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调查展开,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了张贵妃。在周太后生病期间,除了贴身伺候的宫女嬷嬷外,待在周太后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就数张贵妃。这使得张贵妃有许多机会对周太后下毒。至于为何太医没能检查出周太后中毒,那是因为周太后所中之毒十分奇特,生前几乎无人能够察觉,就连毒药专家也未必有本事发现。只有等中毒之人死后,毒药才会在体表显现。这也是为何,直到周太后过世,众人才得知她中毒的事实。

    如果这些都只能算是间接证据的话,那么张贵妃宫中伺候的小宫女的证词,以及从张贵妃宫中所搜出的证据,就直接证实了张贵妃下毒的事实。

    得知这一真相,延平帝的心情可想而知。失望,愤怒,仇恨。他对张贵妃那般宠爱,给她撑腰,让她同罗皇后打擂台,给张家体面,让张家短短数年权倾朝野,结果张贵妃就是这样回报她的。难怪周太后一直说张贵妃是个蠢货,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还不知道擦干净屁股的女人,果然是蠢到无药可救。难怪罗皇后都不屑同张贵妃争斗,因为面对这样的蠢货,无需动手,自会等到她自取灭亡的一天。

    延平帝冲到关押张贵妃的宫室内。张贵妃喜极而泣,以为延平帝是来看望她,甚至会将她放出去,于是张贵妃激动的冲了上来。等发现延平帝表情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延平帝一脚踢在张贵妃的腹部,“贱人,朕是如何待你的,你又是如何回报朕的。贱人,朕就不该信任你。”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

    “够了。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敢对太后下毒,致使太后中毒身亡。如今事情已经查明,你还敢在朕面前狡辩。你是不是吃定了朕不会对你动手。贱人。”延平帝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张贵妃的脸上。

    张贵妃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已然无法顾忌形象,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她抓着最后的机会,“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一定是皇后娘娘栽赃陷害,皇后娘娘早就看臣妾不顺眼,加之前段时间宫中议论纷纷,都说臣妾要取皇后而代之。可以说,臣妾机会快将皇后娘娘逼到了绝路。皇后娘娘为了保住地位,使出这等毒辣的手段暗害臣妾。若是陛下真的相信了那些证据,那就是上了皇后的当,让皇后得意啊。”

    “够了!”延平帝怒极反笑,“自始至终,皇后都没说过一句关于你的坏话,倒是你,时时刻刻都不忘在朕耳边中伤皇后的名誉。你这个贱人,朕之前真的是看错了你。”话音一落,又是一巴掌甩在张贵妃的脸上。

    张贵妃两边脸颊肿胀起来,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张贵妃大哭出声,“陛下,要如何你才能相信臣妾是清白的。陛下,你若是处置了臣妾,那就是上了皇后的当啊。”

    延平帝冷冷一笑,看向张贵妃的眼神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延平帝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可以说,此时此刻,延平帝已经对张贵妃彻底失去了信任,并且对自己以往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当夜,一杯毒酒结果了张贵妃的性命。次日,延平帝下旨,彻查张家不法之事。这几年,张家仗着张贵妃的势,为非作歹,嚣张一时。买官卖官也只是张家所做恶事中的一类而已。如今延平帝下定决心要收拾张家,朝中一半的人惶恐不安,另外一半的人拍手称快。张家算是京城暴发户,所做之事,自然不是那么隐秘。想要查找张家的罪证,简直容易之至。

    数十天后,刑部同大理寺将罪证交到延平帝手中。很快延平帝就在早朝下旨,查抄张家,张家上下人等下刑部大狱。至于最后如何处置张家人,等搜集了更多罪证后再做决定不迟。与此同时,关于张贵妃的具体处置,也终于下达。虽然这个时候张贵妃已经死去数十天,但是她身上还背着贵妃的封号,这是延平帝绝对不能容忍的。延平帝下旨废去张贵妃所有封号,将其贬为庶人。紧接着又下了第二份旨意,赐庶人张氏毒酒一杯。至于张氏所生之子,则放在别的妃嫔名下教养,等到成年后就搬出宫去。

    至于张家人的下场,延平帝下旨满门抄斩,不容任何人求情。凡是替张家求情的,都等同张家同伙。

    张家上下两百口人,上到七十老妪,下到襁褓中的婴儿,无一幸免。菜市口血流成河,恐怖血腥一直笼罩在京城的上空,迟迟不肯散去。等到张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延平帝才让礼部择日安葬周太后。

    在这期间,罗皇后一直很安静,不曾落井下石,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她挑起身为皇后该承担的重担,至于多余的事情则是一件不做,一句不说。反倒是太子轩辕齐年轻气盛,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同罗皇后讨论张家倾覆之事,不过每一次都被罗皇后眼一瞪,这才咽了下去。

    等到周太后出殡后,太子轩辕齐总算找到了同罗皇后独处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一吐心中所想。太子轩辕齐郑重请求,“请母后教我。”

    罗皇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些年,本宫教给你的可少?可是你又学到了几成?”

    太子轩辕齐顿感羞愧,“儿子无能。这一次母后不动声色,就让整个局面彻底翻盘,儿子佩服不已。儿子就想在母后跟前取点经,能够学到一点皮毛也是好的。”

    罗皇后轻声一笑,说道:“想要立于不败之地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一是要沉得住气,就算天塌下来,眉眼也别皱一下。二是要善于把握人心,把握机会。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三是,必要的时候,要狠得下心来。为了那个位置,至亲亦可弃。你若是能够做到这三点,这宫里无人能够撼动你的位置,就算是你父皇也不能。”

    太子轩辕齐双眼发亮,像是开启了崭新的世界。“还请母后教我,平日里该如何做。”

    罗皇后轻描淡写,“想要做到这一步,没有捷径可走。平日里多注意修身养性,气度养出来了,遇事的时候自然就能沉得住气。只要你能沉得住气,你就能看到更多的机会。届时,只需善加利用这些机会,还愁事情不成吗?”

    “儿子谨遵母后教诲。听母后的一席话,儿子如同醐醍灌顶,胜读十年书。”太子轩辕齐笑着说道。

    罗皇后冷哼一声,“这些道理,从你懂事起,本宫就在陆陆续续的灌输给你。可是这些年你的表现,并不合格。”

    太子轩辕齐涨红了脸,却无可辩驳。

    罗皇后继续说道:“当然,这也跟你的年纪有关。毕竟你才十七八岁,历练有限,所经历的事情更是有限。又身处这富贵窝中,想让你一下子就领会母后多年来的心得,的确是对你要求太高。想当年母后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比你强上多少。母后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摸索着走过来。能够走到今天,有势力更有运气,当然也离不开定国公府的支持。总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罗皇后将这些年的一些经验和心得,一一传授给太子轩辕齐。不求他能学到多少,只求他能牢记在心里面,将来遇事的时候能够多想想她所说的这番话,罗皇后就已经很满意。罗皇后看着窗外面,心里头是悲凉的,眼神也是哀伤的。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子轩辕齐这些年过的太平顺,缺少了磨难,所以他才迟迟不能成熟起来。罗皇后轻声一笑,或许她该适当的放手,让太子自己去闯。只要性命还在,就算摔得头破血流,也有翻盘重来的机会。

    京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很快传遍全国上下。消息传到金州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腊月。

    得知张家倾覆,沈静秋轻声一叹,同罗隐说道:“我就知道张贵妃斗不过皇后娘娘,张家迟早要灭亡在他们自己手里。果不其然,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罗隐轻蔑一笑,“张家都已经将皇后娘娘逼上了绝路,若是这个时候还不反击,难道要等到张贵妃做上皇后才反击吗?”

    “所以说,张家今日这一切,都是张家人自找的。”沈静秋感慨叹息,一个家族就此覆灭,过几年世人不会再记得曾经有个得意的张家,还有一个得意的张贵妃。沈静秋说道:“但凡张贵妃聪明一点,低调一点,对皇后娘娘多尊重一些,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至少不会这么快灭亡。”

    “何必替死人担忧。”罗隐心情畅快。张家倾覆,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沈静秋摇摇头,“我只是感慨世事无常。”在皇权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样的渺小。沈静秋常常都会生出逃离皇权的想法。可是就算躲到了金州,皇权的影响也依旧无处不在。

    朝哥儿下了学堂,冲进来要看湘儿,瞬间就冲淡了沈静秋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感慨。湘儿坐在床榻上,咬着手指头,看着朝哥儿,咯咯咯的笑着。朝哥儿爱死了湘儿这个模样,伸出手就将湘儿抱在怀里,同湘儿说着童言童语,还拿出书本来,给湘儿念书听。

    沈静秋也不阻拦,还同罗隐开玩笑说道:“有了朝哥儿这位小先生在,湘儿的启蒙我是不用担心了。以后的日子可以轻松一大半。”

    罗隐笑问沈静秋,“你放心朝哥儿给湘儿做启蒙。不怕朝哥儿会教湘儿一些奇怪的东西。”

    “不怕。朝哥儿还是孩子,能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而且看到朝哥儿这样全心的投入,你难道不高兴吗?我之前就是担心朝哥儿太沉默,话太少。如今有湘儿在,根本不需要再担心这个问题。”

    沈静秋说的是对的。自从有了湘儿以后,朝哥儿就彻底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虽然不曾像过去那样活泼闹腾,不过已经同普通的小孩子并无区别,而且也能同轩辕斋,李愚他们玩到一块。三个臭小子凑在一起玩闹,都督府整日里都是鸡飞狗跳,一刻不得安宁。再过两年,等望哥儿也加入闹腾的行列,这个都督府更是承受不住,怕是三天两头都要修补一次房顶。

    刚想到望哥儿,望哥儿就钻了进来,站在朝哥儿身边,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湘儿。竖起耳朵,听朝哥儿念书,一脸认真的模样。

    沈静秋摸摸望哥儿的头,望哥儿都没有一点反应,依旧认真又好奇的看着朝哥儿,完全被吸引住了。

    沈静秋示意下人们都不准打扰三个孩子,就让朝哥儿这个当哥哥的,做一回称职的小先生。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沈静秋的一厢情愿。等到轩辕斋和李愚冲进来后,看上去那么美好安静的一幕,瞬间崩塌。屋里瞬间热闹了十倍不止。

    “湘儿,湘儿,我是斋哥哥!”轩辕斋拉着湘儿的小手,腆着脸,一副谄媚的样子。

    朝哥儿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不乐意的说道:“小心吓着湘儿。”

    轩辕斋也不在意,“我肯定不会吓着湘儿。湘儿最喜欢我。”

    “湘儿最喜欢我。”望哥儿不甘落后,大声叫起来,表达自己的主权。

    轩辕斋推着望哥儿的脑门,将他推开,“去,到一边去。你个小屁孩,连话都说不清,凭什么说湘儿最喜欢你。”

    望哥儿不服气,找朝哥儿出头。朝哥儿一个都不理会,专心的带着湘儿。

    沈静秋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轩辕斋自己都是小屁孩,还好意思嫌弃望哥儿是个小屁孩。这算什么,小屁孩嫌弃小屁孩吗?孩子的世界果然是看不懂,不过绝不会妨碍沈静秋从其中得到欢乐。

    孩子们之间的小小纷争,无需打人干涉,孩子们自己就会解决。

    湘儿俨然是都督府上下的宝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四个臭小子整日里巴着不肯放手,害的罗隐这个正经老爹想要抱抱自家闺女,还得趁着孩子们去学堂的时候。罗隐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在家中是一降再降,估计是排在了最后面。对此,罗隐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对上沈静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罗隐就犹豫了。再对上湘儿的小脸蛋,罗隐一颗心都化掉了,眼里脑子里全是湘儿可爱的模样,哪里还记得自己地位一降再降这样的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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