿你们看了吗?听闻只要是恶人,就得下十八层地狱。”
    折青坐在人群中,笑了。
    她站起来默默的退出去,正要走,就见一个男人拦住她,小声的问:“姑娘,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折青看了看他,摇头道:“不认识。”
    那人就有点着急,道:“姑娘,我们见过的,几年前,皇太女殿下要加冕,你跟我说,是腊月二十四。”
    这么一说,折青倒是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笑着道:“这位兄台,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人就道:“姑娘,我知道你家里肯定不凡,应该有朝中的消息渠道——我如今开了个百晓生铺子,我想跟你合作。”
    他小声的道:“你知道说的是真的,我就可以给你这个数。”
    他的手掌翻了翻,道:“怎么样?”
    折青却觉得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道:“兄台想,我一个能知道……那里消息的人,能缺你这点银子吗?”
    那人就后知后觉的骂了自己一句:“是我急晕了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慨:“以前只觉得秦宽大人做这个真赚钱,但是自己做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折青点头,秦宽确实是个搞八卦的奇才。
    她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你每次有大八卦的时候,就先放出消息来,说自己将在某天要说一个大秘密,先预热,等到将人的心都吊起来,你再将消息散布出去。”
    折青觉得送佛送到西,索性给了他一个秘密,“你知道,淮南候家的二公子,竟然偷偷做鸦片生意么?”
    那人便瞪大了眼睛,“鸦片——他竟然敢!”
    然后激动而又忐忑的道:“这消息放出去,我就该被淮南候家追杀了吧?”
    折青:“这点胆子,你怎么跟秦宽比?”
    那人便狠了很心,道:“你放心,我信你,这事情我做好了,你可以考虑下后面多跟我合作吗?”
    折青笑起来,“也行。”
    那人便匆匆点头离去了。折青歪头,对宗童道:“找个人帮帮他,别把事情做砸了。”
    宗童点头。
    ……
    鸦片烟是从晋国传过来的。这还是去年刚流行起来的一种毒药,在晋国的上层社会很是受欢迎。
    然后,就传到了禹国,折青直接杀了一批,将鸦片烟的危害天天让人在街上敲锣打鼓的说,还让人排成了戏曲,坚决不让鸦片进入禹国。
    为了这事情,边关查货物查的更严了,但是,总有人不听话,还弄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在这之前,是准备将淮南候一家抄了,将他家的二少爷拖到午门处宰了,警告众人。但是现在,经过禹皇的教导,她觉得还可以做的更加凶残一点。
    对于一些做着极刑之事的人,就该要处以极刑。
    元宵刚过,京都就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百晓生京都总部马上要公布一个重要的消息了。
    刚开始还有人不信,但是随着而来的是各种八卦杂志上登报,还有说书先生也提了一嘴,瞬间,这个事情,成为大街小巷的讨论热点。
    “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呢。”
    一个人就磕着瓜子走出来,加入人群,“我知道一点——我家里有人在百晓生内部做事情。”
    “快说。”
    “我说了,你们可不能跟别人说啊。”
    “肯定不说。”
    那人便道:“是关于鸦片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听说京中还有人私卖鸦片烟!”
    听热闹的人便全都震惊了。
    “皇太女殿下都说了那可不是好东西,宣传了那么久,怎么还有人卖啊?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是啊,这不是不听皇太女殿下的话么?”
    “可能是自己吸鸦片烟吸的脑子发懵了,京都里,天子脚下,竟然还敢这么做!”
    “不过这人是谁啊?”
    “说是世家。”
    “哪个世家?”
    “不知道哩——是个候吧?”
    侯爷?哪个候?
    淮南候瑟瑟发抖。
    他连夜想将儿子送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八卦报纸如约登上了淮南候府二公子吸鸦片烟的事情后,官府将淮南候的家抄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百姓们知道皇太女殿下十分愤怒,制造了一个大铁笼,将买鸦片烟和卖鸦片烟的人都关在了一个笼子里,每天让他们抽烟,然后一天天的减少烟量,总有几个人是不能抽到烟片烟的。
    百姓们刚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后面,他们要是不能抽烟,就开始发疯的叫,发疯的为了烟去杀人,为了那点鸦片烟痛苦的在地上撞笼子,将自己撞死后,便有人开始吐了。
    吐完对自己的儿女耳提面命,告诉他们不能吸烟片烟。
    有时候宣传太多也没用,还得他们亲自看见。
    然后,折青让人把他们的尸体给恶狗吃了,一点儿也没剩下——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尸骨不存,是一件比较难接受的事情。
    她又叫人将这故事画成了连环画。画的栩栩如生,发给禹国各处。
    晋国的商人领着这画册,心里的滋味别说多难受了。
    ——鸦片烟能赚到的银子其实是非常大的,不然,他们晋国也不会默认此事。
    若是禹国也行此生意,想来不会比茶的生意差,但是禹国对鸦片烟却直接采取如此强烈的方式拒绝。
    而且,今年的禹国,实在是过于强硬了。
    楚天齐这时候还没离开京都,对于禹皇和皇太女在人贩子和鸦片商身上做的事情,深觉赞同。
    然后叹息着离开京都。一路东行,开始回国了。
    来时还算暖和,回时寒冰冷澈。他坐在马车上,看见前面的人好像在衡量什么东西,心腹道:“好像在说要搞什么公共马车和牛车,以后庶民们出行,便便利多了。”
    “听闻会分好几个站点,只要在那里等着,就可以上马车下马车,每一个站点的银钱都是不一样的,远的就贵一点,近的就便宜点,但是总的来说,比租马车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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