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童映澄又看了他一眼。
    可少年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转了身,没有多余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童映澄有些错愕,他已经大步走远,只留给她一个孤傲挺直的背影。
    似乎跟了她这么久,真的只是为了送还这一枚耳环。
    她低下头,再一次将那枚耳环戴上,无意识勾了勾唇。
    三中的学生,果然不一样。
    这是童映澄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于她而言,面前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有些过分好看的少年。
    *
    她从没有想过两人还会有第二次的相遇,然而上帝似乎总喜欢开玩笑,时隔半年后,童映澄又一次见到了他。
    曾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一大早老宅门前就停满了各式豪车,那些人摆着一副精心完美的笑说尽好话,其乐融融。
    在这样的场合,童映澄总觉得孤独。
    她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在曾家这样的名门大户,一个私生女若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只会让曾家人觉得颜面尽失。
    当年曾家大儿子曾子峰一夜风流,十个月后,小城镇出生的穷苦女学生童心苒生下童映澄。消息传到曾家老爷子耳里,他怒不可遏,转头就安排曾子峰和林家的掌上明珠林茉定下亲事。
    两年后,林茉生下小千金。只是生产时落下了病根,此后的十几年,肚皮里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慢慢的,曾家老爷子也松了口,同意童心苒带着童映澄踏进曾家大门。
    童映澄因此摇身一变,从在梧桐巷被人人欺侮的小野种一跃成为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
    想到母亲,童映澄眼神微黯,不再看前厅来往的达官贵人,转身往后院走。
    院子东面种了棵银杏树,说是有上百年了,树干高大挺拔,到了秋天满地都是金灿灿。
    以往童映澄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在树下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上一会。
    今天也是如此,可当她逐渐走近那棵银杏树,才发现树底下还有其他人。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的印花连衣裙,肤色很白,在日光下有些透明。
    那是她名义上的妹妹,也是曾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曾桐。
    此刻,这位曾家的掌上明珠一扫平日里矜贵清冷的模样,小脸写满了讨好与崇拜,正在对着一个少年叽叽喳喳。
    从小被曾老爷子放在心尖上,曾桐可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只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面对众人,她一向姿态高傲,哪曾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候?
    童映澄突然就起了兴趣,能让曾桐这么低三下四的,究竟是怎样的男生?
    她才扫过去一眼,瞬间就愣住了。
    视线里,少年的侧脸棱角分明,从额头到下颌,每一寸线条都精致流畅,挑不出一丝瑕疵。
    树木的枝叶在他脸上罩下很浅的一层阴影,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鼻子高而挺,弧度几近完美。
    连鼻子都长得好看的男人,自然丑不到哪里去。
    嘴角有些兴味地勾起,童映澄将散落的发丝拢至耳后,手指无意识摸了摸下巴。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对方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窥探,侧头朝着她这一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漆黑、阴冷的眸,瞳仁里透着无法消散的薄凉与沉郁。
    只是一眼,就让她遍体生冷,像是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她的心颤了颤。
    电光火石间,童映澄终于将这一张脸记了起来。
    是他。
    那个之前捡到她耳环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相差2岁的姐弟恋,地名、行业相关情节均是虚设,请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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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谢谢收看呀~
    第2章
    晚饭过后,童映澄在母亲嘴里得知了他的名字——江樾,江平市首富家的公子。
    据说一个月前才结束高考,还没放榜京州大学招生办就把电话打到江家了。高考成绩一出来,江家更是差点被踏破门槛。
    省理科状元这一头衔落到了江樾头上,算得上是光宗耀祖的事。江樾的父亲江斌大张旗鼓摆了宴席,第一次把儿子领到外人面前。
    也是这天,江平市富二代的圈子里大多数人才知道有江樾这一号人物。
    江平的圈子也就这么点大,与童映澄同一辈的,多是些骄奢淫逸、附庸风雅的俗人,整日里变着花样吃喝玩乐,脑袋空空,而像江樾这样的,实属难得。
    不过童心苒提起江樾,却不是因为他傲人的分数。
    听说,曾桐自从两年前在三中偶然见了江樾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为此还求了老爷子托关系帮她办理转学进了三中。
    可惜的是,曾桐那常年吊车尾的成绩,即使老爷子塞了不少钱,学校那边也不同意她转入江樾所在的零班,只让她进了个普通班。
    因此,整个高中期间,曾桐都没能和江樾发生任何故事。
    直到上个月在江家的宴席上,两个人又碰上了。仗着两家长辈这段时间在生意上有不少往来,曾桐开始天天往江家跑。更是为了江樾,连原先准备去英国留学的计划也改变了,一心一意要跟着他去京州。
    但就她高考那点分数,想进京州大学,以曾家的人脉怕还是有些悬,为此,老爷子这阵子没少花钱找人打点。
    “一转眼,我家澄澄都长成大姑娘了。”
    童心苒轻轻地为女儿顺着头发,眸中隐有泪光,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瘦瘦小小的,也不会哭,接生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那时候多害怕……”
    擦拭了眼泪,她半是叮嘱,半是恳求:
    “只要你好好的,对妈妈来说就是好日子。澄澄,你答应我,别总是去招惹他们。”
    作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直遭受曾家上上下下的白眼,童心苒何尝不难过?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忍气吞声不打紧,只盼望童映澄能够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妈,我——”
    童映澄还没说完,就被童心苒打断,“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帮你找个好人家。”
    一听到这个话题,童映澄就开始头疼,“妈,我才多大呀?再说了,我可不想离开你。”
    “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曾桐可比你机灵多了,江家家大业大,等嫁过去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童心苒是穷人出身,也没什么见识,自从跟了曾子峰以后就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能接收到的讯息都是曾子峰想让她接收到的。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天,只有嫁得好,才算是圆满。
    童映澄翻了个白眼,她一向看不惯曾子峰的处事方式,更是痛恨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不光彩的血液。
    然而出身无法选择,她也不愿与母亲争辩。
    “知道啦知道啦!”童映澄撇了撇嘴,嘀咕道:“她想嫁到江家,做梦吧,”
    今天看江樾那副模样,明显对曾桐的示好没有半点感觉。
    一语成谶,没过几天,老宅里的佣人私底下纷纷议论起来,说是曾桐小姐在自己的成人礼后满心欢喜向江樾表白,却被对方冷言冷语拒绝了。
    这下好了,曾桐茶饭不思,把自个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急得老爷子愁眉不展,又犯了旧疾。
    于是这段时间整个曾家的气氛都有些怪异,童映澄每回接到母亲的电话,那头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曾桐不痛快,自然更是看童心苒处处不顺眼,没少给这位二夫人使绊子。
    母亲是逆来顺受惯了,童映澄却是个暴脾气,看不得亲人受半点委屈。可她提了不下千次,童心苒就是不肯答应搬离曾家。
    “等你嫁个好人家,妈妈也就有了依靠……”
    每一回,母亲都是用同样的话语搪塞她。童映澄想不明白,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成为母亲的依靠,非得等她找到个好男人才行?
    心下有气,童映澄更是不情愿踏进曾家。
    她还是搬回了梧桐街,和谢沅住在一块。这个暑假两个女孩每天在超市做促销员,到了晚上就在夜市摆了个小摊位,只卖些女孩子家喜欢的饰品,两个月下来也攒了不少钱。
    曾子峰打到她卡里的那些钱,童映澄分文未动。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姓童,做那个父不详的野孩子。
    *
    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童映澄难得回了一趟曾家大宅。
    一进院子就撞见了曾桐,她今日穿了件绿色真丝吊带裙,腰肢纤细,走起路来犹如弱柳扶风。
    两个人的视线刚撞上,曾桐的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很快移了开。
    姐妹俩向来是看不惯对方,童映澄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往别墅的西面走,童心苒住在最里侧的房间,那儿最是清净,平时少有人去。
    还没进门,童映澄就听见屋里传来陶瓷杯撞落木质地板的清脆声响。
    “出去!”
    女人的嗓音藏着压抑着的怒气与惊慌,让童映澄心中一紧,慌忙冲了进去。
    “妈——”
    撞入眼帘的,除了披头散发的母亲,还有一个男人,是童映澄再熟悉不过、也最恨之入骨的人——林灿杰。
    他是林茉的堂弟,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无赖。
    童映澄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14岁的时候,那会她还住在梧桐街。
    有天她刚放学回家,推开门却发现屋里一片狼藉,母亲眼眶泛红,支支吾吾。后来她才知道,是林灿杰带了一伙小流氓上了她家,还企图对童心苒不轨。
    此后童家就再也没有平静过,林灿杰隔三差五上门来骚扰她的母亲,还找到她的学校去。
    如果不是这个混蛋,或许她们母女现在还能在梧桐街那个家过着平淡开心的日子。
    看见这个人,童映澄骨子里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和恨意终于爆发,往梳妆台扫了一眼,她快速抓起一只竖棱花瓶,朝着面前贼眉鼠眼的男人身上砸了过去。
    林灿杰侧身躲了开,玻璃瓶顷刻间被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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