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纪长泽的主意,因为这场灯会是为了纪念并不存在的元儿姑娘,总不能以后每年都是打着这个由头,所以他直接把灯会定位到了面具会。
    所有人在入场时会一人发一个面具,大家戴上面具,然后入场游玩,因为戴了面具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一边是刺激一边又可以无所顾忌的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
    比如说读书的文人平时要稳重自持,但戴上面具后谁也不认识他,他也可以去看那些热闹的杂耍,可以大大方方喝彩给赏钱,也能童心大发的去投壶而不怕人家笑话自己幼稚。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怎么能出门的年轻姑娘们,能够和同龄人一起来热闹的灯会,还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害羞的话只要躲在面具下就可以坦然四处游玩,而且这是官府办的灯会,很少有长辈阻拦,对她们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这种大型活动就是要热闹才办的起来,这又是第一届,纪长泽不搞点花头,还真怕到时候没多少人来,那才叫真的尴尬。
    好在他的良苦用心没白费,因为之前一直在宣传,近日白天又特地派人敲锣打鼓的在整个垂柳走了一圈,通知大家垂柳灯会今晚举办记得来参加,在纪长泽带着这一票京城来的小郎君进灯会时,现场已经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队,十分给他长脸。
    给他长脸的可不止垂柳百姓捧场这一件事,昨夜这些文人刚刚来到垂柳,正是疲惫的时候,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垂柳风貌,被带去客栈后就在房间睡了,第二天清晨又都凑在一起看元花,因此没一个去街上看了的。
    今日一看,俱都惊讶起来。
    “这街道竟比京城的还要洁净无垢,一路走来,居然连一点污物都无。”
    “何止污物,兄长你看这些百姓。”
    同行的文人听到此话,俱都下意识望向了路上行走的百姓,只见他们一个个都面上带笑,虽有的穿新衣,有的穿打了补丁的衣物,却都是面容干净,头发梳理整齐,衣裳也都是洗的干干净净,就连脚下踩着的草鞋或是靴子,都没有他们一路上接触的平民那样任由污泥盖着。
    “不是说垂柳贫困?为何我看这里的百姓倒像是生活富足的模样?”
    前面走着的纪长泽耳朵尖,听到这话略微驻足,笑着解释:“倒不至于个个生活富足,只是我垂柳有免费的澡堂,无论什么去都是热水,要进大小商街又必须衣着干净,渐渐的百姓们便都养成了勤洗漱的习惯。”
    这样的穷地方,竟然还有12时辰供应热水的免费澡堂?京城都没有这样的地方。
    顶着一群文人诧异的视线,纪长泽干咳一声,仿佛是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没再说话。
    古人都是含蓄而又谦虚的,他怎么能厚颜无耻的夸自己的功绩呢。
    那必须得让别人夸啊。
    于是他做出一副“我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沉默样子来,袖子下的手却趁着大家没注意,轻轻的把旁边正思考家里娘子孩子有没有来参加灯会的乌县丞往前一推。
    正好奇满满的郎君们立刻看向了乌县丞。
    已经想到一会有没有可能和家里人偶遇的乌县丞:“……诸位有所不知,这澡堂正是我们大人令人盖起的,分文不收也是我们大人定下的,澡堂盖起的费用全都由大人承担……”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我们纪大人多么爱民如子”,众位文人看向纪长泽的视线顿时充满了敬佩。
    又有郎君问:“这街道上无秽物,也是官府管着的吗?一眼望去倒是十分清爽。”
    谁不喜欢干干净净毫无污秽的环境,只是在古代又没有集中处理垃圾的地方,贫民大多都是随地解决生理问题,有垃圾随手就扔了,脏不脏的反正也习惯了。
    倒是有专门清理的人,可清理的再快也抵不住制造垃圾的人多,即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也依旧不可能达成如今垂柳的干净。
    因此这些人第一时间就觉得是官府强制管制了才能营造出这样干净漂亮的街道。
    这还真不是,当然,垂柳能有如今的模样,那肯定是纪长泽的功绩。
    但他怎么好意思自己夸自己呢。
    于是他又轻轻推了乌县丞一把。
    再次被推到更前面的乌县丞:“……”
    虽然在心底已经说了无数遍,但他还是想再说一次,这个上司,真的太狗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次展现出了职业微笑:“这都是当地百姓自发行为,还是因为大人之前发现沤肥可让土地更加肥沃,粮食长的更好,将如何制造肥料的方法教给了百姓。”
    从那之后,随地大小便就在垂柳消失了。
    就算是憋得不行了,那啥完了之后也都会想办法带回自家,以往大街上那些最常见也是最难清理的垃圾,什么烂掉的蔬菜帮子,什么人体排出的某物,现在都成了百姓眼中的宝贝,别说随地扔,路上看见了,也会好好捡回去沤自家地的。
    再加上纪长泽安排了清扫的人,水泥地也不怕水泼,能不干净吗?
    等到乌县丞如此如此这般一解释,这些郎君们看向纪长泽的视线里又都多了几分敬佩。
    垂柳他们没来过,但穷地方是个什么样也都有所耳闻,如今纪长泽凭借一己之力让垂柳百姓安康,环境干净,这是多少知县做不到的事啊。
    纪长泽面对他们的目光仿佛很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十分好脾气的谦虚着:“乌县丞夸大了,垂柳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整个县衙一起打造的,如何能只说是本官一人的功劳。”
    说完,他相当熟练的轻轻点了点乌县丞。
    同样相当熟练的乌县丞:“……大人谦虚了,您之功绩,整个垂柳都是看得见的。”
    郎君们完全get不到乌县丞内心跑过的羊驼,纷纷感叹:“纪大人不光爱民如子,还如此淡泊名利,只字不提做的功绩,若不是乌县丞,我等还不知晓大人竟为垂柳做了这么多。”
    纪长泽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本官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这点小事,何必拿出来夸耀。”
    默默摸了摸刚刚被点到地方的乌县丞:“诶,大人总是如此,从不贪功绩名利。”
    郎君们顿时更加赞叹。
    这位纪大人,果然是淡泊名利,高风亮节,做了这么多还只字不提,若不是下属说了,估计他都不会提自己的功劳半点。
    真是官场上的一片清流啊。
    第110章 贪官知县(10)
    纪长泽没用自己的身份走后门, 一行人老老实实夹杂在来参加灯会的百姓中排队,一边排着,一边听乌县丞说垂柳的一些好玩事, 倒也不算无趣。
    慢慢排了队,戴上发的面具,大家陆陆续续进场。
    一进去,这些郎君便被面前景象震撼了一下, 上方挂满了花灯, 明明是夜间却亮如白昼, 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行走在街上,还有早就获取了行商证的小贩在准备好的货架后叫卖。
    “香囊, 手帕,郎君姑娘来看看,上好的手艺哦~”
    有两个穿着裙装的姑娘手挽着手上前,低头认真挑选, 挑好了合心意的,就用着清脆声音与老板讲价,也许是因为戴着面具遮住了脸,她们声音里带着坦荡与欢喜。
    有一家三口出来游玩的,郎君肩膀上坐着个小孩童, 脸上戴着灯会专门供给孩子的面具。
    还有年幼却能自己跑动的孩子在人群里, 小孩子脚下不稳,若是不小心跌倒了, 旁边陌不相识的行人则会很顺手的将他抱起来,拍拍他的头让他小心。
    也有老人出来的,行人见到老人行动不便拄着拐杖,俱都纷纷让路, 老人面具不慎掉落,她不好弯腰,站立一旁负责督促安保的衙役见状,上前捡起面具递给了她。
    老人家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慈祥与感激。
    这在垂柳百姓看来或许是很普通的一幕,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知县大人的号召下礼让老人孩童,但在这些从京城来的小郎君看来,却是十足的感叹。
    敬老慈幼,京城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在垂柳,竟好像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一般。
    他们戴着面具,纪长泽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只从他们那频频点头的表情,他就能猜出来这些郎君心里大致的心理活动了。
    其实要让百姓敬老慈幼很简单,只要多编几个敬老慈幼然后得到回报的小故事,再好好的描述一下敬老慈幼是多么的品德高尚,百姓们自然就自动自发的开始做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编几个为老不尊和熊孩子捣乱的故事,敬老慈幼是品德,主要是为了温水煮青蛙,让垂柳百姓渐渐养成一些习惯,可不是让一小撮人仗着身份为所欲为的。
    “诸位,前面还有猜灯谜,不妨一同去看看。”
    他做出邀请,其他人自然是没有不应的,他们虽还未开始彻底的逛灯会,却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一晚将会是充满新鲜感与期待的一晚。
    对于这些从京城而来,本来只是想围观元花,却看到这样繁荣安宁景象的郎君们来说,这一晚是惊喜。
    对于垂柳本地人来说,这一晚同样是惊喜。
    尤其是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们,每年的集会她们都是不能上街的,不光是因为未婚女子不好来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是担心有拍花子的将人拐走发卖,长辈们往往都是严厉着神色,无论她们怎么哀求都不答应。
    如今,不用她们祈求,长辈自己就提出让她们也来灯会松快松快了。
    吴三娘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往年那么渴望去集市都不能如愿,今年爹娘却主动说让她来灯会玩。
    她茫然过后,竟有点不敢去了。
    交好的姐妹寻她一起,她有些胆怯的握紧了帕子:“听爹娘说要去灯会的人有许多,还都戴着面具,我有些不敢去,若是遇到拍花子的……”
    姐妹笑道:“我之前也怕着呢,但家中兄长说了,知县大人派了许多捕快去守着,灯会只有一道门能出入,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是要摘下面具记录下的,在里面碰上什么恶人,喊一声捕快就会出手,若是真遇上拍花子的,人不是好端端走出去的,门口不会放行的,这都是咱们知县大人为了让我们能好好玩特地安排的,你就安心吧。”
    虽姐妹这样说着,吴三娘还是有些害怕,但这些害怕抵不过心底对出去玩的向往,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与姐妹一道去。
    去之前,阿娘特地给她做了新衣裳,买了漂亮的红头绳,还有竹簪,说虽然戴面具不露脸,但难得有这个机会出去玩,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吴三娘心底的害怕少了些,她知道阿娘出嫁前几乎未去过这样的场合,因此这次女儿可以去,阿娘打心底的为她高兴。
    到了灯会的这一天,她早早的就起来了,收拾完家里做好饭,有些着急和期待的等待着天黑到来,终于,天黑了,姐妹来寻,她们两人一起手挽着手,排队进了灯会。
    里面好大,好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大家都戴着面具,无人关注身边是男是女,她们大大方方的走在其中,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松快。
    姐妹说:“真想以后也能这样,三娘,我听闻纪大人说想要开纺织厂,只招女人,我想去,我都想好了,如今我还未出嫁,赚的银两给家里,等我出嫁了,我能赚银两,夫君就不会小瞧了我,也不会像是知儿她爹一样,纳妾还打她她娘都不敢说上一句。”
    吴三娘犹豫着:“可许多人家都不喜欢自己娘子抛头露面的,若是你出嫁后夫君不要你继续在纺织厂做事怎么办?”
    “我出嫁前是要商量好的,若是出嫁后那人言而无信,我便把他告上官府,纪大人是好官,对女子也好,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允许女子参加灯会,听闻他怼他妻子也是爱惜的很,我找纪大人,他肯定会愿意为我做主的。”
    吴三娘被说动了。
    就算她不常出门也知道,纪大人是好官,他虽上任时间不长,在这垂柳,却是人人称赞敬佩的。
    说句夸张的,若是有一人当街说了纪大人不好,周围听到的人必定群起而攻之。
    纪大人在他们垂柳人心中,就是如此的有威望。
    她还是那样的胆怯性子,但想到纪大人肯定会为她们做主,心底又升起了一片勇气。
    “好。”她听到自己说:“我也与你一起去纺织厂。”
    灯会过后,第二日,纪长泽依旧是带着乌县丞来寻这些郎君,他们说说笑笑,一起找了一家酒楼吃饭喝酒。
    酒楼在二楼,能将楼下的风景揽入眼中,一郎君正喝着酒,突然发现底下一直有小孩子抱着一些东西跑来跑去,身上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疑惑问道:“这些小童是做什么的?为何都穿着一样的衣裳?”
    乌县丞这次不用纪长泽戳,很自动的站起来解释:“这些小童都是扶孤院的,扶孤院是纪大人建造的,十六岁以下的都可进扶孤院,八岁以上会被安排做工,这些小童都满了八岁,暂时被派遣一些在垂柳送轻物带口信的活。”
    他解释了一下扶孤院接了活得了报酬后会自己扣下一半,剩下的一半算作这些孩子的酬劳,也好让他们在长大离开扶孤院前有一些自己的积蓄。
    郎君们看向纪长泽的视线已经不光是赞叹了。
    这位纪大人,上任才不到半年,竟已经为垂柳做了这么多的实事,垂柳以前多穷他们没看见,但如今垂柳百姓幸福感有多满,他们是瞧的清清楚楚了。
    面对夸赞,纪长泽完全不自傲,而是很惭愧的摆手:“这有什么的,只是做了为官本分罢了。”
    哪个官能做到这种程度!
    哪个官能凭借一己之力养活这么多人!
    哪个官能说做扶孤院就做扶孤院。
    再看看底下那一个个肌肉鼓鼓囊囊,让人看了就安全感满满的捕快们在街上巡视,而百姓们也都没有惧怕的,反而一个个笑着打招呼,明显这些捕快在百姓心中地位有多和善。
    这才是真正的官民一家啊。
    一阵风吹过,路边零零散散的元花树上花瓣掉落,落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简直要形成一幅漂亮让人不忍心打破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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