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闻讯后龙颜大悦,随后开始亲自过问镇国将军一案的进程,与此同时进行的,是查办贪官。

    朝堂里乱了几日,一众御史言官疯狂举报弹劾产业颇丰的朝臣。

    袭朗、蒋修染都不能幸免,成了众矢之的。

    这日,龙书案上的奏折堆积成了小山一般,皇上传旨召见六位阁老,询问他们对袭、蒋二人遭弹劾的看法。

    有人为二人辩驳,有人则与言官的看法一样,以兵部尚书为首,言辞激烈地建议皇上严查。

    几个人在皇上面前争吵起来。

    皇上知道兵部尚书等人的意思,明面上是要他清查袭、蒋两人手里的产业是否来自正路,暗地里的心思,是建议他借题发挥,来一出鸟尽弓藏。

    要是那样做可就热闹了——在前方平乱的太子,闻讯后势必翻脸,怕是会杀个回马枪,给他来一出逼宫。

    他那个儿子,就是这样看重且信赖袭、蒋二人。

    而将士们呢?必定心寒不已,会以罕见的士气、怨气拥护太子此举。

    最要紧的是,他又为什么要对袭朗和蒋修染下手?他又何尝不是从心底赏识并且倚重两个年轻人。

    于他而言,那是协助太子来日登基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事出有因,也只有他和太子知道。

    敛起心绪,皇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兵部尚书,“朕要查的是贪赃受贿之徒,而非手头阔绰的朝臣。袭家、蒋家哪一个不是高门?哪一个手里不该有些产业?”

    兵部尚书一听就脸色发白了。他是揣摩着圣意才有此举,想投其所好,却没想到猜错了。而这种错,很要命。便是皇上、太子不当回事,袭朗与蒋修染可不是好相与的,一心支持两人的内阁大臣更会不断给他小鞋穿,没事也会挑拨出一堆事,日子肯定是没个好了。

    他索性把心一横,继续长篇大论地与皇上争辩,辩不过,显得很是不服气,道:“臣年事已高,请皇上允许老臣致仕!”

    皇上闻言笑了,“准奏。”

    兵部尚书向上叩头谢恩,语声分外诚挚。

    君臣两个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别人脑子转得没那么快,都愣在了当场。

    此事之后,傻子也看出皇上的意思了,弹劾袭朗、蒋修染的人先后噤声,再不提此事,矛头全部指向真正的贪官。

    由此,皇上用区区数日光景,从贪官手里收回了几百万两银子,又多了一笔军饷,心情很是愉悦。

    为此获益的,还有蒋修染——兵部尚书致仕之后,左侍郎升任补缺,他则坐到了左侍郎那个位置。这样一来,官场上更有盼头了。

    **

    这些门外事,香芷旋都是听田卫说的,听完只是一笑置之。

    贪赃受贿得来的银子,与做生意得来的银子到底是不同。

    要说她有担心,是为蒋修染担心过——他兴许不是官员之中财大气粗的,却没少用军饷假公济私犒劳以前麾下的将领。他倒是混出了好人缘儿,可难保言官不会抓着他这个小辫子不放。

    可那担心也只是片刻的事,转念想到袭朗,便放心了。

    他们两个在军务、政务上就没意见相同的时候,关系就如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会长久地维持相互牵制的关系。

    那正是上位者要的最好局面,她通过兵书及一些史书都能明白这些,皇上又怎么会不明白,所以哪个都不会动。

    抛开这些朝堂的事,香芷旋想到了姚氏,心生笑意。

    自从宏哥儿的满月酒之后,姚氏再不似以往事事来东府,听蔷薇说,对二老夫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再没了以前的敷衍。

    蔷薇说姚氏是被她吓怕了。

    她却想,姚氏被袭朗吓怕了才是真。

    不管怎样吧,好好儿地过日子就行了。

    便又因此想到了大姐和大姐夫。她问过袭朗,他说缓一段再说,不会让钱学坤吃寻常犯人的苦头,只是要他老老实实反思一段。他的意思是自己踏实勤勉固然可取,可不将家里打理停当,何时出了岔子便是大事。说到底,理不清家事的男子,他看不上。

    至于大姐那边,婶婶大抵命人递话去开解过了,大姐这一阵倒是没再四处奔走为钱学坤周旋。

    她呢,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觉得见到大姐能够坦然,那就听袭朗的安排,过段日子再说。

    她又看了会儿账册,觉得困倦,转去里间歇下。这段日子一直如此,特别嗜睡。

    大抵是有喜了吧?

    这念头一出,她就忍不住想笑。猜想要是成了事实,不知道袭朗会是个什么反应——自从他回府之后,还是照着以前算着日子亲昵,却如贪吃的猫逮住了味美的鱼一样,太放纵了。要是有喜,是意外之喜,却在情理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正文倒数第二章,明天正文完结。

    姐妹们要看谁的番外的留言我都看过记下了,目前番外安排如下:

    蒋修染宠妻二三事;

    元宝、八宝二三事【八宝是元宝以后的小伙伴】;

    袭朗阿芷与包子争宠二三事

    到时候我会标明,大家自行选择阅读。若有遗漏欢迎补充(^o^)/~

    184、正文完结章 ...

    袭朗步履匆匆地回到正房。

    歪在大迎枕上的香芷旋见他进门,坐直了身形,看看天色,“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离他下衙的时间还早。

    袭朗不答反问:“请卢大夫过来了?不舒服?”

    “是为这个啊。”香芷旋拉他坐下,笑道,“没事,我只是请他来给我看看身体情形如何。”

    袭朗松了一口气,“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这一年多调理得当,情形再好不过。”她握着他的手,指尖挠了挠他手心,“这下你总算放心了吧?”

    袭朗缓缓笑开来,“意思是你总算能如愿以偿了?”

    “是啊。”香芷旋点头,又打趣道,“怎么说的好像只有我想再要个孩子似的?”

    “我这不是给吓出病了么?”袭朗完全放松下来,拉过大迎枕,慵懒地卧在她身侧。

    “那个……”香芷旋抚着他眉宇,“我小日子推迟了。”

    “嗯?”袭朗看着她,就要起身。他被她弄得脑子有点儿乱。

    “别动。”香芷旋按住他,吻了吻他眉心,“也许只是推迟呢。”

    “……”袭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神色有点儿拧巴。

    香芷旋已是笑不可支,“袭少锋,你给我高兴点儿。”

    袭朗坐起来,将她揽到怀里,“我怎么个心思,你也清楚。”说着吻了吻她的唇,“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嗯!”香芷旋摩挲着他的唇,“我知道。”

    **

    老太爷这一段过得很舒坦。或是去与高僧参禅论道,或是留在兰苑的宅院内,收拾二老太爷、袭朋和蒋家人。

    到老来,再不需忍气吞声,可以出一口多年累积的恶气。

    自然是明白,这些都是因着袭朗,因着那个他对不起的儿子。

    歉意、道歉是袭朗不需要的,他只要顺着儿子的心思安生度日便可。

    袭朗不会跟他更远,也不会跟他走近,此生都会维持在如今这个情形。他看明白了,袭朗早已将他当成陌路人。已成陌路的人,不需给予关心,更不需给予嫌弃。

    儿子就是那样的,对所谓亲人,在心里都有个度。到了无从容忍的程度,便会放弃。若有照拂、帮衬,便只是为着家族,而非情义。

    成大事者兴许就该如此,不拘小节,生涯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剔除羁绊,剔除不相干的人际关系,给自己留一份清静,专心面对自己在意的人与事。

    若是什么都想要,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四月中旬,蒋修染接走了蒋家一众人等。

    二老太爷和袭朋还是留在护国寺。二老夫人和袭肜不觉得有将两个人接回家中的必要。他们都如此,袭朗自是不会反对。

    随后,香芷旋诊出喜脉,府里又添一桩喜事。

    三公主闻讯后,隔三差五地去袭府,与香芷旋说说话,跟寒哥儿、元宝慢慢亲近起来。

    **

    整个夏日,前方的太子捷报频传,皇上则在不遗余力地整顿朝堂。态度空前强硬,手法空前狠辣。

    官员日日心惊胆战。

    皇上已非他们熟悉的那个以仁孝治天下的帝王。

    周家与镇国将军一案,经由抽丝剥茧地一步步查下去,牵连官员达近百名,皇上一律给予秋后问斩、罢免官职、降级罚俸等相应处置。

    与此同时,西夏愿意在危难关头出援兵相助的消息传遍朝堂。

    由此,无人质疑皇上亲手掀起官场的腥风血雨。

    内有袭、蒋两位名将,外有西夏几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太子在前方又是骁勇善战——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可不就能随心所欲的行事。

    慢慢的,有人品出了一些端倪——皇上所做一切,都是针对皇后。

    夏去秋来,八月,与皇后、睿王有关的明里暗里的一众官员全部落马。

    周家、镇国将军两家惩戒最重:十四岁以上男丁一律秋后问斩,妇孺一律流放。

    皇后的娘家、睿王的岳家,到最终,落得个最是凄惨的下场。

    至九月,太子亲手斩杀袁庭毅于两军阵前,叛军缴械投降,战事大捷。

    皇上连下两道旨意:

    命太子班师回京;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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