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萧氏却忘记了,成贤妃能掌握宫权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这宫权是皇上给她的,所以皇上能给她,就能随时收回去。这和萧氏天然地掌握着谢家后宅指挥权是不一样的,所以她可以轻视林雪柔,而成贤妃却不能。

    “王爷说她可能会进宫的,甚至位分还不低,”谢清溪缓缓道。

    萧氏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这林氏可是二嫁之人,她怎么能……”

    不过随后她就停住了,因为她很快就想到历史上那些有名的二嫁女人,汉朝武帝之母王娡,唐朝的武则天、杨贵妃,这些女子都是二嫁之人,而且各个都有翻天覆地之手段。

    但萧氏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咱们谢家也不是能随意被人拿捏的,她不过是后宫的妃嫔罢了。要想动你祖父这样的内阁大臣,那就是痴心妄想。”

    “那她身后之人呢,”谢清溪微微一叹息就说道。

    如果林雪柔真的是在重元寺中偶遇皇帝,那倒还好说,可要是她背后还有人呢。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就是冲着谢家来的呢。

    萧氏知道她所担心的,不过好久之后,反倒是突然一轻笑:“你未出嫁的时候,日日就想着怎么和清湛两人如何玩耍。如今你嫁人了,开始懂得为家里头考虑,不过你哥哥却还是个小孩子。”

    “我这会回来也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还未找到林雪柔的背后之人,但是我总觉得林雪柔此番来势汹汹,对咱们谢家不怀好意,”谢清溪郑重地说道。

    萧氏倒是同意她的说话,其实林雪柔对于谢家的态度,从她来京城这么久都没上过谢家的门就可知道一二了。顾家不过是同谢家是同僚关系,可顾夫人在京中安顿下来之后,就能带着女儿上门拜访。

    好在萧氏如今阅历足够丰富,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她倒是也能看得开。最紧要的是,谢家并不是纸糊的,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轻易的倒下。

    “你今个在家里头用膳吗?”萧氏问她。

    谢清溪理所当然地点头,立即便说道:“那当然了,我还没瞧见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六哥哥呢。”

    此时站在旁边的秋水,倒是欢快地说道:“有六姑娘在,太太总算不用一个人用膳了。”

    “难道现在连陪娘吃饭的人都没了,大哥哥他们呢,为什么不来同娘一起用膳,”谢清溪忍不住着急地说道。

    她出嫁之前,家里头还都是在萧氏的院子里吃饭呢,每天她和两个嫂子陪着萧氏等着谢清骏他们回来,那样的欢声笑语,如今却只有娘一个人孤单单地用膳。

    谢清溪看着萧氏,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萧氏赶紧劝她说:“你听秋水胡说,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有了家世,况且两人都有了孩子,是我让他们回自己院子里头吃饭的。你可有瞧见你爹爹日日到老太太跟前吃饭呀。至于你六哥哥,天天一身臭汗的回来,又那样吵吵闹闹的,我实在是嫌他烦,就让他也回了自己院子里头吃饭。”

    “那爹爹呢,”谢清溪目光灼灼地看着,这样的眼神让萧氏都无法直视。

    “我知道爹爹做错了好多事情,他不该给江姨娘那样的荣宠,也不该那般纵容四姐姐。我知道娘你恨爹爹对她们一次又一次的退让,可是人这一辈子不可能都不犯错的啊。从我记事开始爹爹不管每天多累多晚,他都会回来陪我们吃饭。在苏州的时候,娘亲生病昏迷,是爹爹不假他人之手,亲手照顾你。为什么娘你这么宽厚,就不能再原谅他一次,”谢清溪眼泪模糊地看着萧氏。

    其实谢明岚的事情一发生,她也对于谢树元很失望,认为谢明岚都这般做了,他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为她补救,他根本就从没在乎娘。

    可当谢清溪听到陆庭舟失踪的消息,想要去辽地找他的时候,才发现人在遇见自己难以掌控的问题,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她想要亲眼见到陆庭舟,看见他彻底安全,才能放心呢。

    而她的爹爹呢,他是习惯将所有的孩子都保护在羽翼之下,即便这个孩子是个不听话的,可是这还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没办法狠下心来,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一次又一次地保护她。

    谢清溪永远不会和谢明岚和解,可对于谢树元,这个一直她敬爱的、深爱的父亲,她只希望萧氏能原谅他

    “清溪,你不懂的,”萧氏看着女儿闪烁的泪光,不由轻声笑了一下。

    这孩子素来就多情敏感,明明不是她的事情,却还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这会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了,可在自己跟前还是想哭就哭,象个孩子一样。

    “傻孩子,你哭什么呢,”萧氏摸着她的脸,可是心里头却溢出了暖暖的情绪,挤得心窝子都是满满的,这辈子有这样贴心贴肺的闺女,也不枉她来人世间走一遭了吧。

    谢清溪这会真是止不住地哭了,她想起从前那样的热热闹闹,在金陵的时候,她想去秦淮河畔玩,可萧氏死活不同意,说那不是好人家姑娘能同意的。结果她爹把她打扮成小公子模样,领着他们兄妹四人,一溜烟地就去逛秦淮河了。

    河里的莲花灯一盏连着一盏,遍布了整个河道,那时候谢清溪也在河边放了一盏河灯。谢清湛性子最是大大咧咧的,放着莲花灯,许的心愿还大声念叨出来,全都被他们听见。

    那会谢清湛问她,许的是什么心愿,谢清溪愣是没说。谢清湛还挤眉弄眼地亏她说,不会许的是以后许个好婆家吧。

    那时候谢清溪才多大点,七八岁的孩子,谢树元气得差点提着他的后脖子,将他扔进秦淮河里头去。

    后来回去的时候,谢树元背着她走,就偷偷地问她,许了什么心愿。

    谢清溪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边盯着夜幕中的点点繁星,轻声说,我希望咱们一家能永远快快乐乐地在一块。

    谢树元咧着嘴笑着哄她说,只要我的小闺女想,那就能实现呢。

    等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萧氏领着人在门口等着他们,一向在外头甚有官威的谢树元,一瞧见她就立即轻声求饶说,在孩子跟前给我点面子,偏偏他说的声音一点都不小,那时候谢清湛第一个大声笑出来,他们笑着笑着,萧氏也突然璀然一笑,原本的愠怒烟消云散。

    直到如今,谢清溪依旧还记得当年的星空下,她娘笑得那样的好看。

    谢清溪看着萧氏说:“我希望你能原谅爹爹,是因为我希望娘亲还能象在金陵时候,那样的高兴,活的开心,我不想看着娘亲以后孤单单地一个人。”

    “人这一辈子哪能就能开心呢,不过娘有你们在,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萧氏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哄道:“怎么还象个孩子一样哭呢,要是被王爷瞧见该笑话你。”

    “那你能原谅爹爹吗?”谢清溪从小就是转移话题的高手,所以这会她可一点没受到萧氏的影响,反而是继续问道。

    萧氏有些迥然,显然是不太再谈这个问题,只说道:“如今娘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哪有这样多原谅不原谅的。”

    就在谢清溪露出一点儿欣喜的表情时,就听她说:“娘这辈子和你爹爹就这样吧。”

    只愿下辈子再不遇见了,这样就别再爱上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英俊男子。

    那是萧婉婉一辈子做过最胆大最越轨的事情,就是在得知我的夫君要游街的时候,带着丫鬟偷偷地出门,站在大街上看着他远远骑在白马之上,英俊挺拔,周身浸润在一层金色的光圈中。

    我的良人,他是这世界上最英俊,学识最渊博的人。

    谢清溪还是留在家中吃饭了,谢清骏他们原本是要过来吃饭的,却被萧氏派人劝阻了回去,只说她想和谢清溪两人单独说说话。

    待谢清溪起身离开的时候,外面已是黑幕降临,头顶星空早已经闪烁点点繁星,两个丫鬟听着八角宫纱灯走到前头。

    不过在转角的时候,谢清溪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站在花园的路口处,他孤身一人,手中同样提着一盏宫纱灯。

    “大哥哥,”谢清溪朝他看了一眼,便立即叫了出声。

    谢清骏提着宫灯走了过来,前面两个丫鬟赶紧让开,直到他走到谢清溪的跟前,笑说:“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谢清溪咬着唇有些颤抖地问道。

    “我送送你吧,”谢清骏的声音很平淡,可是谢清溪听的却暖到心底,他依旧还是最喜欢她,也是她最喜欢的大哥哥。

    “前头有些黑,王妃娘娘一定要小心些,”谢清骏微微转头,看着她认真说道,他手中的宫灯闪烁着点点光亮。

    谢清溪听着他叫着王妃娘娘,却是心中一颤,待许久之后,她才微微点头。

    谢清骏走在她微微靠前的地方,宫灯照亮着前头的路,在穿过茂密树木遮挡的道路时,天上星光虽亮,但被树荫遮挡住,前头是一片漆黑无比的道路。

    谢清骏提着的宫灯领着谢清溪一路走过,行走间只听见众人衣衫沙沙地声音。

    直到走到出口时,瞧见前面回廊下点燃地灯光,将黑夜照成永昼一般的光亮。

    “虽前路艰难,但你要相信,会时刻有人为你掌灯。”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忧,只管一路向前。

    谢清骏回头看着她,英俊清朗的面容,在黑夜中竟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第176章 大闹乾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谢清骏领着她一直往前走,待终于走到门口时,只见台阶之上,穿着锦袍的男子正遥遥看着对面缓缓而来的一行人。

    走在最前头执灯的是个同样年轻英俊的男子,落与他身后一步,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陆庭舟单身背与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清溪缓缓而来。

    此时谢清溪跟在谢清骏的身后,笑颜淡淡,她抬头看着凝视着对面的人,明亮的眸子中早已染上温柔。她的面容恬淡又安静,郎朗夜空之下,月光的清辉洒在屋檐墙壁之上,周围悬挂着的灯笼,将这一片黑暗驱散,照成犹如白昼般的光亮。

    显然谢清骏此时也抬头看见了他,他脚步微顿,身后跟着的丫鬟仆从,都纷纷停住脚。只余下旁边穿着鹅黄色薄纱的女子,踏上台阶,一步,两步地走到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谢清溪话语虽是惊讶,可却也有掩不住的惊喜。

    陆庭舟看着她,轻声说:“来接你回家。”

    谢清溪低头浅浅一笑,这一世有个人能站在你跟前,同你说我来你接你回家。直到现在她发现,她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人。

    “好,我们回家,”谢清溪伸出一只手掌,轻轻地牵起他垂落身侧的手掌。

    她转身看着谢清骏,轻声喊了声:“大哥哥。”

    谢清骏此时也走上了台阶,一阵晚风吹佛而过,他手中的宫灯转了一圈,上头的美人如同鲜活了起来一般。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娘亲呀,”谢清溪说了一声,还想说别的,可是此时到处都是人,她也不好再说的,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待两人要走时,谢清骏将手中的宫灯递给陆庭舟,轻声说:“外面天黑了,拿着吧。”

    陆庭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宫灯,接过之后,抬头看着对面的谢清骏,轻声说道:“谢谢,我们走了。”

    谢清溪跟着陆庭舟离开,在穿过大门走到停在外面的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谢清骏,夜幕之下,他置身一片光海之中。

    待两人上了马车之后,陆庭舟仔细端量了她的脸,半晌才问:“下午哭过?”

    谢清溪如今对于陆庭舟种种的非常人之表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看着陆庭舟点了点头,说道:“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和我娘说着话,就突然哭出来了。还真丢脸,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陆庭舟盯着她看,向来温和清冷的面容,此时带着难得地温暖。他看着谢清溪,声音有微微的诧异,他问:“想起以前的什么事情?”

    “就在金陵时候的事情,”谢清溪看着陆庭舟,可是在看见他清明的眸子时,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今天我做了一件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事情。”

    陆庭舟知道她肯定是心中有所疑问,才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却才发现在这暖暖夏夜之中,她的手掌带着一种彻骨的寒冷。

    他心头一惊,转头看着谢清溪。而她也是转头看着陆庭舟,她说:“你知道吗?我近日来总是心绪不宁,昨日你同我说林雪柔可能即将入宫,这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就象是你明明能感觉到这周围巨大的阴影,正慢慢将你覆盖在其中,可如今这片阴影还没笼罩在你的头顶,所以你还能尚享一片安宁。此时传入耳畔的是循序而有节奏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面前的是触手可及的陆庭舟,可她总有一种下一秒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的感觉。

    陆庭舟感觉到她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抬头看着不安的谢清溪,知道这波谲诡异的时局,让她坐立不安起来。车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闻的就是那轻柔而又缓慢的呼吸声。

    还是后面陆庭舟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不管这时局如何变幻,我都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谢清溪抬头,一双水眸摇曳生辉,她缓缓摇头说:“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人真的能感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安危吗?”

    陆庭舟紧紧地盯着她看,谢清溪却是垂着眸,她说:“我担心的是你。”

    你要小心啊。

    其实谢清溪也是在这两日,才感觉到心头不安的,这种不安并不是出于对现在生活的不满,而是出于对未知的不安,这种忐忑犹如梦魇般随时能袭来,这样的不安,她只感觉到一次。

    那次就是陆庭舟惊马之时,而他在辽关失踪之时,谢清溪反而并没有这样忐忑难立地感觉。

    所以她才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确的,她害怕那万一,所以不愿看见任何万一出现在陆庭舟身上。

    陆庭舟轻笑一声,身后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这世上想让我死的人,或许真的有不少,不过我的命谁都拿不走。”

    他说的声音并不大,可却让谢清溪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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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看着面前的人,愠怒已染上脸颊两侧,最后她忍不住怒问道:“皇上如今行事,可曾经想过自己的声誉?皇上这些年来,宠幸妖僧逆道难道还不够吗?如今还要让那样的女人进入后宫之中?”

    皇帝面色有些苍白,英俊的脸颊因为眼底浮现的青灰色,而露出一丝不健康的病态,而眼眸之中竟是阴沉,他似有些疲倦,声音还颇为和煦:“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如今又怀有朕的皇子,母后为何就容不得她呢?”

    太后听到他这狡辩,原本在油锅之中倾倒了清水一般,盛怒的心情立即炸开,她伸出手指指着皇帝,半晌才道:“哀家不求皇上做盛世明君,可皇上如今难道连最后一点名声都不想保存了吗?这么多年来,皇上一桩桩一件件地坐下这等事情,就没考虑过身后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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