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青衣碎片载着肆意的风定格在众人视野之中。

    许木心抬起麻木的双手去虚握定格在刹那的青衣碎片,身形也随之迸发出去。

    甄善美回过头,凝重而迷茫,她距离许木心也不过几百米,手一挥或者大喊一声,叫人过去拉住许木心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许木心跳的太决绝了,伸手去抓的动作出乎意料,甄善美反应不过来。

    许木心自己肯定在清楚不过了,这陡峭下的距离可以说是无尽深渊。

    “拉住他。”反应过来的甄善美远远的看着陡峭的一处随时可以溜走的属于许木心的衣襟,它飘的肆意,甚至带着天然的白色,是儒雅之人的标配。

    待命的士兵随之跑了过去,可是许木心早就已经消散在他们往下望去的悬崖之中,似乎是看不到许木心的人影,他只能尝试着大喊:“许公子。”

    几十个人的嗓音,在中空的陡峭之上又隐隐的掐住了节律,在尾音的时候重复了一边。

    没有回应。

    “现在怎么办?许公子大概和柳公子一样摔得粉身碎骨了吧?要不要派人去找一下,说不准,他们两个命大呢?”士兵只是对甄善美安慰着,在他看来掉下去的人又有什么可以生还的可能性?

    甄善美目光冰冷,持剑的手紧紧的握着,背着陡峭,神色凝重,甚至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

    周遭箭矢终于停下,冰凉的气息逐渐变得回暖,沙烁依旧不停歇的飞散在空气之中。

    “我以为自己与甄将军已经达成一派,现在看来,并不尽然啊。”臧横推竹屋的门缝,伴随着那吱吱的声响,这才捂着自己有些刺痛的颈口对甄善美挑衅道。

    甄善美转目微笑,她仰了仰头,她以为自己对许木心是愧疚,但是为了莫初,她无法选择:“与三殿下谋事,并不代表我会妥协,互相利益不好吗?何必赶尽杀绝?”

    臧横听到甄善美的冰冷态度,他只是稍微凝视矜秀姒的墓碑,就觉得心头微微的有一丝清爽,他做样子道:“要是做坏事还得要求心安的话,甄将军何必逼着自己在意莫初呢?为了大业,我能牺牲妻子,而摆在甄将军面前不过是有着共同信仰的两个仇人罢了。”

    甄善美稍愣,她就是敞亮的人,更加由不得臧横在她面前绕弯子,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臧横,手指捏着剑身几欲变形:“何以见得?”

    臧横只是极其闲散的抬手招来花嘉临死前投诚到他这里的小厮,因为贪生怕死,所以也让臧横知晓了许木心的秘密。

    臧横只是示意小厮说话,他眼神中竟然没有半分逼迫之意,甚至还友好的给小厮递茶。

    小厮是花嘉生前最得力的干将,有点好赌怕死,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告诉甄善美真相,臧横只是在军队里为他谋取了一个在小不过的官职,他就掏心掏肺的把花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甄善美显然对这等性情软弱且赌瘾成性的人没有半分好印象,更加是因为这样,才清楚的知道很容易反水,她并不相信,却愿意听这无稽之谈:“但说无妨,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甄家大小姐的惨死与许木心脱不了关系。”小厮的脸上越来越惊恐,伴随说话的声音,他努力逼迫自己回忆花嘉死去的那天。

    许木心眼神嗜血,他的手惨白,却缓缓地森然地向花嘉的颈口握去,他看到了花嘉眼球翻白的模样,还有许木心的手不断的把花嘉的头按在地上,像是凿东西一般的砸在地上。

    到处都渗透着血液…

    “是许木心,他似恶鬼索命一般。”小厮只觉得头颅中放了定时的炸.弹,只要他去想那一幕,他就觉得头疼欲裂。

    甄善美只是无比疑惑的看着小厮,她一只手抽出剑锋,这才剑指小厮:“荒诞,不许你侮辱他。”

    令甄善美没想到的是,小厮看到她手中的剑锋发出的冷光,这才抱头痛哭起来:“他…诱惑花嘉,他们碎尸了死者。”

    “全是血。”小厮的眼仁中仿佛出现里那天的染在地上飘散的血,它们在水流中一点点变淡。

    甄善美这才弯下身子揪着小厮的颈口的衣裳,她一直都觉得姐姐死的凄惨,可她以为那是花嘉的做的。

    果然还有别人的参与,甄善美全身被冰冷的气息席卷着,让她张不开口,就像是热油烫伤了声带一般,根本说不出话。

    小厮歇斯里底的摇着头,他面部狰狞,眼仁放大,似乎一瞬间把甄善美看成了幻影中的许木心,这才森白的五指像甄善美逼近:“死了,都死了。”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在亲情面前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哪怕其中参杂欺骗,或许一时的不相信就注定了永远的沦陷。

    偏偏臧横还有证据,他看到失控的甄善美,只是扶住了她的肩膀,并不怕误伤,他只是循循善诱的弯下身子抱住她,这才道:“我会帮你的。”

    甄善美目光骇人,握着手中的剑,很容易误伤到别人,而臧横并不怕,只是抱着她的身体,平复甄善美的心情,渐渐地他感觉到怀里的甄善美不在那么抖动,这才温柔的继续说着:“甄将军若是还不相信我,可是你不会忘了许木心房间后面的山峦吧,你姐姐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葬在哪里,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细细回想起,许木心知晓长姐死前死后的反应,都带着一丝目的性,他的难过来的太平静,仿佛掌控中的平顺,甚至连安慰她的话都滴水不漏。

    可是许木心一向对她冷淡,可是那天,他出奇的抱着她,放下一切的礼数和非议。

    不是许木心变了,是他想要尽力维持好他所谓的儒雅人设,现在那层伪装的外衣掉了,原来,心目中美好的初恋,也可以变成无情无义的衣冠禽兽。

    臧横依旧抱着甄善美,他甚至柔顺的拍着她的后背,说一些安慰甄善美的话。

    “你们?”当甄善美下意识把臧横的肩部当成躲避的地方,靠了上去,就听见莫初的声音。

    竹屋之内发生的一切,在大武山之上显而易见,观望着天空的黑烟,剧烈的震荡,这一切都让莫初想要上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莫初万万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眼眶变得微红,莫初脸上铁青,稚嫩的容颜之上,镀上了一层怒气,莫初充满诘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臧横和甄善美一度松开彼此,臧横极其绅士的向莫初走去,甚至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莫初,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莫初想都没想就抬手在臧横脸上来了一拳,这才揪起臧横的衣领,将他向后拉去:“你是什么货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碰她?”

    臧横略显无辜的耸肩,他伸舌舔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甄将军,有心事,我就安慰一下她,你真的误会了。”

    “够了,莫初,你永远像个孩子,包括现在,你除了打人你还会做什么?”

    “你闹够了就回去,我对你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甄善美心乱如麻,对莫初吼完这一切,她才抬起指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莫初被训的一塌糊涂,甚至被气的心口像是烧灼了一般,他终于放开臧横,却也是愤恨不平的,此时却轻笑片刻,不屑的问道:“只是安慰?安慰需要抱的那么紧吗?”

    甄善美只觉得昏天盖地的,像是畏冷一般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她不肯多开口说话,脸上冷的厉害,甚至只是对臧横道:“我们走。”

    “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对我?”莫初质问甄善美,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甄善美到底算什么?可是现在只觉得心头涩的厉害。

    “送莫初回去。”甄善美只觉得耳边乱嗡嗡的,这才对身边的士兵命令着,她明明都已经不耐烦了,却还是回过头对臧横笑着说一些莫初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偏偏臧横回应甄善美的也是温暖的笑容,而莫初,不过是一个徒有前朝遗孤提名的闲人,无法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三殿下受委屈了,还请你不要和莫初一般见识。”甄善美忽然停下,语气也没有初见臧横那般强硬。

    臧横并不在意,他淡淡的笑着,这才靠近甄善美,酝酿许久,刚要把手搭在甄善美的肩膀上。

    甄善美往后退了一步,她穿着锐利的盔甲,可是依旧阻挡不了她身形的完美,甚至有种英气笼罩:“关于许木心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毕竟弑姐之仇,不共戴天,还请三殿下成全。”

    “这是你的自由,有何不可?”臧横本想顺势提及关于许木心等人的问题,却没想到甄善美竟然自己主动请缨,也许通过这次的机遇,可以让他再次壮大起来。

    臧横给足了甄善美面子,虽然自己受了点皮肉之苦,可是却因此恨上莫初,可是又碍于自己需要他这个傀儡的势头,不得不继续卧薪尝胆。

    “如今,甄将军有什么打算?”臧横问及此,这才将目光偷瞥向甄善美,臧横对待女人很有一套,他以为甄善美此时的沉默是因为仇恨,可是甄善美只是在努力的想着怎么可以让莫初不在那么被动。

    其实,甄善美对莫初的一切不屑以及莫初的无理取闹,都会让人放松警惕,只是甄善美终究是伤了莫初的心。

    “花嘉带人全军覆灭,不过才一月有余,因为沙海的原因,显然战败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如果三殿下愿意配合的话,我想带一支隶属于北朝,但是核心是忻州的军队在回到北帝那里复命,你能懂我说的意思吗?”

    臧横微微蹙眉,不是他不懂,只是甄善美说的这些,太过于匪夷所思,甚至如此大动干戈,杀伐果断的事情,一般人哪怕是想的出来,也不会这般大义凛然的说出来。

    可是,甄善美却没有任何的违和,甚至把这一切都坦白出来,臧横只觉得充满了压迫之感,这才问:“这样固然最好,那依甄将军而言,我该怎么帮助你?”

    甄善美只是觉得好笑,这才转头看着臧横,眼神中充满了战意,这才道:“那我便不在与三殿下藏着掖着了,想要有这样的军队,自然要考虑策反问题,这是最坏的打算。”

    “我的见识和作风中,下意识的认为别人用过的东西再好也不是最本真的了,倘若我是你这样的决裁者,首先考虑的并不是策反那些人,相反反骨的愚忠之人在北朝军队里比比皆是,我的意思是…”甄善美直直的看着臧横,她按动手中剑鞘显露出一丝银白色的光芒,这才抽手将剑合上。

    臧横只觉得后背发麻,这样的女人,堪比毒蝎般狠毒,可是却愈发的叫臧横欣赏起来:“可是,甄将军当真以为我是大老粗了吗?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这对我百害而我一利?失去民心,无异于自杀,甄将军的主意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扮猪吃虎?”

    甄善美低头笑了好半天,这才道:“忻州人并不是指三殿下一人,况且三殿下手下这么多人,做出什么过失,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所以,这黑锅我忻州必须背了?”臧横似玩笑的说着,其实他从不怕杀人,只是怕牵连自己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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