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着,他便听对面糟老头戳穿此事:“不过是几块点心,估计连半份都不到。”

    当即他跳了脚:“那又如何,有些人连一块都吃不到。”

    就这样因几块桃花酥,两位当今武林最神秘的高手,在桥墩下再次比划起来。见招拆招中,弘真大师终究被对面抢了两块桃花酥。

    最终两人气喘吁吁,毫无形象地坐在河边,弘真大师打个呵欠:“老胳膊老腿,如今只能跟你打个平手。”

    “没打输,弘真你可得愿赌服输。”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赌?老匹夫。”

    “我说老和尚,你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我可连江山都放弃,就换来你一个承诺。”

    当年……弘真大师皱起眉头,很难想象如今撒泼耍赖全无形象的糟老头,会是当年龙姿凤章、惊才绝艳的太子爷。

    当年那一战,他的确被敌军百步穿杨的悍将一箭穿膛破肚,性命危在旦夕。也是他夜观天象,算到太子命不该绝。可当日他还算年轻,终归只能窥天机一角。

    太子人倒是救活了,天象却险些因此大乱。天上三颗紫微星并列,甚至还有一颗年轻的伪帝星穿梭其中,这可急坏了他。苦心推演之下,他终于找到破解之方。

    只要太子避世不出,二十年内一切必然回归正轨。故而他将此事和盘托出,而惊才绝艳了多年,人前人后必须做到最好的太子,经历一番生死早已看破红尘,对帝王之位没了那么多野心,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太子乃深明大义之人,日后于武之一道定不亚于贫僧。若真有那么一天,今日救治之事一笔勾销,于家国天下之谋,算弘真欠你一个人情。”

    当日他就随口那么一说,想给乍从日理万机的太子位上退下来,无所事事的少年一个奔头。让他用心习武,偿还自己救命之恩。而不是午夜梦回一个想不开,大变活人回到大齐皇宫,与父兄、儿子争锋,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谁知他竟然记了这么多年,如今在小徒弟亲事上等着他。

    “哎,你可真收个好徒弟。”

    提起徒儿糟老头与有荣焉:“那当然,恪儿一表人才不说,人也不输我当年聪慧,且功夫还好,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好夫婿。若非老和尚当年救我一命,这亲事我还真不一定答应。”

    这是在嫌弃他家小徒弟?娇娇哪点不好!在他看来,自家那扎着俩花苞头,一年到头跟他抢桃花酥的小娇娇,是全天下最好的徒弟。

    周元恪……充其量只能算第二好。心计那么深沉,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那你就不要答应,莫说有罗府,即便今日小娇娇无依无靠,老和尚我也能让她过得不比高皇后差。”

    糟老头愣住了:“弘真大师,出家人不打逛语,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且再看看,你那徒弟实在太精明。小娇娇那般单纯,我怕她吃亏。”

    糟老头一口桃花酥噎在嗓子眼,恪儿竟然因这点被嫌弃?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弘真那老和尚是在有意推脱。以他近百年的人生阅历,难道会看不出,自己那徒弟虽然时而安昌侯世子、时而锦衣卫,身份变幻莫测,再难的任务也能应付,但却被他一手交出来的那个女娃娃克死死的,就差把一颗心掏出来捧到人跟前。

    不对,是已经把一颗心掏出来,但不敢捧到那丫头跟前。

    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虽然连承元帝都怕他,但他扪心自问,自己就算当过太子领过兵打过仗,这些年更是静心于禅学中,一颗心再是通透不过,可再算无遗策,也算不过老和尚。

    因为他用的是阳谋,所有事实摆在那,让你拒绝不得。就如当年他将紫微星冲突之事和盘托出,令他不得不远离父皇母后,隐遁山林独享寂寞。今日他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让他无可奈何。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威逼利诱倒是最好用,可那样做首先不干的便是他那死心眼的徒弟。

    前太子爷,现功夫高手的糟老头陷入了死循环,一口桃花酥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待到他想过来,想去喝一口水,却发现随身携带的水壶倒在河边,里面水早已流光。

    而罪魁祸首的老和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附身正准备舀一口河水,水面倒映出徒弟挺拔的身姿,那双自小便让人发憷的黑眸,如今正颇为认真地盯着他。

    “师傅。”

    称呼足够恭敬,但他就是从中听出了不悦的意味。小腿一阵抽筋,糟老头险些一头扎进河里。

    “恪儿且听为师解释,早年为师与弘真大师打赌,只要在武功上能与他打个平手,他便答应为师一个条件。今日比武分明已经平手,可他却硬是耍赖。”

    “哦?还有人敢在师傅跟前耍赖?”

    正当糟老头准备大吐苦水之时,他那看似同仇敌忾的徒弟,却突然倒戈一击:“可刚才来时遇到大师,他说当年自己于师傅有救命之恩。”

    “为师还于他有……”

    事实真相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其实当年他早已明白,是弘真救了他把事情搞砸了。若是他一意孤行回归大齐皇宫,老和尚想必会背上一辈子的业债。

    可此事他如何跟徒弟说?

    临到头,他只能强硬地吐出一句:“究竟是谁在讨媳妇?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哪边拐都不知道。”

    这才是他熟悉的师傅,周元恪心下放松:“徒儿一刻不曾忘记师傅教诲,近日来已于武学一道颇有感悟。只是安昌侯府琐事甚多,无法安心突破。”

    “这好办……”糟老头碎碎念着,就知道他那个当皇帝的弟弟不安好心。

    想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好不容易收这么个称心如意的徒弟,虽然时常作弄一番,但他却是当亲儿子来养的。毕竟哪家亲生父子一板一眼,不都是这么闹腾着长起来。

    可他能欺负,不代表其他人也能随意拿捏。虽然恪儿什么都没说,但对今上秉性,从小一起长大他还算了解一二。

    “也罢……什么,你说自己要突破?”

    小徒弟上次突破已经是九层,如今再突破,就要到达师门极境。到时候,恐怕连弘真那老和尚都不是他对手。

    一边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另一边他却是十分兴奋。

    “突破?好,等到时候突破了,看弘真还敢不答应?他要是再推三阻四,直接打得他答应。徒儿放心,为师这便进宫。”

    仰天长笑,疯疯癫癫的老头直接朝紫禁城方向走去,留下面露无奈的周元恪。不过想到他本身所练武功之特殊,临近突破他也终于舒心下来。过了这道坎,他也能毫无顾忌地向小丫头袒露心意。

    **

    却说另一边,临下马车时,就着车上最后那点水洗把脸,总算是恢复正常情绪。等再见娘亲时,罗炜彤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女儿这些年所吃那些药,全是为了胎里带出来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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