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没出声,抬头看向苏小蕊,小孩迟疑着再点头。

    她牵着苏小蕊进病房,带她睡到陪护床上。

    身体里所有力气,好像都在刚刚那三个小时里被抽空了,她一躺下,就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得太长,她偶尔能听到周围细碎的响动,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窗外一直到了黄昏,她感觉是做了个不大好的梦,猛然就惊醒了过来。

    从床上坐起来时,满头都是汗,她耳边都是自己“嗬嗬嗬”的喘息声。

    在坐起来的时候,额上有一块东西掉了下来,她缓过神来再看时,是一块退热贴。

    温琼音正靠在沙发上打盹,被她的动静惊醒过来,立刻起身坐到了她床边。

    “你低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琼音出声解释,再担忧地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

    陆宁深吸了一口气,再摸了摸额头:“还好,没什么不舒服。”

    脑子里慢慢清醒,她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侧目看向旁边床上时,宋知舟就躺在那,已经睡着了。

    他面色发白,睡得安静。

    她看过去,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手术成功的事情,不是做梦。

    她再问温琼音:“医生来过了吗,他没事吧。”

    “手术做完了,说是短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术后二十四小时要严密观察身体反应。”温琼音应着,再给她端了杯温水过来。

    她将水递过去,又开始叹气:“你啊,上午还看着好好的,就是爱逞强。你现在这个时候又不能用药,身体可一定要注意。”

    “知道了。”陆宁应着,视线盯着旁边床上的人。

    温琼音这才起身道:“行了,我出去看看你爸。你别去吵醒知舟,他麻药散了后疼了好一阵子,刚不久才终于睡过去。”

    陆宁“嗯”了一声,看向她离开病房,这才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走过去,蹲身到了他病床边。

    她将下巴抵在床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这样看过去,总感觉不真实。

    她好像还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睡觉的样子,之前似乎总是她先睡着。

    她看着,有些感慨,怎么会有人,连睡着都这么温和好看呢?

    她将被子小心掀开了一个角,伸出一根手指过去,很轻地用指腹在他手背上贴了一会。

    是温软的,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她将手收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隔了半晌,她看着,又感觉还不够,又伸出一根手指,挨到了他鼻子下面。

    能感受到呼吸,应该是最直接可靠的吧?

    手伸过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再是他睁开了眼睛。

    陆宁呼吸一滞,手指还保持着贴在他鼻子下的姿势,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床上的人看着她说了一句:“活着的。”

    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触电般赶紧将手收了回去,再讪笑了一下:“我就是,看你鼻子长得还不错。”

    “烧退了吗?”他看着她,似乎是想伸手过来,手动了一下,还是没有伸过来。

    陆宁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一下,感觉温度还好,再出声道:“退了吧,问题不大,喝点热水就好了。”

    他估计是疼得很,加上疲惫,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平淡的面色,让她感觉还有点不习惯。

    隔了一会,他再出声:“是不是吓着了?”

    “还好吧,”陆宁抱着床沿蹲在床边:“江教授没喝多,他的刀功我还是信得过的。”

    宋知舟愣了一下,终于扯动了一下嘴角:“刀功?”

    说得好像是,切肉的屠夫。

    陆宁抬手摸了下鼻子:“那……刀法?刀技?都是动刀,大概也就这意思吧?”

    “嗯,差不多。”他轻声应着,视线落在她脸上,不说话了。

    陆宁掀开被角看了看他胸口,穿了宽松的病号服,里面看不到。

    她将被子放回去,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他的手:“刀口是不是很疼?”

    “还好,跟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指差不到。”他声音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除了比平时低了些,几乎没有区别。

    陆宁抬头看他:“所以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在肚皮上切了道十几厘米的口子吗?”

    他淡笑“嗯”了一声,被她抓住的手,指腹在她手心里摩挲了一会。

    本来也是想开句玩笑,那个“十几厘米的口子”,却毫无预兆如针一般扎在了她心口。

    她俯身下去,将脸贴在被子上,许久没再吭声。

    被子上濡湿开一片,她的肩膀细微颤动着,咬牙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隔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别哭,别把阿姨吓着了。”

    “我没有!”她抬起头盯着他,红肿着两只眼睛,但声音格外笃定。

    她听到他再说了一句:“我没事,真不疼。”

    江教授不久后进来,给宋知舟做了下检查,说是情况还不错,却转身就叫陆宁跟他一起出去下。

    把她叫去办公室时,他跟她说明情况:“开胸手术,大概一周后拆线,建议住院观察疗养半个月。

    虽说目前手术完成了,但恶性肿瘤情况比较复杂,后续复发、感染及转移等各种风险,在几年内都是可能会发生的,所以一定要重视后续的复查和抗复发药物的服用……”

    他说了一大堆,陆宁坐着仔细听着,脑子里想起宋知舟说的那句话。

    “只要主刀医生没喝多,那些情况就基本不会出现”。

    或许江教授说的这些,也只是提醒她最糟糕的结果的,手术毕竟是顺利完成了,情况自然也算是大有好转的。

    这一谈话,就是近半个小时,陆宁再离开医生办公室回去的时候,宋知舟已经又睡着了。

    他刀口疼,疼得从睡梦里醒来,再又疼得疲惫不堪地睡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熬着。

    温琼音回了病房,坐在沙发上,陆宁突然想起,苏小蕊本来是跟她一起睡的。

    她走近沙发边,再问了一句:“小蕊呢?”

    温琼音抬头看向她:“薄先生胃病犯了,牧医生把她接过去陪着了。”

    陆宁“哦”了一声,再坐回了沙发上。

    温琼音沉默看了她半晌,突然问了一句:“宁宁,妈听到了一些事情。你跟妈说实话,到底还有没有惦记着薄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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