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前世因为这些破规矩被人踩成了什么样!
    前世的谢玹是个多讲死规矩的人,骂她最多的就是他。
    大晏的女子地位一直都十分低下,出嫁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嫁后得守着夫家儿女半点,有半点行差踏错就有无数人明里暗里的往你身上泼脏水。
    谢玹道:“有我和长兄,你怕什么?”
    温酒抬袖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我也收回三哥娶不到媳妇那话!这世上什么样的美人你娶不到?全看三哥看不看得上罢了。”
    谢珩对这话深表赞同,笑意盈眸,“瞧把我们少夫人哄得,差点就哭了。”
    温酒抹了一把脸,“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有点困,揉揉眼睛。”
    少年笑着拆红封,里头只有一张纸条,上头寥寥数语,“事不过三。”
    谢玹的字同他这个人一样规矩有方。
    谢珩抬手把那张纸扔进了火堆里,笑道:“三公子有什么话同为兄直说就是,这样九曲十八弯的绕着,我反倒不知明白了。”
    谢玹道:“长兄真不明白?”
    谢珩眸中笑意散了大半,“不明白。”
    谢玹没再说话。
    温酒没看清纸上写了什么,落入火中瞬间就成了灰烬。
    只是隐约觉得这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天快亮了,守岁大安,新年新运道,劳烦两位兄长笑一笑!”
    谢珩勾了勾唇,笑道:“你们不打算看为兄准备的新年贺礼了?”
    三公子先动手拆,大红色的信封里是一封国子监贡生帖。
    谢玹眸里有了几分惊诧,“长兄,你……”
    “你什么你!三公子放心,这名额不是为兄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抢的。”谢珩道:“我上了七八道折子,大抵是皇上实在是扔不完,前两天才批下来。好歹是成了,也不枉为兄喝了那么些天的西北风。”
    谢玹道:“我在等三年也无妨,你上了这样的折子,御史台的人岂不是要指着你的鼻子骂!”
    历届春闱,考生都是从乡试县试层层校考才有资格进京赶考,还有就是国子监的贡生,这一类大多都是各地送到帝京重点修学的翘楚,名额少之又少,每年都叫人争破头。
    像谢珩这样直接要明面上找老皇帝要名额的人,还真没有第二个。
    “他们又不敢当着我的面骂。管他们干什么?”
    谢珩不甚在意道:“你能等三年,我等不了,明年春闱三公子得给为兄好好的长脸!那些人不是说我们谢家蛮横不讲理吗?以后你就专门在议政殿同人讲理!看谁还敢啰嗦?”
    谢玹抿了抿唇。
    “放心,那些一家不出两重臣的死规矩是给那些庸人守的。”
    谢珩一看三公子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谢家儿郎隐于市井便如闲云野鹤,既遇风云便该腾飞九天!岂会同他们一样?”
    “长兄所言甚是。”
    谢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总是幽暗的眸色也暖了许多。
    “长兄就是长兄,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温酒拆开了红封,拿出来便看见《退婚书》三个字,唇边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长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思来想去,没什么能送你的,唯有予你自由。”
    谢珩道:“小五走的早,你尚未同他拜过堂,不必为了一纸婚书误自己一生。从今以后,你便算是我谢家的姑娘,若遇良人,亦可再嫁。若你不想,也无妨,总归有我们这几个兄长在,也没人敢欺你。”
    温酒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玹静默许久,开口道:“如此也好。”
    温酒有些想哭,又觉得前世所求如同大梦一场,十分可笑。
    天地大,故乡遥,却有那么一个人,一句话,便能让你心安。
    她眸中水光泛泛,却笑了,将那封退婚书扔进火堆里,“有长兄这句话,我还要这退婚书做什么?只盼着以后进门的嫂嫂好相处些,莫要瞧我这个老姑娘不顺眼便好了。”
    “不会!”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异常的肯定。
    温酒笑,不管日后如何,今朝已得人间万般好。
    “阿酒。”
    谢珩忽然站起来,看着她说:“我会让你在最好的年纪,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少年近在咫尺,眉眼俱是认真。
    温酒愣了许久,“……好。”
    第157章四公子年方十八
    谢玹破格进了国子监,一个月也就回将军府一两次。
    这少年闷不吭声的,也不会说自己处境如何,可即便谢玹不说,她也知道在马上要春闱的念头破格成国子监的贡生,招了多少艳羡嫉恨。
    温酒只能多给他塞些银票,希望三哥也能手里有钱,心中豁达,时不时让小厮给他送些加糖的甜点。
    谢珩在墨羽营,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道城门隔断归家路,温酒也去看过他两次,送些新衣和酒菜,谢将军有的,底下的小兵小将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趁着日落之前,两人在军营旁的小河旁,各自说几句近况。
    温酒说:“我想在今年盘下半条北街。”
    泰山崩于前仍旧面不改色的谢将军呛了一下,“你欢喜便好。”
    留在谢家的青衣卫只说温酒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却没人告诉他,阿酒已然快要疯魔了。
    这群饭桶!
    温酒琢磨了一下,“其实整条北街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着给两位兄长多准备些老婆本,得尽快扎稳根基,今生的路比前世已然好走许多,片刻光阴也不能耽误。
    谢珩却忍不下去了,“不急!这事真的不急。”
    少年站在春意盎然的小河旁,满心都是“我家阿酒怎么就钻进钱眼里了”的小惆怅,里头还带着些许“我家阿酒怎么能这么能干?”的欢喜。
    两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竟不知到底该如何。
    一转眼,寒冬过去,到了三月,春暖花开时节。
    将军府也已经修缮完毕,打通了两座府邸,地方大,又移植了不少花花草草,温酒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
    便收到了长平郡送来的家书,老夫人带着全家来了帝京。
    谢玹特意从国子监回来。
    谢珩更是连着上了几道折子:我祖母来帝京了,我要回府迎候。百善孝为先,你们总不能让我不孝吧?
    大抵是他安生了一段时日,那些个王公大臣没再咬死不让他回城,老皇帝也就一挥手:准了。
    这一日,温酒带着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早早的就在大门前迎候。
    谢珩和谢玹都是一袭轻衫广袖,往门前一站,一个红衣绝艳,微微一笑便压得万千春华无颜色,一个蓝衫翩翩,俊脸微寒却是清隽无双。
    十里长街春意浓,少年缓袖微风,无意惹飞红。
    这两位正等着谢老夫人,随口说着天气日头,路过将军府门前的姑娘却是一茬接着一茬。
    个个含羞带怯的在台阶下停留一会儿,便将长街堵的车马难行。
    谢玹面无表情道:“长兄,你别笑了。”
    “我这不是回府了高兴么。更何况,她们也不一定就是来瞧我的。”
    谢珩勾着唇,轻轻拂去袖间落花。
    温酒伸手拨了拨额间的琉璃珠子,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门槛,忍不住笑道:“看来这门槛还是得再加高一些。”
    两个少年齐齐回眸看她。
    温酒摊了摊手:“反正她们肯定不是来瞧我的。”
    少女长了一岁,一袭鹅黄罗衫,腰间丝绦垂着珠玉,大袖被风吹得翩翩然,发间珠翠连着眉心的琉璃珠子,越发显得容颜明艳动人。
    若不是因为有谢家这两位公子站在她身旁,必然也少不了贪慕容颜之人。
    正说着话,三匹快马冲出了人群,来势太快,温酒尚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只看见了他一身白衣的锦袍,袖间金丝银线晃得眼花一花,她抬袖一挡的功夫。
    马蹄已经到了台阶前,来人猛地翻身下马就抱住了谢珩,朗声笑道:“多日不见,甚念长兄啊!”
    谢珩笑道:“多日不见,四弟怎么还没长高?”
    “哪里是我没长高,分明是长兄的个子又窜高了!”谢瑜松开谢珩,伸手就去抱谢玹,一声“三哥”还没落下,三公子已经伸手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谢瑜笑着摇了摇头,“三哥真是……这么久不见,还是老样子。”
    四公子年方十八,比谢玹小两个月,作为谢家几位公子里唯一一个父母双全,金银不缺的,素来十分爱笑,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副六畜无害的模样,勾的姑娘们神魂颠倒,背了满身的风流债。
    这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瑜母家从商,资产甚厚,他自小对文武艺没有丝毫兴趣,十三四岁就跟着父母在外经商。早早的行过万里路,见过千人千面,还能笑得这般自然爽朗,若不是心大得能装下天,又该是何等心机城府?
    温酒上辈子是白手起家,这人没少在生意场上刁难她,抬价、垄断什么法子损就用什么,八辈子的血仇也不见得会这样折腾人的。
    她气得吐血,人家四公子却笑吟吟来一句,“你若安生待在我谢家,何必吃这样的苦?”
    温酒不由得有些走神。
    片刻的功夫。
    谢瑜却转身看了过来,含笑问道:“这就是阿酒吧?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像我们谢家的……”
    他说着便要伸手来抱温酒,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前世的谢瑜有多损,见状,顿时愣在了原地。
    谢珩和谢玹齐齐伸手,一左一右的扣住四公子的肩膀。
    “哎……干什么你们这是?”
    谢瑜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台阶,回头,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家兄长,“不是说自家人吗?我这一次见,还不能凑近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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