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和银对于俯在地下一直给自己叩首的赵管事只是避重就轻的看了一眼,侧着的小脸偶有怒气,竟然红扑扑的。

    金和银知道赵管事能如此第三下四那是因为自己今天手里有她的把柄,倘若事态过去,她那一身的硬骨头,又是天命之年,又怎会屈服于自己?

    “还缺谁?”金和银只是抬头问了下旁边的颜香,就像是扶柳似的抖动着指尖:“你们说。”

    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随意成性的金和银吗?也许她的话语权真的不能叫他们服服帖帖的,但有些小手段她还是有的。

    “王婆子,她还没来。”赵管事只是淡淡的说着,毕竟这个时候她要表忠心,手里反复的捏着那张纸上面的每一条在她现在看来都像是催命符。

    可能是从未见过这般正经的金和银,便觉得她好拿捏,但其实人总是会改变的。

    “揽月,你来。”金和银也不生气,今天算是她的开光日吧,她的确应该把这屋里藏污纳垢的坏东西都除掉。

    细细想来,王婆子大体是莫盛窈的放在自己屋子里的人,从金和银想要逃走,然后在房梁之上看到了莫盛窈的嚣张样子,她如此信誓旦旦,也许当初这个王婆子已经去告密了。

    只是她当时太过于关心则乱,现在想想一切都通了,金和银这才看到韶揽越得到她的命令走了过来。

    韶揽越的一双映衬着山茶色的眸子,像是被水洗了似的,此时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好像知道金和银要做什么似的。

    先前一步,拿起桌面上的纸张,这才低眉顺了一眼,颜香也跟着凑了过去,只是感觉到韶揽越身上的一股不知名的味道。

    好闻,又清爽。

    “这是什么?”颜香开口问了韶揽越,他却没在以为是在问他,还在仔细的看着,那所扫描的地方就感觉冰住了一样,这才把指尖触及在上面,把那纸张勾了起来。

    “公主,我和揽月一起去吧。”颜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出奇的同韶揽越对上,他倒是没什么表示,

    “之前他陪我去寻人,现在就当我还他。”颜香只是看了一眼金和银,这才又道:“公主…”

    “在说就收回。”金和银只是佯装一副马上要收回成命的感觉,脸上被周围忽地暗下的光度显得有些神秘。

    微微挺着小巧嘴唇,一双眼睛眯的很深,只是用一根随处可见的绳子固定的发丝,只是有些挂在耳边,把像是蒲公英开放时独有的软软感从头到尾展现了一遍。

    下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金和银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只是惴惴不安的端着手臂,没有金和银的命令一直端着。

    “与你们谈话间,已经将本不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夺了回来…最后问你们一次,谁想出宫,我立刻着手安排。”

    出宫?如果没有那些积累的财富,她们这些天命之年的人又怎么在原生的环境中生存,依靠这副将近一条腿迈着棺材板的身体吗?

    金和银低头没有表情,也是同她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精不起来,她还是她知道什么是人情味了,这才嗤笑道:“没有?”

    金和银独当一面的笑了笑,这才抬手转了转自己的轮椅,一双盖在双腿上的被子只是淡淡的扣着,但还是能朦胧的看到一双白皙的腿:“一个都不想走是不是?”

    “那就都去浣溪池边做洗衣妇吧。”金和银说着这才把指尖抬起,低头看一眼,才发现指腹上有些泥土的沉寂。

    “我们从先帝那时入宫,少说也伺候了将近半辈子的人了,祁公主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吗?就连皇后娘娘都没说把我们安排到那种地方,还请公主好好想想。”

    “对我倚老卖老没用。也别提尊重?机会我给过,你们不都嫌吃亏?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众人只是哑口无言,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这才一个个用那混浊的眼睛看着金和银。

    金和银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屋里的人都是这种吃人不放盐的老妖精,大概是因为某些人,想到这金和银心里就不舒坦,趁着这些灯还算省油,赶紧打发走。

    还是有些失望的,金和银让韶揽越搜集证据的时候,也让他顺便拿了这几个婆子的奴籍,本想着还那些出宫的人一个自由,现下手指只是在上面翻越了两下,终是没撕下去,便气馁了。

    这才挨个看了一眼。

    “赵管事,把这些还回去吧。”既然用不上那就还回去,她该做的也已经做了,才发现一个更加无情的事实,金和银也曾想过怎么样才能不叫这个世界这么昏暗。

    只是她还不是那个力挽狂澜的,微微的将头用手撑着,这才极浅慢的扑了扑手上的泥土。

    赵管事接着的手指只是抖了一下,包括自己肠都悔青了,因为她手上拿着的是他们的奴籍,却始终无法改变现实,送完这个,她就要带着自己的这些小团伙去浣溪池便下辈子就跟洗衣裳度过了。

    赵管事老泪纵横,只是将泪水打在自己有些褶皱的手背上,这才道:“希望公主能一直这样,无情无义容易,一直无情无义难。”

    金和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听,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在也不能那么随性了,就算坚强是外壳是假象,那她也要这些虚假的东西永远包裹在最外面,这样她就不会在那么难过了。

    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韶揽越和颜香拿着的那张纸上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唯一知道的是王婆子的下场很惨。

    虽然没死,但却被永远关在了监狱里。

    金和银不会修剪枝丫,于是拿着盘旋在剪刀上的指尖只是迟迟不肯下手,在那午夜阳光正是刺眼的时候睫毛簌簌,极其认真的看着那盆花。

    “公主该走了。”颜香只是淡淡的说着,她也非常疑惑,为什么金和银在听到王婆子的事情之后,原本打算吃饭的行动蓦然停止,然后就一直看着这花。

    直到现在,金和银才将沉思的目光涣散,板着一张脸,即使被阳光衬得在完美无瑕还是没有半分的改变:“我知晓了。”

    这院里原本还有些好吃懒做的那些老婆子们的吵闹声,而现在却安静的叫人发毛,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境下,金和银的声音响起,却带着点空灵的感觉:“把我屋里的那件衣裳拿过来。”

    “是公主平时很保护的那个吗?”颜香只是进去,那柜子上只是带着点古色古香的红色带着点淡淡的木香味。

    这才低下头弯下腰身,双手拖着那件衣裳,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家公主自己洗的,但衣裳很干净,上面的纹理一看就知道能穿上这样衣裳的人,一定很温柔。

    金和银本是怔住了,手指淡淡的放在轮椅上,渐渐地忽然想起与木木有关的一切,那间黑漆漆的铁房子里,彼此温暖的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心真的很痛。

    颜香约莫着已经能渐渐的感觉到自家公主的不对劲,她只是在后面站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公主,你没事吧。”

    金和银低头笑了笑,这才转过头去,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脸颊上的两股清泪。

    却猛地看到了韶揽越,他在一次看到了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后者竟然熟视无睹的转过去头。

    韶揽越微微的蹙了下眉,却顷刻间消散,颜香没能等到金和银的回答,就看到了韶揽越,这才打招呼:“揽月你回来了啊。”

    可能是觉得韶揽越不可能吱声,所以也没在多说,相反,在金和银对着那件衣裳暗自伤神的时候。

    韶揽越也是想平时一样,只是偶有的时候瞥两眼,颜香大概觉得他们不应该打扰自家公主,这才扯着韶揽越的衣角道:“我们还是出去吧,公主心情不太好。”

    “不会是因为惩治了几个老骨头于心不忍了吧,你知道吗?公主之前脾气不是这样的。”颜香只是忽然想到了那时她还在辰后身边做事的时候:“当时公主当着大家的面上把张谏那个老东西,打的怀疑人生,哪里像现在这样?”

    韶揽越也不知晓是听没听见,反正颜香说的挺起劲,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颜香比韶揽越矮了不少,小脑袋因为说话微起微浮的,像个小鹦鹉似的一直说给没完。

    韶揽越只是抬起那精细手臂从颜香的后脑勺弯去,颜香小小的一只就这样被他像是黑衣人绑架似的捂住了嘴巴。

    颜香有些无所适从的拍了两下韶揽越的胳膊,这才看到韶揽越俯下身来,接着靠近的是一股不知名的味道,颜香只是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没瞥她,只是食指中指反折扣在了他那一直未掀动的唇上。

    而应在颜香眼里就是一个十足的叉叉,缓了半天,这才用手扯了扯韶揽越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他对视。

    颜香只是把食指扣在自己的唇中央,这才笑了笑:“我不说话。”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吗?”颜香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瞬间就凑了过去,就感觉自己的头被后面韶揽越的手臂又扣的紧紧的,这次他直接选择无视。

    这才这样捉着颜香到角落里,颜香被挤的只剩下一点空隙了,一抬头就只直逼韶揽越的眼睛。

    韶揽越食指轻轻弯着,刚要举起,就听见轮椅轧轧声音,这才把将其余四指收紧,一只手杵着墙角,另一种手回过头看着那边的动静。

    “公主,还是我来吧。”颜香只是把头从空隙中钻了出来,这才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屋里。

    金和银低着头,却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还有什么用,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比的过木木心里的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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