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就跑了,没跟你说?”

    “跑哪儿去了?”

    “去机场了,他去机场了,他要去找你!”

    蒋逊一怔。

    深夜,一辆面包车飞驰在去机场的路上,蒋逊不停地拨打贺川的电话,始终关机。已经到了航班降落的时间,蒋逊加快速度,几乎横冲直撞。

    红绿灯,蒋逊刹车,再次按电话,也许是听了几个小时的人工音,她乍听到“嘟嘟”声,一时没了反应。也就三下,那边立刻接了起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贺川……”

    “蒋逊……”

    “你在哪?”

    “你还没睡?”

    一齐停下。

    红绿灯过了,蒋逊发动车子:“我在路上,我来接你。”

    “……”贺川顿了几秒,“我已经上车了,你到了哪里?”

    “中山北路。”

    那头突然喊:“停车!”

    蒋逊问:“贺川?”

    “停车!掉头!”

    “不行啊,红绿灯怎么掉头啊!”

    车流声,汽车轰轰声,喇叭声。

    蒋逊一愣,握紧方向盘,看向后视镜,镜中,十字路口另一头,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边上几辆车不停地摁着喇叭,一个男人从车上跑了下来。

    蒋逊把车停到路边,立刻开了车门。

    昏暗的十字路口,城市的霓虹灯下,稀疏的车流中,两道身影紧紧相拥,没有言语,只有彼此重合的心跳声。

    车笛长鸣,两人回到面包车边,蒋逊被他按在车身上,贺川一边吻她,一边扣开门,门开了,他将她搂紧,蒋逊渐渐的靠到了椅沿上。

    贺川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嘴唇,松开了,让她坐上去,他把门一阖,绕到了副驾,刚坐下,就把她整个人揽了过来。

    蒋逊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呼吸交给他,外面车子经过,故意按下喇叭,他们谁都没停,谁都没理。有人起哄了,他们旁若无人。

    许久,贺川捧住她的脸,粗声喘气:“回去?”

    蒋逊气喘吁吁地点点头,坐稳了,系上安全带,终于往回开。

    贺川第二次来到杂货店,第一次来是白天,他只站在门口没有细看,这次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来钱杂货店”的招牌在夜色下格外醒目。

    铺子里有一个柜台,货架已经搬走了,柜台后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凳子,一个烧过纸的脸盆,一床小毯子,还有躺在那里的遗体。

    遗体盖着布,凸起一个轮廓。

    蒋逊问:“是不是没吃晚饭?”

    “没吃。”

    “我今天没煮,昨天还有剩菜,能不能凑活?”

    “我来吧。”贺川一指,“那里是厨房?”

    “嗯。”

    厨房在杂物间后面,过了杂物间,就是一个只容两人转圈的小厨房,一个老式抽油烟机,一个煤气灶,一个电磁炉,几只锅子,厨房简简单单。

    灶台底下放着一个铁桶,贺川打开一看,水里正浸着年糕。

    蒋逊说:“昨天隔壁店的阿姨送来的,说是山里亲戚自己做的。想吃年糕?”

    贺川问:“炒年糕怎么样?”

    “行。”

    贺川脱了外套,给锅里倒上油,年糕快速切片,油热了,他先打了两个鸡蛋,翻炒一下就倒进年糕片,一旁蒋逊已经备好蔬菜,等他炒得差不多了,把菜叶子倒了进去。

    蒋逊说:“你下厨挺熟练。”

    贺川说:“一个人干惯了。”

    “经常下厨?”

    “刚工作那会儿经常下厨。”

    很快出了锅,贺川盛了两碗,两人也没出去,就站在厨房里吃。

    年糕很烫,两人闷头吃,头顶的灯泡暗暗的,光线昏黄,几只小飞虫盘旋在上空。

    贺川吃了一会儿,说:“有虫子了。”

    “嗯,天气暖和了。”蒋逊低头吃着,问,“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贺川随口说:“有空就来了。”

    “什么时候回去?”

    “再说。”

    过了会儿,贺川抽走她的碗:“盛多了。”他捞了几下,把剩下的全吃完了,碗底是一层黄色的油。

    等他放下碗,蒋逊递了块毛巾给他:“我洗脸的。”

    贺川接过擦了擦,把毛巾还回去,问:“打了我多久电话?”

    “也没多久。”

    “下飞机忘开了……你手机下午关机?”

    蒋逊说:“没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机的。”

    她把碗放进水池里,倒上洗洁精,卷起袖子打算洗了,贺川握住她胳膊,“我来。”

    “我手好了。”蒋逊找出双手套,“我戴这个。”

    贺川没再拦她,靠在旁边看她洗碗。洗洁精柠檬味,冲淡了炒年糕的香气,她戴着副黄色的橡皮手套,动作麻利。

    贺川问:“今天发的新闻看了?”

    “看了。”

    “那些照片都看了?”

    “都看了。”

    贺川问:“晚上为什么打我电话?”

    蒋逊洗好了,把手套抽了出来,搁到一边说:“你头上的疤怎么来的?”

    半晌,她才听见贺川回答:“手术疤。”

    她问过几次,他第一次回答。

    蒋逊又问:“什么手术?”

    “脑瘤。”

    蒋逊把锅盖架起来沥水,望向他,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术?”

    贺川答:“10年。”

    “为什么流鼻血?”

    “上火。”

    蒋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贺川一笑:“真上火。”

    小飞虫围着灯泡,狭窄的厨房里只有贺川的声音。“我问过阿崇,第一次是高反,前天那次是上火加上累的。”

    蒋逊问:“会复发吗?”

    贺川睨着她,没答。

    蒋逊母亲缠绵病榻多年,她常年跑医院,对这些病并不陌生,她知道的,贺川骗不了她,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想着这大半个月发生的事。

    蒋逊冷声:“为什么戒烟?”

    贺川过了会儿才答:“吸烟有害健康。”

    “那个小糖罐里装的真是戒烟糖?”

    贺川扬唇:“药。”

    “什么药?”

    “降低复发率。”

    蒋逊问:“几年可能复发?”

    贺川答:“7年。”35岁。

    蒋逊顿了会儿:“那回离开巴泽乡,你没吃醋……为什么给我冷脸?”

    “……在想要不要甩了你。”

    他流了鼻血,他从小到大都没流过鼻血,除了那一年。

    蒋逊问:“为什么没甩我?”

    贺川没答,他扣住蒋逊下巴,伏下头亲了下去。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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