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东市的许多店铺受损更是严重,不少店铺的牌匾已经砸了下来,房子上的瓦片此时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不少此时还没跑出去的人,一个不及时都被从天而降的瓦片砸的头破血流。

    两边原本整齐明亮的店铺,此时一片狼藉,从窗口便可以看见里面的货品四处散落在地上,而桌椅凳子更是随处翻滚着。

    待越往外面走,这受灾的情况便越是严重。东市店铺的房子还只是房顶有所受损,可是到了城西的边缘时,就能看见里面一整排房子倒塌的情况

    两边更是有不少人在哀嚎,而尚且有行动能力的人,此时正徒手在挖废墟。若是认真听的话,只怕能听见那废墟之下,不断传来的呼救声。

    饶是谢清骏这样的心神,都忍不住乱了起来。如今他眼前所及之景,是他从未见过的人间惨境。

    待他好不容易到了谢清湛的蒙学时,就见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这蒙学本就是苏州府里最好的蒙学,不少官员和富商的孩子都被送到此处读书。

    如今地震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宝贝疙瘩被困在此处,家中人自然是赶紧派下人前来查看。而象谢清骏这样亲自前来的,倒也不多。

    此时门口已经没了看门人,所以谢清骏进去倒也很容易。只是一进去后,便看见一处屋落倒塌,旁边有好几个穿着青白儒衫的小童,有些已经眼泪汪汪的了。

    谢清骏因先前也来结果谢清湛几回,知道他的教室所在何处,因此直接便往那里去了。可越往里面去,穿过一片不小的空地时,便能看见好些穿着书院院服的学童成堆的站在一处。因着这些孩子年纪都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这会已经被这样的巨变所吓着,不少人都哭了出来。

    就连素来最严厉的先生,这会都忙不迭地安慰他们。

    结果谢清骏一进去的时候,便看见里面已经倒塌了好几处房屋。他心头自然又惊又怕,待到了清湛教室所在处时,见那教室的门窗都歪歪斜斜的,房顶更是破了井盖那么大的洞,可好在房子没塌。

    他看了这周围一圈的孩子,都没见着谢清湛的身影。他赶紧拉住其中一个学童问道:“请问你可看见谢清湛在何处?”

    那孩子迷迷蒙蒙地被拉了一把,眨了半天眼睛才问道:“你是谁啊?”

    谢清骏这会找不到谢清湛早已经心急如焚,便急急说道:“我是清湛的大哥,我想问一下,他如何在哪边?”

    “哦,你是清湛的大哥,”那孩子还有些迷茫的样子,刚刚夫子上课上的好好的,突然房子都晃了起来,桌子上的砚台里的墨汁四溅,好吓人好可怕啊。

    可随后那孩子总算回神,兴奋地喊道:“你就是恒雅公子啊,公子,我我……”

    这孩子在家也听过兄长提起过恒雅公子的名讳,又听了那日永安亭的比试,如今已将恒雅公子奉为毕生的偶像。如今乍然见到自己的偶像,好生开心,好生高兴啊。

    清骏虽已着急到冒火,可还是礼貌地说道:“你是清湛的同窗吧,可知道清湛如今在哪里?”

    “我们夫人刚刚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伤了,大家合力将夫子抬到后面的空地上去了,我带你去找他吧。”这孩子原本就因为没被选上抬夫子而不高兴,这会高兴地领着谢清骏就往后面走了。

    谢清骏便跟着这孩子往前走,此时还不时有瓦片从游廊上落下,他赶紧上前护着这孩子。

    两人到了后面的时候,便看见这空地之上,躺了好些被砸伤的人,有夫子也有学童。他赶紧找清湛的身影,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孩子将他带到他们受伤的夫子旁边,便问身边的同窗清湛去了哪里。

    “夫子伤势好严重,这里又没有药箱。听说夫子住处有药箱,清湛已经去拿了,”一个学童急急说道。

    旁边一个也眼泪汪汪地说:“我说让清湛不要去,可是他说夫子伤势一定要及时止血。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就算是谢清骏一直镇定到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险些腿都要软了。他立即抓着旁边那个带自己过来的孩子问:“你可知道你们夫子的住所在何处,能带我去吗?”

    他问的下半句,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那孩子本就崇拜谢清骏,如今见偶像这般为弟弟忧心,更觉得我的偶像果真是人品最佳,便自告奋勇地要他去找。

    两人又急急往夫子们平日的住所去,待进了一处小院落的时候。那孩子便指着其中一间说道:“那个便是咱们夫子住的地方。”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猛烈的摇晃,竟是余震来了。可是凭谢清骏的感觉,只怕这波余震可不比方才的主震小啊。而周围的瓦片又是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就在他们要那边走的时候,那处房屋在摇摇晃晃中,塌了。

    谢清骏眼睁睁地看着它塌在自己的面前,便再也顾不得,立即往前跑,可是只有片刻功夫,那房屋便成了一片废墟。

    “清湛,”这是谢清骏头一回这般无助,连叫喊声中都带着无尽的绝望。

    谢清骏跪在那片废墟前面,连眼神中都浸着绝望。

    ☆、第57章 终于相认

    第五十七章

    谢清湛抱着药箱,一溜小跑出房间内。真是的,不是说药箱放在夫子的卧室的嘛,明明就在书房里头,害他找了这么久。

    结果他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顾轲,刚想问他怎么过来了。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看见自家大哥跪在夫子的卧室门口。

    呀,夫子的屋子,怎么突然倒了呀。

    “大哥哥,”谢清湛抱着药箱赶紧过去,想将谢清骏拉到一旁,这里很危险的,万一被掉落下来的瓦片砸到怎么办。

    原本谢清骏已经绝望了,正准备徒手刨废墟的时候,就听一个欢快的声音叫自己,还有一只小手伸手拉自己的肩膀。

    “大哥哥,你可不能离这么近,万一被砸伤就糟了,”谢清湛认真地说道。

    谢清骏的脖子犹如上了发条一般,一点点地转过来,在看见谢清湛满脸笑容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早已经红了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了。

    谢清湛被自家大哥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说道:“大哥哥,你是来找我的?”

    突然谢清骏站了起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下手实在有点重,让谢清湛一下子大叫起来:“大哥哥,你跑过来就是为了打我的。”

    “是的,”清骏板着脸说道。

    谢清湛看着自家大哥的脸色,实在是有些不好,便不敢再说话。

    清骏看着他怀里抱着一个药箱,便一把接过,拉着他的手赶紧往回走。谢清湛路过顾轲身边的时候,也招呼他回去。

    顾轲的性子也是活泼的,一见他便说道:“清湛,你可不能乱跑了,你哥哥为了找你,都快着急死了。”

    谢清骏此时拿着药箱,又拽着自家弟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断这孩子的话。

    不过谢清湛如此知道,谢清骏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夫子明明说药箱在内室里,谁知放在了书房里面,所以我才耽误到现在的。”

    谢清骏此时哪还想听他这些惊险的经历,也幸亏他运道好。如果他还在里面找药箱,到时候被活埋的就是他了。

    待回了那块空地后,清骏便发现被抬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只怕方才的余震又砸伤了不少学生吧。

    谢清湛领着自家大哥到夫子跟前,清骏赶紧打开药箱找了止血的金创药。这位夫子头上被砸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流了半张脸后,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好不吓人。

    清骏涉猎广泛,便是连医书也看过不少。如今帮这位夫子止血后,便找出药箱中的白布,一道一道地在他头上缠住。

    “好了,夫子的伤势应该是无碍了,”清骏替夫子包扎好后,扶着他躺下后,冲着旁边围了一圈的小孩子说道。

    这帮孩子都穿着蒙学中的制服,带着小小的儒生帽,一张张白净天真的小脸都充满期望地看着他。如今见他发话,都不由欢呼起来。

    “清湛,你哥哥可真厉害,”顾轲一边兴奋地鼓掌,一边说道。

    此时全城都在受灾,余震更是不断,更别说这会连官衙的人都没出动呢。这处蒙学因是苏州府最好的蒙学,建筑建造的也算坚固,除了一些被瓦片砸伤的师生外,竟是没有伤亡,比起外面某些地方的尸横遍野,着实是好了不少。

    这会已经有不少仆人前来,将家中的小少爷接走。

    “你们院长此时身在何处?为何这边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虽然清骏着急带谢清湛回去,可是也不能将人直接扔在此处,于是他耐着性子问道。

    谢清湛摇头说道:“夫子们都在看管学生们,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受伤的人。”

    清骏四处看了一下,只见每个伤者身边守着的几乎都是学童,便是有夫子在,那也是在看顾受伤的学童。

    “这不行,你们得赶紧回家去,你们家里可有派人来接你们?”清骏环顾了围了一圈的小萝卜头,结果都没人点头。

    想来这会才刚地震完,他们家中还一时没有派人过来。

    于是清骏便说道:“好了,我带你们到前面去,同你们的同学在一处。这样你们家人待会来的时候,便可以看见你们。”

    “可是夫子怎么办?”一个瘦瘦的孩子问道。

    谢清湛立即说:“我可以在这里照顾夫子,我哥哥送你们到前面去。”

    清骏这会子哪里敢让他跑出自己的视线,正左右为难之际,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大哥。”

    谢清湛一转头就看见他二哥过来了,兴奋地立即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谢清懋是带着自己的小厮张全儿过来的,地震刚停了,张全儿便赶着马车去书院找谢清懋去了。结果接着这位爷了,非要来找三少爷。

    “清懋,你来了正好,你在这里照顾清湛和夫子,我将这些同学送到前面去,”谢清骏便立即起身,劝着周围四五个学童离开。

    顾轲原本是很不愿意离开的,结果一听谢清骏说,以后可以来府中做客,颠颠地就跟着他往前面去了。

    谢清湛看着他二哥哥,问道:“二哥哥,你们书院怎么样啊?”

    白鹭书院的学子最年幼的也有十三岁,地震一开始大家便自己跑了出来。后头虽有些被砸伤的学生和先生,不过因人手十足,倒也没出现蒙学这种,连学童都要照顾夫子的情况。

    “还好,”谢清懋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一见地震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谢清湛。

    清溪如今在山上,不过身边有母亲和好些仆妇,估计是无碍的。只有清湛在这里上学,身边连个小厮都没带。

    不过谢清懋过来一见,他不仅好好的,还能照顾夫子和宽慰同学,顺便关心一下自己书院的情况。

    谢清懋环视了一下这周围的场景,不管是蒙学还是白鹭书院,这房屋建筑都是极好的,如今都有这样多的伤者。他忍不住想到谢树元,父亲身为苏州府的布政使,可是身系整个苏州府的百姓啊。

    而此时的谢树元,已召集了右布政使秦德明、苏州知府章为善,以及一干苏州府官员紧急会面。

    至于家中,他已是顾不得了,让身边的小厮急急回去,只带了一句话:府上诸事皆有大少爷决断。

    谢清湛回来后,便看着谢清懋说道:“既然你过来了,便先带着清湛回府去,待我将这位夫子安危顾好后,便回去找你们。”

    “不行,大哥,如今父亲定是顾不得府上的。而母亲和清溪两人还在山上,如今是什么境地根本不知,还要人赶紧去接了她们回来。不如你带着清湛回去,我在此处帮手。若是此处情况缓和了,我便立即回家。”

    如今谢清骏找到了弟弟,自然就担忧起山上的母亲和妹妹。可这蒙学的情况也实在是不容乐观,这里都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孩子,院中的奴仆加上夫子都已经在四处救援,可人手还是不够。

    便是这位夫子,他也不能眼睁睁地将他扔在此处吧。

    于是谢清骏当即下定决心说道:“那好,清懋你在此处帮手。我回去便派几个家丁回来,你便立即赶回家中。我待会便要上山,所以家中便由你来看顾了。”

    “我知道的,大哥,你路上小心些,”谢清懋说道,不过见他拉着清湛要走时,又说:“大哥,你带着清湛还是不要骑马了,让张全儿送你们回去,待会再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帮手。”

    待谢清骏回到家中时,刚下了马车,便遇见刚进城的林君玄一行人。林君玄一见他便问:“府上灾情如何,可有人受伤?”

    虽他也想要关心谢清溪,可还是强忍住内心的焦焚。

    清骏让张全儿领着谢清湛进去,偏偏这孩子就不去,反而直愣愣地冲他问:“大哥哥,你是不是要上山去接母亲和妹妹,我也要同你一起去。”

    “清溪上山了?”林君玄立即吃惊地问道。

    谢清骏不得不点头,眉心早已是一片焦急。方才他坐着马车回来,发现这街道上的情形,竟是比他去的时候要更坏了。好些原本受伤的人,因未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响。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际,只见天际已经阴沉了下来,黑云已渐渐将整个苏州府笼罩在其中,竟是压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若是下雨的话,只怕苏州危也,”谢清骏说这话的时候,已是带上了几分不忍心。

    如今地震刚过,房屋倒塌一切都被毁了,百姓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再下雨的话,只怕连露宿街头都不行的。

    林君玄从城外过来,苏州府乃是城市,这房屋的坚固度自然比城郊要强上千百倍。所以这城外早已经是塌了一片了,放眼过去,几乎连像样的房子模样都没有了。

    “我有一位朋友乃是苏州富户,我已让裴方去联系他了。希望他能安排一些灾民有个避难之所,”林君玄自然也着急,他身为皇族,自比旁人更有一分怜悯之心。

    “大哥,”谢清湛见自己的话被无视了,便赶紧拉着谢清骏的衣袖。

    只见谢清骏转身对着他严肃地说道:“我是前去接母亲和清溪,你年纪太小,同我们去只会是拖累,所以你必须在府上。”

    谢清湛还要说话,便见府里匆匆跑出一人。那人见了谢清骏便立即喜道:“大少爷,您可是回来了,老爷让我回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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