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家子的好男人啊……我看着这两个人,啧啧感叹道。很快齐家的那些亲戚们也陆续赶过来了,但是都被拦在病房外边了。现在周怡还没有醒过来呢,她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就一直昏睡着,大概实在是太累了吧。

    反正我是在下班的时候恨不得在办公室里边发射出去直接就落在家里边,我今天连着上了一天的班,两人份的,真是累啊!回去的时候我就直接扑倒在床上,任凭着王可新怎么喊我起来好歹洗个脸我都不想动。

    说来也很是凑巧,之后不久我就被调到了妇产大楼去了。都说医院是生死界限很模糊的地方,那么,距离生最近的,一定就是这边的妇产科的手术室了,每天都会有产妇在这边诞下自己的孩子,婴儿的哇哇啼哭声有时候在走廊那边都能听见。

    但是在另外一边,就不一样了,那边是人流手术室,每天也有很多的女孩子或者女人,义无反顾地走进那个地方,从自己身体深处掉下一块儿肉来,本来那个是要变成一个活生生的有生命的个体,但是现在它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被粗暴残忍地用冰冷的器械从一个温暖柔软的床里边刮下来,然后就狠狠地摔进了盛着消毒药水的废弃物专用的垃圾桶里边,溅起来血色的水花,或者一点波动都没有。

    天天进出这些地方,难免就有点麻木了,在这边待的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慢慢地厌烦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这边让我自己边得迟钝起来,看见生死都不再奇怪,不管那是谁。

    在休息的时候,我最喜欢去育婴室那边看看,一排排放着的保温箱,里边躺着一个个小小的孩子,他们都是刚出生的,因为一些原因要在这边待上几天,等到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之后才可以出去,然后再换进新的一批小孩子进来。

    一个个圆滚滚的白嫩嫩的小孩子在透明的保温箱里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有的小孩子特别可爱,他们还会挥舞着他们的小拳头跟你打招呼,有的稍微大点的孩子甚至可以曲起脚来啃自己的脚趾头,当然,他们一天最多的时间就是在睡觉。

    这些孩子大多是出生没有多久就被送到这边来了,还没有怎么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一点都不温柔,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宠爱的地方并不觉得缺少点什么。

    我有时候会帮着在育婴室的护士们喂孩子,他们的爸妈送过来自己家的孩子要吃的东西,可是千万不能弄混了,温度都要严格控制到每一度上边,这些都是要专门的人来管的,我就只要负责把配好了的奶粉装进奶瓶里边,然后抱起他们,一个一个给他们喂饱了。

    这边的孩子我都喂过的,都很乖顺,有奶头在嘴边上就知道张嘴,很乖,除了最里边最角落的那一个。

    那边的那个孩子很奇怪,就在我第一次过去抱起他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大跳,明明就是一个才出生没有几天的孩子,但是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纯真的,无邪的,懵懂的……

    我的背脊发凉,这完全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的那种沧桑,但是又不完全的就是这种沧桑感,里边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我迎着他的目光也是直直地看着他,然后突然一股深深的恶意直接就击进了我的心脏!

    我的脑子里边像是有一把刀子一样,在慢慢地插进去,这种恶意不像是那种无知的小孩子好奇扯掉蝴蝶的翅膀然后看着光秃秃的蝴蝶的身体在地上可怜地爬,而是那种我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好,但是我就是想要去做我就是要看看到底这样的伤害下边,受害者挣扎起来是什么样的难看,可是就越是难看,我就越是开心……

    我全身都升起来一股凉意,遍体生寒是什么感觉我终于知道了,我的腿都开始哆嗦了,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舒舒,快点过来!”耳边上响起来一个声音,是育婴室这边的一个老护士,她要走了,招呼我也赶紧过去。我一下子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看看手里边的孩子,他现在已经闭着眼睛了,吧唧了几下小嘴巴,像是要睡觉了一样,我手还有点发抖,慌忙地把小孩子放下来,然后就着急地朝着大门外边过去了。

    在走之前,我看了一眼那个保温箱外边贴着的那张贴纸,上边标的就是那个婴儿的信息,齐陵。

    直到我看见楼外边阳光明媚的天的时候,我才慢慢地从那个状态里边恢复过来,刚才好像是在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脑电波的较量一样,我现在觉得有点恶心。

    然后我突然发现,很多事情一我好像都忘掉了,那些不好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故意的在遗忘还是真的就是最近比较忙把那些事情都抛在脑后了。前些日子仍下来的那些东西最近都没有去看了,大概是真的有点乏了吧……

    我啊,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做事情来也没有激情来,整个人都很低落……我浑浑噩噩地在走廊上边转悠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干嘛,现在还是在午休的时间,这点空闲时间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安生下来。

    “啪!”前边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玻璃陶瓷的东西摔在地上了一样,我被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就往前边去看看,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是患者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吧,前边好像还是特护病房。

    “滚出去!都给我滚!”我才刚到大门口呢,就听见里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听起来很是可怖。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呢,门就从里边打开了,里边出来一个人来,我定睛一看,是齐少东。

    齐少东也有点惊讶,他之前就是知道我的,在老家的小镇上边就对我有一点印象,然后就是他弟弟齐少廉跟着在外边管闲事打架受伤,当时我也在,还跟着一块儿去警察局走了一趟,再然后就是在医院里边了,那天傍晚就是周怡刚好来的时候,手术责任书还是我拿给他们签署的呢。

    “里边……没事儿吧?”我指指病房里边,小心翼翼地问着齐少东,不难猜,里边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周怡了,这件病房里边也就这么几个人会在了。我只是有点奇怪,周怡看起来那么柔弱温婉的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良好的教养的气质,发起火来竟然这么火爆,简直就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样。

    齐少东神色暗淡地摇摇头,然后反身关上门,往外走着,我跟上去。齐少东好像很是烦闷的样子,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烦躁地点燃又熄灭。“齐先生,医院里边是禁烟的地方,您要是想要抽烟,可以到后边的花坛那边。”我看着他这么烦躁的样子,还掏出打火机,应该会想要来一支烟。

    “你现在有时间吗?”齐少东听见我的话,没有回答,然后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来。

    我想也没有想地就点了头,愣愣地回答:“我现在是在午休时间。”

    “那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好吗?”齐少东看着走廊的尽头,有一瞬间的失神。我虽然有点疑惑,但是也还是跟着他往外边走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事情可以做,我也有点烦闷呢。

    外边的空气很清新,闻起来就觉好受了很多,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后边花园里边窄的小径一路朝里边走着。我们都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明显都没有空去搭理别的。

    “你在想什么?”齐少东点燃了手里边夹着的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才慢慢地吐出来。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然后说:“一些最近的糟心事儿,你呢?”

    “我也是啊。”齐少东说完之后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按理来说,齐少东这两天刚刚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虽然是早产的,现在身体还有点虚,还住着保温箱的,但是好歹还是母子平安,这样的情况下边还有什么糟心事儿?我想起来刚才在他们病房外边遇到的场景了,就问了:“是周怡姐的事儿吗?还是那个孩子?”

    齐少东异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吸了一阵烟才说:“阿怡好像是有产后忧郁症了,她最近的状况是一天比一天糟糕,我……我都有点害怕形式控制不住了。”

    产后忧郁症是很常见的,几乎有一半的新手妈妈会在生产之后出现这种情况,有的严重,有的轻缓,但是大多数的都是可以自愈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我拍拍齐少东的肩膀,安慰着他,让他放轻松,周怡姐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齐少东摇摇头看着天空,长舒一口气,然后才慢慢地说道:“不,不一样,阿怡不是忧郁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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