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笑声传来,花园来了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原来是如烟领着七姐妹来了。老夫人听说是来替桃红祝寿,就说:“桃红怎么没说今天是生她生日啊。”桃红细声说:“我小小年纪,做什么生日,哪敢和老夫人比,老夫人是寿星公呢。”大奶奶说:“桃红十八,老夫人八十,你们一老一少,相得益彰啊!”老夫人十分高兴,忙把桃红拉到身边,叫人搬来张大竹椅坐下。老夫人说:“看姐妹们多惦记你,桃红你今日什么活也不要干了,你喜欢听什么戏,点一出,你也得乐乐。”

    桃红红着脸说:“我也不会听戏的,还是老夫人点吧。”老夫人一定要桃红点。戏班刚演完《搜书院》,班头过来问还演什么,大家催桃红快点。桃红想了想,说:“我喜欢听如烟姐唱的《平湖秋月》,如烟姐你唱一首吧。”如烟没带琵琶,有些为难,说:“没有乐器,怎么唱?”戏班有古筝弹琴,锁呐二胡,偏偏没有琵琶,跛章自奋勇说:“我去取来。”

    跛章很快拿来琵琶,赖府的人听说珠娘花魁来唱粤曲,纷纷过来看热闹。如烟也不客气,调调琴弦,清清嗓子就唱起来。她今天唱得如泣如诉,特别感人,比那戏班唱的不知强多少倍!

    如烟日夜盼望能进赖府,不图赖府荣华富贵,只想与子武长相厮守。那天被南霸天父子撞着,美梦破灭之后,这思想反而更强烈。眼见桃红落水遇救,因祸得福进了赖府,如烟雨越发羡慕,借今天给桃红庆贺生日,乘机闯进赖府中来。想不到竟碰上老夫人八十大寿!如烟也乖巧,唱完一曲,说:“今天是老夫人大喜日子,如烟没备什么礼物,和奶妹们向老神仙叩头祝寿,祝老神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就和姐妹们向老夫人叩头。桃红连忙跟着跪下,喜得老夫人眉开眼笑,连声说:“拿钱赏,拿钱赏!”

    子文子武子德三兄弟,带领老婆孩子过来给老夫人叩头,子武一看这情景,顿时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如烟竟敢来给老夫人祝寿,难道她要前来逼婚?大奶奶说:“你们看啊,天上七仙女来给王母娘娘拜寿了!“老夫人哈哈大笑,接过丫环送来的钱,就给众女子分派。

    子武包着个珠娘花魁,赖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只瞒着彩云姐妹不说。其实彩云早已知此事,开始时气炸了肺,要和彩风一齐去花艇吵闹,教训教训如烟。彩风说:“我们妇道人家出面不好,还是告诉父亲吧。”谁知南霸天训了女儿一顿,说:“男人上花艇叫个鸡算什么?又不是娶回来作小老婆。不让子武叫鸡,我送两个丫环给他做妾好了。”彩云没办法,只得咽下这口气。心想眼不见,心不烦,假装不知道算了。想不到今天竟然在家中撞见她!

    彩云拿过老夫人手上的钱,说:“我替老夫人派送吧。”给七姐妹每人两个银元,待如烟伸手时,彩云不给了,说:“你就是如烟?”如烟说:“小女子正是如烟。嫂子是……”大奶奶说:“她叫彩云,是子武老婆。”如烟叫了声:“彩云姐……”心里想,她就是子武老婆!彩云鼻子哼了一声,说:“听说你是珠娘花魁,日日笙歌,夜夜燕舞,赚的钱比我们还多,不差这两块赏钱了吧!”将银元在手掌上抛了抛,拿回老夫人手上。

    老夫人只当彩云开玩笑,说:“人家有金山银山,这是吉利钱,如烟拿着。”硬塞给如烟,如烟也不计较,偷眼望望子武,子武涨红着脸,忙给如烟递眼色。彩云看在眼里,说:“你又不是董永,想娶人家七仙女吗?要哪一个快给老人家说!”子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才好。彩风将彩云拉到一旁,小声说:“今天老夫人生日,要给个面子。”彩云亮着声音说:“说七仙女是抬举她们了!什么臭鸡妹,也敢来祝寿!”

    如烟姐妹不敢哼声。老夫人说:“她们是我的客人,看不惯就走开,不要乱放屁!”大声喊:“子武!”子武连忙将彩云拉走。如烟含着眼泪要告辞,老夫人要留她们吃饭。如烟说:“我们身格下贱,能准予踏入贵府看一眼,给老夫人叩个头,就心满意足了,那敢留下来吃饭!”老夫人说:“人各有命,命有各运,乞丐下贱,只要心存善念,功德圆满,便可登天。天子高贵,如果心怀恶意,轮回之后,必坠地狱,不可超生。我知道你们都有副好心肠,别人说什么,就让他去说吧!”

    如烟满腔悲怨,正无从发泄,听老夫人这么一说,哽咽着说:“菩萨娘亲啊……”扑倒在老夫人脚下大哭起来。众姐妹也一齐痛哭,人们听到花园哭声一片,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走过来观看,大奶奶连忙说:“如烟不要哭,会折老人寿的。”老夫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女人不哭非女人。孩子们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舒服。我八十岁了,还怕什么折寿!”众女子又不哭了。大奶奶说:“我们一齐去观音阁为老夫人祈寿,也为大家祈福吧。”

    众女子刚走,赖长生来请老夫人回厅中坐好,他要率子孙后辈给老人家叩头。老夫人乐呵呵回到大厅。厅中仍然有许多客人,范县长也来了。他要亲笔写篇文章,向老夫人祝寿。师爷拿出纸张笔墨,范县长说:“我来念,你来写。”思索一会儿,竟然出口成章。范县长念一句,师爷写一句,不到半顿饭工夫,写出了一篇绝美文章。

    写好之后,师爷摇头晃脑念了一遍,赖长生说:“范县长你写的是首粤曲词牌啊!”范县长说:“我定的正是首《娱乐升平》,写得还可以吧?这里有个字还要改一改。”众人要范县长唱出来听听,范县长说他唱得不好,这里有戏班呢!子武连忙去喊戏班。班主领着马师真来了,马师真拿过词牌就唱起来,众人一阵掌声。马师真说:“这首词写得很有文采,好看也好唱,不知出在谁人大笔?”赖长生说:“这是县长写的。”马师真说:“县长真是才气过人,也写两首给我唱唱。”范县长说:“在马大师面前,我可是班门弄斧。在广州,我最爱听马大师唱戏呢!”

    门口传来一阵吵杂声,江铁头进来说:“关帝厅的人马到了!”子武说:“主人还没吃呢!”见跛章在厅前东张西望,走过去一把扳住他肩膀,说:“你在这儿干什么?谁叫你来的!”跛章说:“我侄女也是今天生日……”子武将跛章扯到一边,瞪着眼睛问:“如烟是不是你带来的,你安的是什么心!”跛章连叫冤枉说:“如烟是你赖队长的人,她怎么会听我的话!不信喊她过来问问,究竟是谁叫她来的?”跛章越说越大声,子武连忙捂住他嘴巴。这一边,子寿大声叫二哥,快过来给老夫人叩头,子武甩了跛章一巴掌,说:“到时再和你算帐!”慌忙走回大厅里。

    跛章却是不慌不忙,在赖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他让江铁头问师爷,打听赖府总共收到祝寿贺银一万八千六百多大洋。赶紧去给雷老虎报信。跛章对子武是恨之入骨,抢净他家财富,方解他跛章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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