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芸萱抿唇一笑,不得不说晴儿这话太伤宗政澈面子了,宗政澈刚从东门布施而来,竟然不知东门流民非议她之事,岂不是暗指宗政澈其实并不真正关心流民的心声?

    宗政澈看了眼众流民的神情,轻咳了咳,露出懊恼之色“说来惭愧,本太子一直担心着众位乡亲的安排问题,倒未注意到竟然有关于四小姐不好的流言传出。”

    这话一来是标榜了自己忧国忧民,二来是指责晴儿不分轻重,竟然把自己小姐的名誉凌驾于民生问题之上,目的就是把晴儿推上了风刀浪尖。

    左芸萱不禁皱了皱眉,宗政澈也太小心眼些了,一点都没有容人之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他都要暗计伤害。

    于是道:“太子过谦了,太子本是国之根本,所学所想所为均是以百姓为先,自然是民大于天,这是习惯思维。同样道理,晴儿本是本郡主的侍女,她所思所想所为亦均以本郡主为先,所以自然会把本郡主的一切当成唯一的目标,说来怪不得太子。”

    这话分明是告诉众人,不是晴儿不懂事,不关心他们,只是晴儿本身就是奴婢,当然以主子为先了,这是奴婢的职责,要是当奴婢的不关心自己的主子,却去关心别人,那才是怪事呢!

    听了这话对晴儿有些反感的人顿时释然了。

    宗政澈眼微闪了闪,勾唇一笑,不再与左芸萱纠结于些,再勾勾缠缠的话,只显得他为人不爽利了,他也担不起这名声。

    只是寒声道“:来人,速去将几个城门外散布流言的药商给本宫抓起来,一齐揪送到同济堂!”

    “是!”暗中几条人影迅速的闪了出去,让人倒心头一凛,原来太子暗卫一直就在身边,幸亏他们不曾说太子的坏话,否则人头落地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太子,如今有人冒充本郡主去了同济堂,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本郡主是去同济堂看病了,即使本郡主与您一起去了同济堂也不能证明本郡主之前没有去过同济堂是么?”

    “你的意思是?”

    “事发之时,本郡主正在这里为所有的乡亲们施粥,这里有数千的乡亲可以作证,所以本郡主为了给自己的清白讨个说法,本郡主想请太子允许,让这些乡亲们一起进城为本郡主作证,相信太子也愿意还本郡主一个清白吧?”

    “这……”宗政澈迟疑了下,父皇有令不允许这些流民进城,要是他作主让这些流民进了城岂不是违了圣旨?

    可是他要是不同意,那岂不是说他不愿意让左芸萱冤屈得伸,那么之前他慷慨激昂的一番承诺岂不等同于废话?那他在民众心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这左芸萱一招将得他不上不下啊!

    他森冷的眸光扫过了左芸萱,对上她楚楚可怜乞求的神情,那神情……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画面,樱花漫舞,纷飞繁乱之间,少女苍白如雪,目色哀哀,声音绝望卑微:澈哥哥……抱抱我……澈哥哥……抱抱我……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轰,他心陡然抽痛,痛得无法呼吸,仿佛所有的神智都离他而去,他未曾看清那少女的容颜,却已然将她驻入心底。

    手,苍白的手,紧紧的揪住了胸口,刺痛,却依然不消!

    “好,本宫答应你!”

    迷糊间,他无意识的呢喃……

    “谢太子成全!”

    清脆的嗓音如泉水甘冽,注入了他疼痛干涸的心灵,瞬间就治愈了他的疼痛。那痛竟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都是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即使刚才痛入心扉,他依然能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承诺。

    一时间他呆在那里,不解,彷徨,何时,在他的心里,一个小小的眼神竟然能让他甘愿犯父皇之忌而轻许允诺?

    他这是疯了么?还是此女彼妖?

    不过为什么当他承下这诺后,他的心却一下释然,有种千年承诺,一朝得履的轻松感,似乎,只要允诺了他能抓回某些失去的东西。

    左芸萱低下了头,唇间带着笑意,虽然她都没有预料到宗政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但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达到目的了。

    只要这些流民进了城,那么她就有强大的证人证明她的清白,而这些人之前对二姨娘的怀疑却将成为二姨娘致命的伤!

    二姨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用了几千两银子收买了几十个药商就可以将她打入地狱,可是二姨娘却忘了,她已不是前世的左芸萱了,这一世的左芸萱不再是豢养在温室什么都不懂的宠物猫,而是生长于野外求生欲望顽强的小野猫了。

    这一世,她要亮爪了!

    三人市虎,那就比比谁的人多吧!几千人对上几十个,她,完胜!二姨娘,出局!

    那几千流民兴奋不已,呆在了城门外他们都快憋屈死了,眼下能进入京城,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好在同济堂就离西城门不远,所以他们不一会就到了,只是平日并不是十分热闹的西街,突然涌进了数千的流民,倒是让京城所有的人吓了一跳,以为出了特大的事情。

    一些乡邻纷纷询问起来,这时这些流民就显示出他们的作用来了,他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中间不带一点的夸张的,让人更是信服不已,不过最后占睛之笔却是偷偷的把二姨娘给说了出来。

    顿时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所有的人都愤怒了,尤其是那些女人!

    要知道正妻与小妾之间永远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所以所有当正妻的女人都会强烈的仇恨当小妾的,这些民妇有的相公养了小妾,有的虽然不养妾却也去花街柳巷拼命的烧着当妻子的含辛茹苦挣来的钱,试想,她们能不恨死小妾那种产物么?

    而小妾敢祸害正妻之女更是戳中了她们的痛穴,世上最狠毒的母亲也是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的!想着自已孩子要如左芸萱一般受了小妾的迫害,她们顿时感同身受,气得怒发冲冠!

    所有的人都破口大骂,骂二姨娘不是东西,丧尽天良,竟然想出这么下作的方法来暗害左家堡的嫡女!这哪是害人,这是要人的命啊!

    一个女人失了清白怎么还可能活在这世上?这二姨娘是杀人不见血,想用流言逼死四小姐啊!

    洞悉了二姨娘阴谋的人更是破口大骂,直接把二姨娘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宗政澈脸色乌黑,几乎要滴出墨水来,二姨娘与他母后可是一个祖宗!骂二姨娘的祖宗不等于是骂他么?

    这一刻他也恨上了二姨娘了,这么蠢的蠢货,居然想出这一招蠢招来设计左芸萱!

    好吧,你要设计也就设计了,居然连对手的情况都没有摸清楚也敢算计!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猪脑子么?

    他不禁怀疑母后让他接近左千鸾的策略是对还是错了!要是左千鸾遗传了二姨娘的智商,他真怀疑左千鸾是他的助力还是阻力了!

    不过看在二姨娘这么多年不停的给他母后送银子的份上,他还是要尽量的帮一下二姨娘,不能让二姨娘太难堪了。

    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淡定自如的左芸萱,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出来了,二姨娘所算计的一切早就在这十二岁的少女意料之中了!

    从这少女前来西门施粥,到舍药,到扶骨,到请他,到现在带了数千流民围在同济堂,直到激愤的民众,到舆论的转向,所有的这一切全是在左芸萱的算计之中。

    而所作所为只为了一样,就是反击二姨娘!

    突然他有些怀疑,她真是只是为了反击二姨娘么?不再有别的目的了么?

    就这么半柱香的时间,他对左芸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对于这个小女孩,他有了极大的防备之心,根本不敢把她当成小女孩来看,而是把当成了对手一样看待。

    兀的,他有些激动了,能让他有棋逢对手的感觉的人已经不多了。

    不过当他的眼看向这些眼见着就要暴动的民众时,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已然感觉到让这些流民进城来是个严重的错误了。

    如果这些人逼着他把二姨娘绳之以法的话,那他该如何是好?

    这时分别从东南北门出去的十几个药商也被抓了回来,这些药商本是唯利是图之人,看到西门出去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同行,哪还用宗政澈问,直接就把银票拿了出来。

    拼命的煽着自己的耳光,直说自己不是人,拿了他人的银子败坏四小姐的名誉,煽完就死劲的磕着头,大有要磕死的绝决。

    众人的情绪一下又进入新的高潮,一个个卷着袖子,竟然要冲到左家堡把二姨娘揪出来了。

    左芸萱见差不多了,挺身而出道:“大家静一静,乡亲们请听我一言!”

    “听你的?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一个妇人满脸横肉的吼道:“乡亲们,走,咱们去找二姨娘那个贱货,别听这小丫头片子的胡话!”

    “对,我们走!找二姨娘那个贱不丫子的东西,敢这么设计一个小小的少女,还有没有良心?”

    “算上我一个,我们一起去,我去撕了这个勾引男人的下贱玩意儿!”

    几个强悍的妇人骂骂咧咧就往左家堡方向走去。

    左芸萱连忙一把拉住了为道妇人,盈盈一拜,哽咽道:“这位姐姐息怒,左芸萱能得姐姐仗意执言,感激莫名,请受左芸萱一拜!”

    左芸萱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怯生生弱不禁风的少女就是那个被二姨娘诬蔑的左家堡四小姐,一时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那妇人从来就被人骂是泼妇,粗妇,即使是她孩子也叫她老娘,哪曾有这么娇滴滴的少女叫她姐姐,何况还是有一等郡主之称的贵人,这一叫把她的心都叫得软了。

    当下就要扶起左芸萱,看到左芸萱全身锦锻贵不可言,再看自己的手粗糙不已,不好意思地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才将左芸萱一把拉起,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民妇哪受得了四小姐的礼啊!”

    左芸萱就势而立,笑得真诚:“受得,姐姐能为我仗义执言,怎么受不得这礼?”

    那妇人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能被四小姐这么看重,那是多大的脸面啊,她回去还能跟乡里乡亲的吹牛了。

    当下粗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四小姐,就冲你这话,姐姐我一定帮你到底!”

    “好,但有所求定然不忘姐姐!不过现在请几位姐姐稍安勿燥可好?”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刚才准备杀上左家堡的几个妇人立刻眉开眼笑的应了。

    左芸萱笑了笑,又对着所有人转了圈行着礼道:“多谢各位乡亲父老,请受我一拜!”

    这时所有的人都急了起来:“哎呦,这可使不得,郡主(四小姐)您这可不是折煞我等么?”

    瞬间就有人跪了下来,这一跪所有的人都跟着跪了,按着规矩,平民见郡主也是要行跪礼了。

    宗政澈脸色微变,自从他带着流民来此就一直乱轰轰的,这些人没有一人向他行过礼,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可是左芸萱只行了个礼,这些人就全刷刷地跪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这些人的心中左芸萱比他还重要!

    一个臣女竟然凌驾于太子之上,宗政澈怎么能不生气?

    左芸萱感觉到他的怒意,生怕他牵连众人,连忙道:“众位乡亲快快起来,我本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倒反累得乡亲们如此多礼,这让我如何是好?快起吧。”

    众人见她真急了,也不再矫情,纷纷站了起来,但对左芸萱的好感空前高涨!

    这时有人道:“瞧瞧四小姐,身份高贵,还这么和蔼可亲,真是我们之福。”

    “谁说不是啊,都说左大姐有京城仙女之称,可是哪左四小姐一比啊,就是云泥之别,那左大小姐我们也经常看到,也曾做些善事,可是明眼人一看就没有走心,那是为了夺个好名声来的!”

    “就是,这四小姐就不一样,我们李嫂的孩子小宝,脏得跟泥里扒出来似的,四小姐根本不嫌弃,还亲手帮着擦药,扶骨,还用雪白的上好的软垫给小宝垫着,那时我们就感觉看到了真正的仙女!”

    “对啊,四小姐是真心关心我们的人,要不也不会送了这么多的草药给我们!不吃一顿不会死,可是那些虫蚊却咬死了我们不少人!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你们瞧瞧四小姐的脸色,这象是刚落胎的么?落胎之人有这么十足的中气,有这么好的气色么?何况刚才二个时辰之间,四小姐一直在给我们施粥布药,还给我们当中一个小孩接了骨,我倒是奇了怪了,难道四小姐还能分身不成?明明在西门外布施,却还能来同济堂里看病?”

    “四小姐还会看病?”

    “当然,那扶骨的手法比大夫好多了,而且包扎得比大夫都专业,听柳姑娘说是四小姐从小自己自医自治练出来的。”

    “自医自治?那四小姐从小受多大的苦啊!天啊,那二姨娘真不是东西,亏我们之前还以为她是真心待四小姐好的,还曾让家里小妾跟着二姨娘学呢,我呸,什么东西!”

    “四小姐连扶骨都会,那还用在外面找什么大夫么?”

    “说得就是,也就二姨娘的猪脑子,想到用这方法陷害四小姐!要是四小姐真是做了丢人的事,自己开些药调理不就得了?还用跑到药店来给自己沾些屎在身上么?”

    “你懂什么,许是那不要脸的二姨娘根本不知道四小姐会医,才会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陷害她的。”

    “对噢,还是你聪明!”

    “前些日子四小姐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成了重伤,第二天还排队给司马堡主买早点,那时就知道四小姐是孝顺的,没想到这么孝顺的女子还要被人这么诬蔑,二姨娘简直不是人!”

    “对!不是人,妈的,这种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也亏司马堡主下得了口!”

    下面说的话就有些带颜色了,宗政澈越听脸越黑,好歹二姨娘也是他的堂姨,被这些人当着他的面意那个淫,怎么听也听着不自在。

    他微眯了眯眼看向了左芸萱,心里腾起惊滔骇浪,此女果然手段高超,只区区数语,竟然让几个蛮横妇人恨不得为她卖命,更是获得民众的无数好感。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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