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嫱的神智似糊涂非糊涂,自己的娘还是认得的,指着她骂道:“我才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是野种,不是!”反倒连连后退,“是你自己不要脸养男人,与我何干?你休要坏了我清清白白的名声!”

    汾国长公主气得面红紫胀,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殷少昊在旁边听得心下冷笑,乐得看笑话,周围的宫人则是纷纷避之不及。

    “嫱儿,你不要胡说!”汾国长公主气噎了半晌,才怒道:“别闹,赶紧跟我走!”也顾不上女儿的脸恐怖,上前就要抓她,“赶紧的,别再这儿丢人现眼!”

    许嫱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也知道,被母亲或者楚王抓住,就被会关在屋子里。因而见她要抓自己,当即扭头就往后面跑,“我不回去,不回去……”她本来就疯,脚下又慌,结果被甩下去的披帛一绊,正正磕摔倒在台阶尖儿上。

    “啊!!”只听她一声惨叫。

    汾国长公主见小女儿摔倒不动,吓得不轻,赶忙上前将她抱起。结果一翻身,就看见许嫱的烂脸,以及额头上的血窟窿,鲜血汩汩,好似江河决堤一般倾泻流下!鲜血漫漫,染得她们母女一身绚烂的红!

    无忧公主在旁边看呆了,怔了怔,吓得紧紧抱住殷少昊,“啊、啊……”牙齿磕磕巴巴直打架,“七皇兄,她……,她是不是死了?死了。”

    汾国长公主手上发抖,一点点,朝着小女儿的鼻子下探去。

    “嫱儿!!”她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整个太极殿广场顿时热闹了。

    殷少昊冷眼看着这一切,呵呵……,许嫱倒是识趣死得正好,省得自己再麻烦动手了。低头看了看无忧公主,想起她对长孙曦做得那些恶毒事,一把甩开,然后吩咐宫人,“赶紧找人过来收拾,像什么话?!”

    无忧公主浑身都是软的,根本顾不得哥哥为什么要甩开自己,已经瘫成了一团泥。

    “嫱儿。”汾国长公主抱着许嫱,坐在台阶边大哭,“嫱儿……,我的嫱儿。”她一生嚣张跋扈、冷血毒辣,又养了一群面首处处留情,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人。即便太子妃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因为和许玠、许姒有过节,也不太亲近。

    唯一真心疼爱怜惜的,便是许嫱。

    眼看着最最珍爱的小女儿横死面前,倒在血泊里,就好似心中唯一温暖的光,给人扑灭了。如何能够不悲痛?不怨恨?!汾国长公主放声大哭了一阵,抬头见殷少昊好不悲伤,顿时大骂,“都是你!是你为了长孙曦那个小贱.人,害了嫱儿,你害死了她!”

    “大姑母,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殷少昊勾起嘴角,“分明是许侧妃弄来害人的药水,是她心存歹毒要害人,害得本王的手也受了伤,怎么能怨上别人?说起来,本王还没有追究她谋害亲夫的罪名。”

    “你放屁!”汾国长公主搂着已经死去的小女儿,表情狰狞怒骂,“人人都知道,你一直对那长孙曦纠缠不休。那个小狐狸精不仅和你勾勾搭搭,还勾引皇上,简直就是人尽可夫的狐狸精……”

    “塞上她的嘴!”后面传来一声爆喝,不是殷少昊,而是闻讯而来脸色震怒的皇帝。他怒目铮铮,朝着身后的宫人喝斥道:“从今往后,不许汾国长公主踏入皇宫半步!还有,赶紧把这来历不明的野种尸体拖出去,把地冲洗三遍,免得皇宫的地给她污秽了!”

    宫人们赶紧上前,将许嫱的尸体给飞快拖走。

    汾国长公主想要高声怒骂皇帝,却被人塞了嘴,想要去抱住女儿的尸体,却被人禁锢的动弹不得,“唔、唔唔……”她拼命挣扎起来。

    “滚!”皇帝雷霆震怒,喝道:“赶紧滚!”

    无忧公主还软坐在地上,半晌回魂,喊道:“父皇、父皇……”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点希望火光,上前抱住皇帝的腿,哭了起来,“大姑母害了儿臣,害了儿臣!”趁此机会,将那个秘密吐出来,希望借此能博得父亲的同情和怜爱,以免真的失宠。

    皇帝虽然恼恨女儿的愚蠢无情,但还是低头,“她害了你?”

    “是她!”无忧公主顿时来了底气,又是滔天委屈,把汾国长公主怎么在人参里面做手脚,怎么打算陷害长孙曦,结果人参却被许嫱拿走,害了她害了自己,全都一五一十的到竹筒豆倒了出来。

    皇帝闻言脸色一片铁青。

    而旁边的殷少昊,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杀了汾国长公主。

    ☆、第54章 坠马

    无忧公主大哭,“父皇,儿臣再也……,再也不能有身孕了。

    因为涉及到皇室秘辛,除了押解汾国长公主的吉祥和如意,以及皇帝身边的周进德,其余人早都退了个干净。他师徒三人不能离开皇帝,倒是把这阴谋毒计听了满满一耳朵,当即低下了头,只做泥胎菩萨一样的存在。

    太极殿广场的气氛如同凝固一般,叫人呼吸窒息。

    皇帝沉声,“传长孙曦。”

    周进德赶紧一溜烟儿的去了。

    片刻后,长孙曦闻讯赶了过来。

    眼前一片混乱不堪,台阶上、地上有着许嫱留下大团血迹,带出几分恐怖气息。

    皇帝眼中好似有着青色电光闪烁,恍若雷霆,下一瞬就要把人吞噬干净!殷少昊紧紧握住佩剑,仿佛极力克制冲动,以免上前取了汾国长公主的首级!汾国长公主嘴被塞住,瞪大眼睛呜呜咽咽,无忧公主则是哭个没完没了。

    方才周进德说了大概情形,心里有数,但是暂且不急着说人参之事。

    而是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千万不要大喜大怒。”

    皇帝闻言怔了怔,看着她,心中原本奔腾不息的气流,渐渐缓了下来。原本青光雷电一般闪烁的目光,转为平静宁和,“人参是怎么回事?”

    长孙曦叹道:“当日妾身在东宫休养,汾国长公主让人送了一支三百年的老参,说是做独参汤补身子的。后来还没来得及吃,傅才人……,就是当时的傅司乐便来找我,让我即刻回宫,人参也带回了宫里。”

    听到傅祯,皇帝冷冷的扫了无忧公主一眼。

    长孙曦道:“那天,许侧妃忽然过来找我,看见那盒子人参认了出来,说我不配吃那么好人生,于是不由分说就拿走了。”

    无忧公主心下恨得要死,说就说,干嘛非得提起傅祯啊?!又不敢去和她争吵,免得让父皇更加上火。因而只做泣不成声的样子,哭道:“许侧妃拿了人参回来,让人做了汤,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喝了。”指着汾国长公主大骂,“都是你……,害人害己,害了我,你简直不是人!”

    皇帝低头,看着素来疼爱娇纵的小女儿。

    任性、跋扈、骄狂,不仅没脑子,说她是又狠又毒又蠢,也不为过。白皇后那样精明一世的人,能生出太子那样聪慧隐忍的儿子,怎么却生出无忧这种蠢货女儿?要不是她有着一张和白皇后相似的脸,简直要以为是外头捡来的了。

    以无忧给自己下药的胆大妄为,说诛心一点便是算计君父,处死也不为过。

    可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小女儿,白皇后又死得早,现在她还不能怀孕,再去责罚她不过是让自己添堵罢了。然而,原本应该为她不孕感到的愤怒和疼惜,因为失望寒心,也就变得复杂难言了。

    再抬头看看汾国长公主,她塞着嘴,但懒得听她的谎言分辩,以及满口污秽之语。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多问,汾国长公主本来就恨长孙曦恨得要死,送人参自然是不怀好意。许嫱去找长孙曦是临时起意,长孙曦不可能提前预知,一切都是阳差阳错。

    无忧,不过是一个倒霉蛋罢了。

    “父皇……”无忧公主还跪在地上,哭道:“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当初若是没有赵太后一手扶持,自己不可能登上帝位,在世人眼里,赵太后和赵家对自己是大恩的。而汾国长公主的这些阴谋诡计,涉及太多人,不可能公开宣扬皇室丑闻,更不可能把长孙曦给牵扯进来。

    要杀了她,也不能是用人参这件事去定罪。

    罢了,不差这一、两天,还是等她自寻死路送上门来吧。

    “父皇……”无忧公主哀哀叫道。

    皇帝没有理会,倒是侧首看了长孙曦一眼。这么多人,只有她提醒自己不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体。是了,不管杀人也好,处置也罢,都不宜站在这儿大喜大怒。因而缓缓平息心中气流,开口道:“把汾国长公主送出宫去,往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进宫。”

    吉祥如意当即拖了汾国长公主下去。

    无忧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父皇!你就这样放过大姑母?她害了儿臣啊,你怎么可以不处置?怎么可以……”

    皇帝冷冷扫向她,问道:“那根人参早已经连灰都没有了,许嫱也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说得清楚汾国长公主送的人参不干净?无凭无据,你要朕怎么治罪?”不想再和这个蠢笨的女儿纠缠,冷声问她,“倒是你的那份忤逆不孝之罪,又该怎么处置?”

    一句话,问得无忧公主闭上了嘴。

    皇帝疲惫的挥了挥手,“带她走。”

    周进德赶忙叫了两个小太监,拖着无忧公主走了。

    皇帝又看向楚王,吩咐道:“你也回去,把许嫱的后事料理了。”补了一句,“汾国长公主想怎么破费都行,但只一条,不准葬入皇室陵墓。”

    野种就是野种,岂能入了皇室陵墓坏了风水?汾国长公主爱葬哪儿葬哪儿。

    殷少昊应道:“儿臣明白。”临走前,看了长孙曦一眼。

    长孙曦只做不知道,等他走了,赶忙跟上皇帝回了太极殿。也没敢说话,见皇帝招手便跟着去了里间,然后给他捏头,力度稍微放柔放缓了一些。

    一面捏,一面走神。

    许嫱死了,算是少了一个祸害。无忧公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能消停些。只是汾国长公主那边怨气更重了,好在皇帝不让她进宫,自己不出御书房,想来问题也不大,至于楚王也暂时不用担心。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心底终究还是有点隐隐不安。

    不免想起方才皇帝被打断的话,说什么“有个法子,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到底是怎么样的法子?想问问,偷偷瞄了一下皇帝,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

    汾国长公主被人强行送了回去。

    她本来就为许嫱的死伤心不已,加之一路挣扎不休,耗尽力气,所以一进公主府,便不由自控的软了下去。等她醒来,顿时嚎啕大哭,“嫱儿,我的嫱儿……”

    像是被人摘走了心尖尖一般,痛不欲生。

    有个年轻男子守在床边,劝道:“死者已矣,长公主殿下节哀啊。”他嗓子清脆,神色温柔似水,而且还有一幅如描如画的清秀眉眼,是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

    乃是汾国长公主这几年最心爱的男宠,唤作柳子墨。

    汾国长公主哪能节哀?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如火,咬牙切齿道:“都怪我!怪我当初一念之仁!那时节,让那狐狸精替琼华办完了事,就该在东宫掐死她的!她死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嫱儿就不会死了。”

    什么事?柳子墨听得微微变色,却没出声。

    汾国长公主显然是有点气昏了头,哭晕了神,加之死了掌上明珠许嫱,悲痛之下更是什么都不管。一直喋喋不休,用最恶毒的话咒骂长孙曦,“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剁成酱、化成灰,给嫱儿报仇……”

    柳子墨一直在旁边陪着劝解,时不时的递个帕子,或者帮着擦擦眼泪,端茶送水,直到汾国长公主哭喊得力气耗尽睡了,方才起身出去。

    他不敢无故出长公主府,琢磨了下,事情也不差在这一、两天,还是稳妥起见。故而一直在汾国长公主身边陪伴,直到三天后,许嫱出殡,才趁着混乱溜出了公主府。然后悄悄去了越王的一处别院,让人赶紧递消息。

    越王很快赶来,不悦道:“眼下许嫱才死,正是风口浪尖易出事的时候,怎么非得要本王亲自过来说话?赶紧说罢!”

    “要紧的……”柳子墨赶紧细细密密的说了。

    越王听了脸色大变,“什么意思?长孙曦替太子妃办了什么事儿!”

    柳子墨叹气,“我在心里琢磨了好几遍,怕是当初的事出岔子了。”细细分析道:“殿下你想,所谓当初在东宫是什么时候?自然是长孙曦进宫之前。可是那时候,长孙曦应该待在汾国长公主府里,又怎么会去了东宫呢?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越王心下有了一丝猜测,却不明朗,“你说仔细一点儿。”

    “有 件事,殿下可能还不知道。”柳子墨神色凝重,“当初太子妃出阁的前几天,好像出了点事儿。虽然太子妃身边的人都让戒严封口,但还是隐隐有点风声,大 概……,是太子妃在园子里遇到了蛇。我思来想去,很有可能是太子妃被蛇咬了,走不得路,所以长孙曦暂时代替她上了花轿。”语气一顿,“这……,就是汾国长 公主所谓的大事。”

    越王的脸色变了又变,“你的意思,当初被送到清雅小筑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长孙曦了?”虽然觉得荒唐,但是越 想越觉得没错,“难怪太子对太子妃没有任何不满,对楚王也没有任何过激之处,而楚王不纠缠太子妃,反而一直纠缠那个长孙曦!因为……,他早就在清雅小筑的 床上,见过她了。”

    “对!”柳子墨颔首道:“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了。”

    越王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豁然开朗后,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怨气,-----自己精心布置的一盘棋,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那么多心思,竟然因为一步之差失效了!那个长孙曦真是该死!该死!!

    那么之前给昭怀太子送去肚兜和玉佩,岂不白费心思?!

    等等!长孙曦和太子妃十分要好,那她会不会,把清雅小筑的事告诉太子妃?甚至告诉昭怀太子?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因为一旦昭怀太子和楚王争斗,受益最大的人就是自己!凭着昭怀太子复杂深沉的心思,一想,就能想到这一节的。

    “越王殿下。”柳子墨一改在汾国长公主府的温柔之色,而是眉目凝重,“现在不知道事情已经坏到了哪一步,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最坏的打算?”越王勾起嘴角冷笑,“不管昭怀太子知道与否,他和本王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父皇扶植自己这个大将军王,牵制太子,等到将来太子登基,又岂能不报多年委曲求全之仇?不是他死,就是自己送命。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烦恼的。

    “那个长孙曦要怎么办?”柳子墨问道。

    “暂时不能动她。”越王摇摇头,说道:“父皇一直看她看得很紧,为了她,引起父皇警觉太不划算。况且,不管她是否泄露机密给昭怀太子,区别都不大。”赞许的看了柳子墨一眼,“多亏你机警,本王再没有继续被蒙在鼓里。”

    柳子墨正色道:“殿下于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自当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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