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泽表示理解。
    这也正常,毕竟胡子方祖祖辈辈都是官宦世家,他祖父又是知名大儒,他若在工部是干别的还好,但要行建造房屋这种事,长辈不乐意也正常。
    不过……二皇子也加入了进来,那这件事就有意思的多了。
    “殿下让胡大人直接去书房呢。”
    前去禀报有客的下人匆匆走了过来,行礼后便带着二人到了书房门外:“二位大人直接进去便好。”
    纪长泽与胡子方进去,正瞧见这偌大的书房中,四处都摆放着木雕的房屋,最大的一个足足有一米长,看着应当是一整个府邸的模型,大大小小院落、花园、湖泊,全都清清楚楚。
    书桌后,正有个人埋头在宣纸上画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上带笑:“子方来了,快来帮我看看我新想的阙楼。”
    看到纪长泽,他愣了愣,连忙放下笔,与纪长泽几乎是同时见礼。
    “二殿下。”
    “纪大人。”
    二皇子是主,他是臣,纪长泽动作灵敏的躲过二皇子的见礼,几乎是立刻就在脑海中搜寻出了一张图,很自然的笑着道:“下官听子方说,殿下在营造方面颇有些心得,近日得了一建桥法子,便想来问问殿下,此法可行否。”
    胡子方:“……”
    我没有,不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然而他刚张张嘴,就看见纪长泽正温和对着他笑,语气轻飘飘的:“子方,是吧?”
    胡子方:“……是……的吧……”
    “哦?”
    二皇子一听建桥法子,眼睛便亮了,也没去问别的,只道:“劳烦纪大人拿来与我看看。”
    纪长泽直接上前要去书桌后:“下官记得如何画,便借殿下纸笔一用了。”
    二皇子下意识一拦,见纪长泽疑惑看他,干干笑了笑:“这儿我方才沾了墨迹,我们去那张桌子上画。”
    纪长泽眼微微眯了眯,仿佛是无意般看了眼书桌后,好脾气一笑:“也好。”
    他快速画起了一张桥梁草图。
    还没画完,二皇子就已经站到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了,等到画完了,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认真观摩起来。
    胡子方本来还在那自闭,见二皇子一副发现宝藏的表情,心痒难耐,也忍不住凑上去看。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平日就交好,如今看着看着,竟直接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这样的桥应当可以减轻水扑。”
    “用料也比一般桥梁少,看这里,如何想出来,造桥竟还能这般。”
    纪长泽就看着他们兴奋讨论。
    当今陛下子嗣不算很多,但膝下都是皇子,并无公主出生,皇子共五位,最大的大皇子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当年被指谋反时他也才十九岁。
    二皇子年岁与大皇子相差不大,今年三十二岁,自从十六年前“大皇子谋反”事件发生后,皇子们也许是被这事吓得不轻,俱都不爱冒头,二皇子自然也在其中。
    十六年来,他出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不只是他,三皇子与四皇子都憋在府不出,也不和朝中官员沟通感情,也不试图奏请上朝,存在程度堪比隐形人。
    四位皇子里,也就只有年岁最小刚好十六岁,没经历过当年父圈子阴影的五皇子经常出府,不过这位五皇子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一些烟花场所,小小年纪,就传出了风流名声。
    纪长泽本来猜测着,四位皇子可能是被当初的事吓到,但今日看来,仿佛并不是这般啊。
    他一直耐心等着,等着两人越说越兴奋的讨论完了,都要动笔开始计算了,一抬眼,才想起来还有个纪长泽。
    二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歉道:
    “真是对不住,竟把纪大人忘了,大人,这图纸你是从哪看到的,画下这图的人,必定是天纵之才,若是可以,是否能为我引荐?”
    纪长泽面不改色:“偶然得了一本书,从里面看到的。”
    不等二皇子再问,他自己就先说:“那书是年少时在我师父书房看到的,十六年前他书房中着了一场大火,书也跟着不知去向了。”
    听到十六年前四个字,二皇子本来满是愉悦的神情一顿,干巴巴的笑了笑:“原是如此。”
    “殿下,若是这图交给殿下,殿下可能造出与这图一样的桥梁?”
    二皇子尴尬笑了笑。
    “能造是能造,只是……父皇不喜我行营造之法,我也只能在我这府中折腾了。”
    “不知纪大人可否将这图纸留与我?我知晓这图珍贵,拿库房宝物与纪大人换可好?”
    哦豁,明白了。
    怨不得二皇子闭门不出,你以为人家是在自闭,其实人家是关起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图纸自然能送与殿下,只是在下官还有一些事想问二殿下。”
    纪长泽说完,看了一眼胡子方。
    胡子方被突然注视,愣了愣,迷茫脸与纪长泽对视。
    纪长泽看他一眼,眼再望向门外,示意胡子方出去。
    胡子方:“?”
    他也好奇看向门外。
    什么都没有啊,纪长泽看什么呢。
    纪长泽微笑:“子方与生彦不愧是好友。”
    怎么好好的,话题到这上面来了,胡子方不明所以,却也还是很骄傲的抬头挺胸:“自然,我与生彦,那可是至交,通家之好!”
    纪长泽:“我有些事要单独问二殿下,子方出去等等可好?”
    “好啊。”
    胡子方痛快答应下来,利索出了门,还顺带贴心的帮着关上门,等到站在外面,冷风一吹,他突然反应过来。
    纪长泽刚刚那眼,是在暗示他出来?
    啧,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奸臣,让他出个门都不要弯弯绕绕。
    屋内,因为二皇子是胡子方的友人,考虑到不是一个脑回礼都做不成好朋友,纪长泽吸取了刘生彦和胡子方的教训,直接利索的问二皇子,对大皇子是个什么看法。
    二皇子没什么复杂反应,十六年过去,当初再怎么惊心动魄,到了今日,尘埃落定,也掀不起他心中什么风浪了。
    他眼馋的看了一眼桌上图纸,痛快答道:“大皇兄自小聪慧,稳重仁善,无论是文武都称得上是佼佼者,对着底下的弟弟们,也都十分关照,若要说他谋反,我是第一个不信的。”
    纪长泽笑了:“其他殿下也如二殿下一般吗?”
    二皇子顿了顿,指甲不由自主的在掌心里划来划去,视线瞥了一眼书桌底下,又快速移上去,干咳一声:“我们兄弟几人素来只在自家府中,除了父皇寿宴和年宴都不碰面,我如何知晓他们怎样想。”
    纪长泽望着他脸上那完全掩饰不住的心虚,想,怨不得二皇子能和胡子方玩得好,这俩简直一个品种出来的小白兔啊。
    撒谎都不会撒。
    不过兔子也不是光会吃草,至少这几位皇子也不都是被他们那昏君父皇掌控着的工具人。
    他们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问了一句话,就几乎差不多摸清楚了个大概的纪长泽起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仿佛只是闲聊一般道:“近日天越发冷,听闻城外不少流民都冻死了,下官今日除了来问殿下图纸,也是想请殿下捐助一些钱粮,帮帮那些在外面生活,没有火炭柴火,连条薄薄被子都没有的人。”
    二皇子一愣,指甲在手心里扣的更厉害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是该捐助的,我让人拿两百金与纪大人,还请纪大人帮流民时,莫要提及我也有份。”
    见纪长泽奇怪看自己,他尴尬道:“父皇不喜我们收买人心,往日施粥,我们都是偷偷做的。”
    【我们】。
    纪长泽只当是没注意到二皇子说漏了嘴,表达理解的点点头:“下官还要去其他殿下府上问这捐助的事,就先告退了。”
    他下一站,就直接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穿着华贵,一身衣物是京城中从未见过的款式,穿上后衬的人风流又修腰身,性子一看就很内向,笑起来都十分腼腆。
    他在京中的名声就是最爱美食华衣,府中做衣裳的工匠和做各色美食的厨子最多,每顿饭都吃许多,偏还吃不胖,一些女子十分羡慕这点。
    听纪长泽说完来意,他立刻点头答应下来,让人拿了两百金给了他。
    纪长泽仿佛是很随意的来了句:“殿下身上这衣物瞧着十分不同,下官喜欢的紧,不知是否可以借府中成衣匠几天?”
    三皇子脸上的笑僵了,沉默几秒才说:
    “不巧,做这衣服的成衣匠前阵子刚赎身返乡了。”
    “既如此,那便罢了。”
    纪长泽也没再多说什么,拿了金子就告辞,到了四皇子府上时,不巧,四皇子殿下沉迷打铁,把自己关在打铁房里一整天了,四皇子府中的下人不敢去叫,于是只能劳烦纪大人明日再跑一趟。
    至于五皇子,去青楼了。
    虽然总共只见了两位皇子,但纪长泽也把天家的这几位猜的差不离了。
    晚上,他掏出夜行衣穿上,熟门熟路的溜出去,直奔二皇子府邸。
    皇宫里,因为变天,外面狂风暴雨,皇帝打开窗,感受着外面的冷冽,对着身边的人道:“今日这么冷,那逆子要吃苦头了。”
    伺候他的人低下头,不敢接话。
    十六年前,“谋反”的大皇子被押送入京,这件事太过蹊跷,皇帝杀了他,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是心虚灭口。
    于是,大皇子被圈禁了。
    不像是前朝那般圈在自己府中,而是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下营道。
    下营道阴冷潮湿,又因为皇帝的吩咐,吃喝穿衣方面,别说与之前相比了,连个普通百姓都过得比大皇子好。
    他被关在屋内,穿着单薄衣物,盖着薄被,吃的是杂粮,屋子房门窗户全都被钉了钉子的木板封上,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每天外面守着的人只会打开个小口,用于往里面放饭菜和拿出里面的恭桶。
    大皇子天之骄子,出生后就是皇子待遇,如何能吃的了这种苦头。
    皇帝想,他定然会熬不住,到时,天下也没人能说一句不是。
    史书上,他只会是一个被自己亲子谋反,却还心软没杀了他只是圈禁的好皇帝,好父亲。
    而大皇子,则会活生生在那熬死。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痛快了。
    说实在的,大皇子对他从未有过不尊敬,但他就是忍不住的去厌恶这个孩子。
    这个逐渐长成,比他优秀,仿佛每一刻都在威胁他地位的亲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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