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吗?

    用别的男人,来留住自己的妻子,这已经远不止悲哀了。

    可他留不住她,如今他手里剩下的筹码,也仅剩下一个宋知舟了。

    对于苏小蕊那样一个小孩,他到底是不可能去动。

    薄斯年凝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剪刀,“我无所谓,我从不在乎手段,只在意结果。”

    能让她留下来,就是他要的结果。

    陆宁看向眼前模糊的这张脸,他们之间隔着光影,如同隔着时间的长河,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自己。

    “怎么样,赌一把吗?”那时候,她将他拦在拍卖会门外,仰着脸肆意地看他。

    她十七岁,而那时候的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冲动无知的少女,成熟稳重的商场新贵,他们之间并不般配。

    眼里盛着星河的女孩,举着手里的手绘纸,那上面画的是他。

    她说:“赌吗?如果这画能卖出十万,你就跟我在一起。”

    他轻嗤,在保镖过来拦她之前,抬手将她拎到了一边,大步跨进了门内。

    “怎么,不敢?你眼里的未成年,也能画出十万一张的画吗?”她扬高了声音,看向他的背影。

    在她以为得不到回应了的时候,已经进门的男人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她。

    “五十万,”他说,再指了指她手里的那副人物画,“我不喜欢卖自己,换一张。”

    那似乎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不自信,分明要赌的是她,她却又怕了。

    回家另外接了副画,再赶过去时,她偷偷叫过来帮她买画的闺蜜,却临时有事放了她鸽子。

    她坐在拍卖大厅里,眼睁睁看着她的画作为最后一件拍卖品,最高价卡在了十万。

    她心急如焚地给闺蜜再打电话,就听到主持人在台上倒数:“十万一次,十万两次,十万……”

    她听不下去了,起身往外面走,一颗心都凉透了。

    眼角余光就看到他突然站了起来,神色如常地举了手里的牌子,“五十万。”

    她整个人愣怔了半天,再回头看向他时,就看到他对上她的目光,再说了一遍:“五十万。”

    那一瞬,就像是沉入了梦里,她猛地回过神来,在满大厅的座无虚席里,直接扑过去兴奋地抱住了他。

    她整个脑子都是空的,面红耳赤地酝酿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后来她记得温琼音笑话她:“全北城的名媛千金,都在嘲笑你不知羞。”

    她“嘿嘿嘿”地回应:“全北城的名媛千金嘲笑我不知羞的时候,妈妈没看到她们眼底羡慕嫉妒的火苗吗?”

    五十万,五十万,思绪抽回,她看向窗外沉沉夜色。

    曾经,她觉得“五十万”是这世上最美的情话。

    如今,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打了那个自以为是童话的赌。

    如若时间重来一次,那一天,在他举起那块牌子,要拍下她的画的时候,她多希望能送他一句。

    “抱歉,不卖。”

    时间不会重来一次,正如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他们之间结下的死结,再没有消逝的可能。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不在乎了,我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还在意什么女儿,在意什么宋知舟?”

    她手里的剪刀突然用力地往下按,在他眸光狠狠一沉,伸手过来要阻拦她时,她通红着眼睛吼了一声。

    “别碰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逼我!一定要我死了,你就痛快了吗?!”

    薄斯年死死地盯着她,她没有力气了,按在脖子上的剪刀,没再压下去。

    但也已经渗出了很多血色。

    他声音带上了颤意,“阿宁,别怪我,我已经足够仁慈了。

    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的家,你的家人,你的自由,我都还你了。可你呢?

    你将我耍得团团转,捏造一个孩子,送走你的家人,再跟另一个男人一走了之。”

    他凝着她因为太疲惫而有了些恍惚的眸子,声音放轻:“听话,把剪刀放下来,你累了,需要休息。”

    她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伸手撑了下车门,稳住了没让自己倒下去。

    可她撑不了多久了,她还在高烧。

    薄斯年视线迅速地扫了眼前面的后视镜,小赵会意点了下头。

    他再看向陆宁,“我毁了这个视频,再让你把小蕊送走,随你送她去哪,只要你留下来,从今往后我不拿任何东西威胁你。”

    她摇头,视线已经有了些模糊:“我不……嘶!”

    车子猛然一个急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过去。

    薄斯年一瞬之间抽走了她手里的剪刀,再将她前倾的身体拽回了座椅上。

    车速恢复平稳,身边的人跌入他的怀里,面色惨白陷入了昏迷。

    小赵立刻将副驾驶上的医药箱递到了后面。

    后座的男人绷着脸,边拿纱布给陆宁包扎脖子,边沉声开口。

    “今晚飞北城,联系牧辰逸带药过来,一起回去。”

    小赵放慢了一点车速,应着:“好的。”

    车开到了空地,停着私人飞机的草坪,积雪已经清除干净。

    牧辰逸几乎是同一时刻赶到,扛着两个大医药箱,后面薄倩倩屁颠屁颠地紧跟着。

    一进机舱,薄倩倩看向被薄斯年抱在怀里的陆宁,立刻“啧啧”挨着坐了过去。

    “哥,我还以为你有多沉得住气呢。你这不会是把人打晕了带过来的吧?”

    薄斯年拧眉,卷起陆宁的衣袖,让牧辰逸帮她挂点滴。

    薄倩倩得不到回应,索性也不多问,一脸花痴地看着牧辰逸认真扎针。

    陆宁醒来的时候,还在飞机上,夜色已经深了。

    大闹了一场,她再醒来,却是近乎怪异的平静。

    她侧目看向外面漆黑的高空,经过的地方,能看到隔得很远的地面上,隐隐绰绰的光点。

    她看了良久,再闭上眼睛,脑子里转为了宋知舟的脸。

    一个多月的平静安宁,恍如南柯一梦。

    深夜落地北城,再回到庄园时,苏小蕊坐在客厅里,努力睁着两只惺忪的眼睛看动画片。

    她似乎是猜到了陆宁会回来。

    吴婶陪着坐在旁边,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起身,看向进来的陆宁,礼貌招呼了一句。

    “少夫人回来了。”

    陆宁没什么反应,只往里面走,直到苏小蕊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到她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才如梦方醒。

    苏小蕊将眼泪鼻涕蹭到了她的毛衣上,再委屈巴巴地爬上去抱住了她的脖子,吸着鼻子叫了她一声,“妈咪。”

    陆宁伸手撑了下沙发后背,垂眸看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妈咪回来了,小蕊不哭。”

    薄斯年沉默了片刻,走近了开口。

    “先上楼休息下吧,你还在打点滴,手不能这样举着。”

    江城飞北城时间并不长,刚刚在飞机上挂的点滴,还没有打完。

    陆宁没再说话,抱着小蕊回了楼上卧室,额头上还在发烫。

    苏小蕊粘着她玩了一会,她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陈叔的声音:“先生,那宋知舟过来了,在外面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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