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赵明劼一直陪在秦薇薇的身边。太医说, 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喂她吃一回解药, 这期间, 她有可能会神志不清, 说胡话。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她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那晶亮的眼眸中隐隐带着水光, 映出他的身影。

    她看了他许久,眼波流转, 一言不发。

    “肚子……还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终是他先开了口。

    “殿下。”她轻缓开口,柔软的语声配着她水漾多情的眼眸,说不出的媚态,可她唤他“殿下”,不是“皇上”。

    赵明劼怔了怔,应了。

    “殿下, 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她神情哀婉,眸中带着凄然, 衬着那雪白的肌肤更显楚楚动人。

    “为什么要走?”他始终不明白,她到底在怨他什么,介怀什么。

    “我们相遇,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从一开始我便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 我只是……想离开冷宫, 离开那个令我生厌的皇宫罢了。”她似在喃喃自语, 眼神亦是空洞的。

    赵明劼闭了闭眼,才低声问道:“你对我……就没有半丝情意?”

    “殿下,在这皇宫之中谈情意,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以为我跳出了火坑,没想到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

    “你是清醒的吗?”他宁愿她是在胡言乱语,

    半晌,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抬眸看她时,却见她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卷翘的睫毛安静地垂落,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明明是早已熟悉的枕边人,为何她对他要这般疏离?他自认待她不差,可为何她却不知满足?

    “秦薇薇,这一次,朕赦你无罪,若敢有下次……”胆敢离开他,连想法都是重罪。他轻轻地为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沉静的面容,眸色深沉。

    *

    第二天一早,赵明劼离开后,莨儿便来通传中毒一案的消息。

    谢阳调查了尚食局、太医院的一干人等,还有李梦汐和她的丫鬟,结果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承认。

    但根据众人的口供,最有嫌疑的便是李梦汐,因为汤药从熬制到送往景明宫,每一步都有数人看管,出不了岔子,唯独送到景明宫后,在秦薇薇换衣服的当儿,只有李梦汐和她的丫鬟在场,若是她们有心做些什么,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李梦汐百口莫辩,痛哭流涕,几次晕过去,却始终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她的父亲李太师为了救她,跪在曙辰宫门口求见赵明劼,但赵明劼并未见他。

    “娘娘,您这一招风险实在是太大了,那断肠草虽说服下后及时服用解药便可无碍,但对您的凤体大有害处,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李梦汐,实在是不值得的。”莨儿说道。

    “什么!”听到她的话,箐儿一声惊呼,看向了坐在床上淡定喝药的秦薇薇,又气又急地问道,“娘娘,竟是您自己服下的断肠草吗?”

    “怎么,你有意见?”秦薇薇悠然喝药,看都没看她一眼。

    “娘娘为何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那个李梦汐哪有资格让您受如此大的伤害?您、您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箐儿一下便红了眼圈,泫然欲泣。

    “她是没资格,不过是我自己无聊罢了,日子太清闲,未免太无趣。”秦薇薇弯了弯唇,看向了莨儿,问,“马太医可来了?”

    “早就来了,在外面等了有一会了。”

    “好。”秦薇薇让她把她面前的空碗收走,去外头喊马太医进来。转头见箐儿一脸幽怨担心地望着她,眼泪汪汪,她不禁莞尔,“好了,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等下可别给我出了什么岔子。”

    箐儿闷闷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马太医是过来为秦薇薇复诊的,他进了里间,行了礼,便要为秦薇薇诊脉。

    “马太医,不急。”秦薇薇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他,笑容莫名,瞧着有丝诡异。

    马太医陪着笑,问:“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想跟你说说那汤药的事情。”

    “昨晚那汤药确实是被人加了断肠草,不过娘娘洪福齐天,及时服用了解药,又有郑太医为您施针,此刻应是无碍了,娘娘请放心。”马太医滔滔不绝地说道。

    “不,本宫不是要问这个,本宫想知道的是这之前的每一碗汤药……”她顿了顿,笑意转冷,寒意迫人,“为何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马太医一呆:“娘娘、娘娘这是何意呀?那汤药是专门用于调养身子的,药方是沿用了几十年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呀。”

    “本宫这个人不喜欢为人解惑,莨儿。”

    莨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向马太医,将汤药中多出来的几味药及其功效一一说了出来,末了,添加一句:“奴婢自幼鼻子异常灵敏,对药材颇有研究,常人闻不出的药味在奴婢这却是无所遁形。”

    一旁的箐儿喝道:“娘娘给你机会,还不老实交代,你是想要娘娘直接禀告皇上,赏你个灭九族之罪吗?你以为你们那些小动作经得起查?”

    马太医一听,脸都白了,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皇后娘娘饶命,这实在不是臣的意思啊,是太师、是太师他安排了熬药的人,在娘娘的汤药里添了这几味药,臣、臣只是告诉太师放什么药,放、放多少才、才不会被人发觉……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臣绝无加害娘娘之心啊!”他拼命地磕头求饶。

    “本宫当然会饶了你的性命,因为本宫……可也有求于你呢。”秦薇薇掀开被子下了床。

    箐儿见状,赶紧拿来外套为她披上。

    “娘娘尽管吩咐,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分忧!”

    秦薇薇笑了,笑容如春风化雨、百花盛开:“好啊,那你去告诉皇上,本宫身子有异,无法生育皇嗣。”

    “啊?诶?”马太医跪在地上,仰头呆愣愣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岔了。

    “娘娘!”箐儿和莨儿同样惊呆了,不明白她为何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

    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卯足了力气争夺皇上的宠幸,争取生下皇嗣?可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娘、娘娘,这、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你不是早就犯了,你若是从今往后听从本宫吩咐,本宫自能保你和你家人一世平安,如若不然,本宫现在就把你送到皇上跟前,让你领个抄家灭族之罪。”

    马太医瘫软伏地,颤声道:“臣今后必定听从娘娘吩咐,娘娘说什么,臣便……做什么,绝无二心。”

    当马太医颤颤巍巍地离开,箐儿快步走到秦薇薇的面前,跪了下去,抬头看她,一脸悲切:“娘娘,您疯了吗?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这是在欺骗皇上,是拿自己的一生在开玩笑!在宫里,哪个女人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为皇上生下孩子?那是您一辈子的依靠和指望啊!”

    “一辈子困在这个牢笼,指望着男人的恩宠,靠生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不是我想要的。”秦薇薇俯身将她扶起,轻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我从冷宫出来,就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就有人想害我,时间长了,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

    “娘娘,离开皇宫,您能去哪呀?”

    “也许,找个地方隐居吧,种些花,养些鸡鸭,最好门口有条小河,夏天可以玩水捕鱼,冬天可以滑冰。哎呀,想远了。”她笑了,看着目瞪口呆的箐儿,道,“去给我拿些吃的来,我饿了。”

    “娘娘……”

    “快去吧。”秦薇薇推了推她,把她打发了。随后,她将视线落到了莨儿身上,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莨儿清秀的脸庞显出呆愣的神情,半晌才讷讷说道:“娘娘,奴婢只是觉得、觉得您太心急了。”

    “三年,太久了,我不想等。”她盯着他,眉眼间尽是不耐,“你告诉他,让他尽快为我安排离开,休想再糊弄我!”

    “娘、娘娘,大人他……”

    “他若早带我离开,又怎会平添这许多烦恼,是他欠我的。”

    他,说的是从霄。从霄和秦樱樱离开大宴的前夜,秦薇薇一直都在期待着,期待着第二天一早,她也能离开这个困住她的牢笼,她满心欢喜地收好了行李,可等来的却是一脸阴沉、目光不善的赵明劼,他看着她,脸色铁青,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她猜到是从霄出卖了她。

    她没有辩解,没有挣扎,任由赵明劼拉着她离开了鲤华院。她知道,和他吵和他闹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从霄放弃了她,她丧失了与赵明劼抗争的筹码,若再惹恼他,她的下场绝不会好。

    于是,她顺理成章成为了大宴的皇后,尽管她对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没有半点兴趣。

    然后,莨儿到了她的身边,成为了她的贴身宫女。她拿出了从霄的信物,告诉她,若她三年之后还是想要离开赵明劼,从霄会帮她。但在此之前,他希望她好好地留在大宴,不要兴风作浪。

    呵,三年!若他真的有心帮她,何必要她等三年?这分明就是从霄的缓兵之计,是他想要利用她继续维护大宴和大祁两国之间的关系。

    让她不要兴风作浪?他会怕她兴风作浪吗?

    她不会再等了,再也不想等了,她便是要兴风作浪,为自己筹谋计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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