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在。”王妃道,“我还指望着刘三帮我这个忙,又怎会动他的心上人?”

    海棠呆呆地听着王妃的话,心里最先涌上来的,竟然是高兴——牡丹没事,她没有被王妃抓来,她也没有被打五十板子!可接下来,想到刘三对自己的欺骗,海棠就是一阵心痛。她跟牡丹之间的关系,不方便对别人说,牡丹想来也没对刘三说过。刘三那时候就恨她连累了牡丹,现在找到机会为牡丹报仇,又怎么会不乐意帮王妃一把呢?怪只怪她太相信刘三,太担心牡丹,没有提防太多。

    而现在,她要为自己的性命而战。

    “王妃,世子也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跟奴婢说过,不让奴婢再来碧青居,若是他知道您将我骗来,定会火冒三丈的。”海棠知道王妃的唯一软肋就是端木夜,忙说道。

    王妃忽然用力一拍椅子扶手,神情冷酷:“你这个不要脸的大胆丫头!竟敢拿夜儿作挡箭牌?你以为,你爬上了夜儿的床,就能高枕无忧了?府里美貌的丫鬟多得是,你不在了,自然会有别的丫鬟代替你!”

    王妃的话让海棠想起了昨晚端木夜在她房里过夜的事。昨晚端木夜的动静不小,估计不少人都听到了,但那些人都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恐怕都以为,端木夜已经睡过她了。

    说不定王妃今日突然发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然,肯定不止这个,之前王妃觉得她在离间她和她儿子间的关系,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现在不过就是多了个导火索而已。

    海棠知道王妃对自己早已恨入骨髓,就算她说自己对端木夜来说不算什么,王妃都不会放过她,为今之计,只有让王妃明白,她对端木夜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或许还有一点生机。

    “王妃,恕奴婢斗胆!世子曾经对奴婢说过,奴婢比其他任何丫鬟都有趣,其他丫鬟就算再漂亮,也比不上奴婢,若您杀了奴婢,世子一定会生您的气,您和世子之间的关系将再也不复以往!”海棠忙道。

    王妃冷笑一声:“不,我不会杀你。”

    她垂下视线勾了勾唇,那笑容美好又残酷,紧接着她又抬头看向海棠道:“你这丫鬟虽不听话惹我生气,但看在你是夜儿贴身丫鬟的份上,我便不杀你。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万不可再留在王府,今日我便将你发卖出去。”

    要将她发卖出去?

    海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结果做出正确的反应了。她被发卖出去之后,如果能被卖到一个正常点的人家,就不用再面对时时刻刻遭受生命危险的恐慌了。可……王妃真的只会简单将她发卖,而没有别的图谋?

    王妃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海棠的嘴堵住,用绳子将她五花大绑了。

    当海棠被拖下去的时候,她看到王妃望着自己的阴冷笑容,心中一个咯噔。不,王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恐怕……

    那两个小厮将海棠带走的时候,走的是碧青居原本一直上锁的后门,出了门,门后竟然等着一顶轿子,海棠被塞了进去,然后轿子一路颠簸着出了齐王府,最终来到了一处屋子。

    海棠浑身被牢牢捆绑着,她根本无法动弹,直接就被那两个小厮塞到了一堆看上去很是狼狈的小丫头之中。那两个小厮跟人牙子隐约在商量着什么,海棠听不真切,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

    那两个小厮很快就给了人牙子一些钱走了——明明他们是来卖丫鬟的,可没收钱却反而给人牙子钱,可见这其中确实不对劲。

    可海棠四肢被绑,声音被封,除了胡思乱想,已经没有一点办法。

    等那两个小厮走后不久,人牙子就将所有人塞上马车,也不走远,就近来到一处显得极为冷清街道的后院。海棠是被拎下来的,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直到人牙子跟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在讨价还价——这里是妓.院!

    直到此刻,海棠才终于明白王妃方才那阴冷的笑容是怎么回事——王妃她确实不杀她,可她却要将她卖到窑.子里,让她生不如死。就算将来端木夜真放心不下她,找到了她,那时的她早就是个残花败柳,端木夜必定不会对她再感兴趣——王妃一定是这么打算的。而且,王妃说是将她发卖,经过齐王府小厮之手的只有将她卖出来那一段,之后不管是人牙子还是老鸨,都跟齐王府无关,将来端木夜要是真的质疑问起来,王妃也可以撇清自己的关系,说自己只是要将她这个触怒了自己的丫鬟发卖出去而已,至于之后她是被卖去了哪里,她就一概不知了。

    海棠想,有其子比有其母,端木夜是那样一个脾气,王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之前还是太小看王妃的变态程度了,以为端木夜对她的“宠爱”能让王妃有所忌惮,可王妃做事,偏偏“不拘小节”,她怎么斗得过王妃?

    海棠被送到妓.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而原本显得极为冷静的街道,也渐渐热闹起来。两个龟.公将海棠送到一间柴房,那老鸨临走前趾高气扬地看着海棠道:“先关你个几天,免得你不晓得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鸨从海棠的眼里看出她不是个会轻易就范的人,因此准备先好好调.教她,再让她接客。

    海棠闻言,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她最好他们将她多关几天,这样她说不定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只是海棠才刚在柴房里待了不到半小时,一个龟.公就来将海棠提起,推着她往前走。

    那龟公脸上满是猥琐的笑:“这事儿说来也够巧,来了个爱好奇特的爷。他不要调.教好的姐儿,偏要个不听话会哭闹的,说是来强的才带劲儿!”

    海棠闻言心中一颤,她还没喘口气,就又要遇到一个变态了?那么对那个变态,为了脱身,她是不是应该装出享受的模样?这样对方才会觉得索然无味放了她?

    海棠被带到了一间厢房,房间里早已候了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一看海棠身上牢牢绑着她的绳索,他的眼中便是一片兴奋。他立刻让那龟公滚出去,然后看着海棠,笑得一脸猥琐。

    海棠双脚还能动,她想着先前想的主意,可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却很难下得了手。

    男人上前将海棠嘴里的布拿走,望着海棠露出了淫.笑:“小美人儿,你夫君我最爱听的就是你那害怕的尖叫了,你叫吧,叫出来,夫君会让你满足的!”

    海棠看着这个男人,退后了一步道:“大爷,奴家听说你想要的是会反抗的姐儿,但奴家实话跟你说,奴家最喜欢那档子事儿了,可不会反抗的……”一句话海棠说得别扭,可她还是要忍着恶心说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这中年男人也不笨,他一怔之后大笑:“我的乖乖,你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吴妈妈说,你可是今日刚被买来还未调.教过的,原先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触怒了主子才被赶出来,你甭想蒙骗我了。”

    那男人说着便要扑上来,海棠忙道:“那我就实话说了,我是齐王世子的贴身丫鬟,是被王妃私下里卖出来的!世子他很快就会找来的,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世子不会放过你的!”

    那男人愣了愣,哈哈大笑:“你若真是齐王世子的贴身丫鬟,我就是齐王世子!你伺候我,可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说完便不再跟海棠多话,猛扑过来。海棠身上还绑着绳索,行动不便,直接就被对方扑倒在地。男人跨.坐在海棠身上,紧紧压住她,谁知下一秒却动手解了她身上的绳索,让她的双手解放出来。

    他哈哈一笑:“来,让我瞧瞧你这齐王世子的贴身丫鬟,有多少能耐!”

    这中年男人体格虽胖,手劲却不小,海棠的双手早就在捆绑中麻木,使不出力气来,无力地推他,却始终推不动。男人享受了一会儿她“反抗”的动作,之后便自己起身,抓着海棠的手臂将她甩到了床上,伸手就去扯她身上的衣服,海棠死命护着,然而却毫无用处,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是那么令人绝望。那男人甚至能抽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扒了,露出一身恶心的肥肉。

    海棠几欲作呕,外衣,中衣被扒开,露出鲜红的肚兜,那男人脸色更红,双眼就像是发了光,弯腰埋在海棠的颈间。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为首的英俊男子几乎是冲了进来,一看到室内正发生的一切,他眼神赤红,怒火中烧,问也不问,将那还不知死期已经来到了的男人从床上扯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随身配剑,扑的一下刺入男子的心窝。

    前一刻海棠还以为这次自己完蛋定了,下一刻却见证了如此血腥的一幕,她心神巨震,一时间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而等到端木夜收剑转身之际,海棠脑中忽然一闪,飞快地抓住床上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垂着眼睛不做声。

    端木夜一步步走到海棠身边,他在床边蹲下,眼中只剩下神色凄然无措的海棠,那一刻,心底似乎翻滚着什么,让他难受得要命。他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将她抱入怀中:“我来晚了。”

    海棠却突然像是被电到了似的推开端木夜,他一个不及防被推倒在地,身后跟着他的下人们顿时一阵惊呼,端木夜却抬手止住了他们,甚至冷声道:“都滚出去!”

    下人们听命,带着那个中年男人的尸体一道离开。

    海棠推开端木夜之后,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缩到了床角。

    端木夜起身,慢慢靠近,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海棠,莫怕,是我。我来了,已经没事了。”

    海棠紧紧抱着被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她忽然哽咽着,用那双被泪水沾湿的红肿双眼看着端木夜,痛苦又凄惶地说道:“迟了,世子爷,已经迟了……奴婢已经……”她像是再也说不出来,捂着脸痛哭出声。

    床前不过一步之遥的端木夜,脸色蓦地一白。

    ☆、54|5.21

    当端木夜得到海棠的求救消息时,想到自己母亲的性格,他便立刻赶回了家,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碧青居。他冲进碧青居,却见他那个母亲见了他就微笑着迎上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言笑晏晏:“夜儿,你都许久没来看过母亲了,可总算来了。”

    “海棠呢?”端木夜环顾四周,冷声质问。

    王妃面色一沉,随即却笑道:“夜儿,不过就是个丫鬟,你何须如此着急?”

    “海棠呢?”端木夜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

    王妃一怔,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莫非她这儿子,对那个丫鬟,不仅仅是迷恋?如果真是如此,她就更不愿他再跟那丫鬟有任何交集了。

    “她不知分寸惹怒了我,被我发卖了。”王妃轻描淡写地说。

    端木夜眉目一厉:“卖到哪儿去了?”

    “那我又如何晓得?”王妃不看端木夜,淡淡道,“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

    端木夜一阵沉默,他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离他最近的丫鬟胸中,又面无表情地拔.出剑,再一次问道:“母亲,海棠呢?”

    那丫鬟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倒地,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吓到了,谁也没想到端木夜竟然会在王妃面前行凶,杀的还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见王妃似被惊住没有说话,端木夜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王妃身边的丫鬟,也就是玉台刺出了一剑,那剑正中她的腹部,她嘴角流着鲜血,满面惊恐地倒下。

    眼见端木夜接连杀伤两人,房间内的丫鬟们人人自危,胆小的早已跪坐在地,吓得小声哭起来。

    “夜儿!你做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大丫鬟?快去叫大夫!”王妃脸上的表情有崩裂的迹象,她尖声吩咐在场的下人们。

    有几个离门近的趁机向外跑去,只希望能离端木夜这个杀神远点儿。

    却听端木夜冷斥一声:“谁敢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催命符一般,刚刚动脚的所有人都僵立原地,不敢乱动。

    端木夜走到王妃身边,沉着脸道:“母亲,告诉我海棠在哪儿,否则,我问一次,便杀你一个丫鬟。”

    端木夜的声音冷酷无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以及他手中尚在淌血的剑,都表明了他话的真实性,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王妃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眼神中略带惊恐地看着端木夜。

    端木夜又一次发问:“海棠去了哪儿?”

    而他手中的剑,已经指向了清溪。

    清溪吓得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玉台的惨状让她腿软,她想从前的自己怎会肖想过世子呢?那根本就是个恶鬼!

    “我让人带你去找!”王妃终于憋不住开了口。她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招手让刚才将海棠带出去的小厮上前,命令他们将端木夜领去寻找海棠。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来跟自己要人,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对自己刀剑相向。

    端木夜半刻都没有停留,立即领着那两个两股战战的小厮向外走去。王妃忽然问道:“夜儿,你可是喜欢上了那个丫鬟?”

    端木夜脚步微顿,没有回答就离去了。

    端木夜一直都没有想过,他对海棠的这种兴趣,到底算什么。他高高在上惯了,想要的东西除了那个皇位,都可以轻易得到,因此当他在海棠这儿受挫,便忍不住多花了些心思,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母亲的话此刻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知道喜欢为何物,但倘若他并不喜欢海棠,对她只是种简单的兴趣,那么在得知她的身体已经被别人侮辱过之后,他本该厌恶的。可他惊奇地发现,并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此刻当他看着海棠缩在被子中哭得喘不过气来之时,他有的只是愤怒,只是心痛。他想把刚才那个男人挫骨扬灰,他想让所有牵涉其中之人生不如死!

    “海棠,过来。”端木夜站在原地,对海棠伸出了手,沉声道。

    海棠的脸藏在被子之中,她拼命摇着头,不肯过去。

    端木夜踱步上前,在床上坐下,不顾海棠的挣扎,将她用力塞入怀中,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海棠,敢伤你的人已死,你再不用害怕。”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说过,我要你。无论发生何事,我都要你。”

    海棠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端木夜在说些什么?是她没说清楚还是怎么的?她说了,她已经被那个男人糟蹋,在这个贞.操顶要紧的时代,她这样的就应该自裁了事。她相信她表达的意思并无差错。端木夜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意思是他不介意她被人先睡过了?难道说……他真的喜欢上了她?

    海棠的下巴被人抬起,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端木夜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甚至抱着她,顺势将她压在了床上。

    海棠忽然用力地咬了一口端木夜的嘴唇,待他吃痛松开自己,她才颤声喊了出来:“世子爷,求您不要这样……奴婢这肮脏的身体已经配不上您了,求您别这样……”

    “海棠,你不脏。”端木夜舔舔嘴角的鲜血,沉声打断了海棠的话,他甚至抓起海棠的手,将她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海棠指尖微颤,十指连心,那颤意似乎传到了她心底,令她一阵恍惚,然而不过瞬息,她噙着泪道:“世子爷,您别逼我……您知道的,奴婢最怕痛也最怕死,可若是要以这副不再干净的身躯来伺候您,奴婢宁愿去死。求世子爷准许奴婢寻一个尼姑庵,在那儿了此余生……”

    “休想!”端木夜忽然冷眼一眯打断了海棠的话。

    海棠像是被吓到了,怔怔地看着端木夜。

    端木夜同样端详着这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之前他只是觉得这张脸看着顺眼,可后来却觉得越看越喜欢。从前他以让她对他心生恐惧为乐,而现在,他希望她是快活的,那样他也会觉得快活。

    但此时此刻,这张小脸上却只有惊恐,绝望,悲伤和一丝他也看不懂是什么的情绪。

    他坐起身,伸手将海棠连被子抱起,边走边道:“海棠,那些害了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海棠被缠在被子里连动都动不了,也好在有这么一床被子,她得以如同鸵鸟一般缩起来,不用去看因端木夜抱着她出来而引来的种种视线。

    “姚炳,封了这里。”端木夜走出妓.院的那刻,冷酷地对姚炳道。

    姚炳一丝异议也无,面上神情比以往更为肃杀。他知道,这回世子是动了真怒,唯一能幸存的方法,就是顺着世子,世子想他去做什么,他便全力去完成。

    海棠听到身后的妓.院里人声嘈杂,兵荒马乱似的声音响成一团,她闭上眼不去多想,她知道,她连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更不用说别人了。

    端木夜是骑马带着海棠回齐王府的。他没撒手,一直抱着海棠,直到将她带回了红叶苑中。

    李长顺狗腿似的迎上来,面容也是肃穆得可怕:“爷,所有人都带过来了。”

    他的眼神恭敬地垂在地上,并不敢向端木夜怀中的海棠看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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