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个衣食住行桩桩件件都能讲究出花来的公子爷,偏偏要亲自来跟踪容生,为了他的小五弟,也是豁出命了。
    “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是不会武功,却也不曾拖你们后腿啊,你们用轻功飞来飞去,我的千里良驹也不慢,再者说了。”谢万金饮了一口茶,“你们这点能耐放到容生面前不够看的,若被他发现了,连小命都保不住,本公子就不一样了,他不敢杀我。”
    “是是是。”青衣卫忍住笑,连声道:“我们全仰仗着四公子相护,真是辛苦公子爷了!”
    这位爷是真忘了在将军府的时候,怎么调戏那位国师大人的,
    照容生的性子,不把他千刀万剐,只怕都解不了恨。
    谢万金摆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本公子这里瞎贫。”
    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青色火焰,一众青衣卫见状,面色未变,“出事了。”
    “过去看看。”谢万金起身,皱眉道:“前两天才说阿酒动身回了八方城,可别是她出了事。”
    不然,长兄非疯了不可。
    刚好是容生来八方城的当头,谁知他是不是怀恨在心,对阿酒下手了。
    谢万金越想,心里越慌,“你们先去,本公子随后就到。”
    这大雨滂沱的,最容易在杀人之后毁尸灭迹。
    青衣卫飞身赶去,瞬间没入夜色之中。
    谢万金上马,朝信号发出的方向飞驰而去。
    但愿阿酒那做生意的口才,在保命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谢万金在送君亭附近遇上了一个泥人,马蹄飞奔差点将这人踩在脚下。
    “这大雨天的,你趴在道上干什么?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谢万金翻身下马将人扶起来,雨水冲刷去那人脸上的淤泥。
    是个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谢万金一时还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四公子!”姑娘一开口就吓了他一跳。
    谢万金刚认出来这人是江无暇,心就凉了半截。
    云州过来的飞鸽传书上,长兄曾特意提过,阿酒是带着江无暇一起回八方城的。
    现在江姑娘弄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酒又能好到哪里去?
    江无暇喘过一口气来,下一句便是
    ,“快去救温掌柜!”
    四公子整颗心都凉得彻底。
    随即把江无暇扶上马,两人一骑,“阿酒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江无暇道:“送、送君亭。”
    “坐稳了。”谢万金扶住她,当即策马扬鞭,朝送君亭飞奔而去。
    亭外。
    数名青衣卫在附近勘察痕迹,余下一人给青二运功疗伤。
    风雨不歇,已是后半夜。
    谢万金赶到之时,青二刚刚吐出一口淤血,神智还算清明,“忽然动手的是少夫人身边那个小结巴,擅使银针,属下不是她的对手……她不知为何忽然起了杀意,带着少夫人往城内去了,青一去追,还没回来。”
    “没死就好……”谢万金看了看青二伤势,“谁给你放的血?”
    青二咬牙道:“少夫人……”
    “下手利落,够快也够狠。”谢万金看着青二身上的伤口,道:“想来她还能撑一会儿,你们速探青一下落。”
    “是。”
    青衣卫悄然散去。
    谢万金站在亭中看风雨如晦,不由得叹道:“果真是多事之秋。”
    不多时青衣卫们查到城墙外的痕迹,谢万金赶到,看见一切的零落断针。
    “断魂针,西楚的人,容生大抵已经来过了。”四公子面上笑意全无,“立刻传书给长兄,让他转道先来八方城。”
    青衣卫担忧道:“那容生会不会对少夫人……”
    谢万金回头,就在青衣卫头上拍了一记,“乌鸦嘴。”
    心下却不由得担忧起来。
    但愿,但愿容生还没有活腻。
    人世虽不是样样都好,但也不必上赶着找死,还拉着旁人陪葬啊!
    ……
    温酒再次醒来,已经身处暖室。
    窗外大雨未歇,天色昏暗,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她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香味,温酒忍不住皱眉,伸手掀开珠帘往走,守在外间的两个侍女伸手拦住她,“姑娘身子不适,还是留在屋里歇息为好。”
    话虽说的客气,却半点没有放行的意思。
    温酒笑了笑,转身往里走。
    昨夜昏昏沉沉的,只记得珍珠忽然变脸要杀她,后边好像还来了一个什么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抵是她命不该绝,竟又捡回一条命来。
    温酒坐在窗边听雨声打在屋檐上,目光环视屋内摆设。
    青花瓷瓶摆在手边,墙上挂着仕女图,题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词句。
    雨声里参杂些丝竹之声。
    有些像……
    她刚琢磨出几分来,房门忽然打开了,方才拦着她不让走的两个婢女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主子。”
    那人站在暗淡的天光里,紫衣翩然,满头白发被风吹乱,满身的神秘莫测之姿。
    他抬了抬手,两名侍女悄然退出门外。
    片刻后,容生掀开珠帘,走到了她面前,“怎么,不认得我了?”
    这人白发童颜,待着半张玄色的面具,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
    少年笑起来,恶劣而喜怒难测。
    他说:“你我好歹也是险些要拜堂成亲的人啊。”
    温酒眼角微挑,反问道:“不知我是第几个险些和你拜堂成亲的人啊?”
    第303章 嫁衣
    容生其人,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现都用不同的脸,即便站在你面前,也未必能认出。
    昔日,西楚安阳侯憎恶国师府一脉行事诡秘,借题发挥灭了国师府满门,使得西楚威震列国的傀儡术和断魂针险些失传。
    数年后,安阳侯续弦,传闻说新娶的王妃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成亲之日,遍邀朝中权贵。就在那一天,所有到侯府贺喜之人全部枉死,上至安宁侯,下到下人牲畜,无一幸免。
    整个安阳侯府血流成河,却不见一具尸首,此事震惊朝野,西楚皇派人严查,却得知所有尸体都被做成了傀儡人。
    那位身着火红的嫁衣的“新王妃”在屋檐上奏琴而歌,底下的傀儡人穿过长街,以安阳侯为首,在昔日的国师府门前长跪不起。
    后来,也不知道容生到底同西楚皇达成了什么交易,非但没有获罪,还就此接任了国师一职,成为列国闻之胆寒的人物。
    说起来,至今没人知道容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温酒问他是第几次险些成亲,谁知道容生换过多少张脸,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过多少人。
    要知道那安阳侯死的最出名,还是连累不少权贵的缘故。
    “看来,你对本座颇为上心。”容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话说的轻佻,眼里却笑意全无。
    这人着实算不上良善之辈。
    天知道他救她的,是不是有比死更熬的事在后面等着。
    温酒伸手搭在窗台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悄悄敲着,以此掩饰心里的慌张。
    她抬眸笑道:“西楚国师大名,天下几人不知?”
    “这倒是实话。”容生微微笑道:“只是从前在本座面前这般说话的人,都成了死人罢了。”
    温酒闻言,面色一僵。
    眼前这人虽然长发如雪,单看那半张脸,却着实是个美人,但是这动不动就让你变死人的性子,着实是要命。
    她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即起身,客气道:“承蒙国师大人救我一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容生看着她,眯了眯眼睛,随时都有可能变脸的样子。
    温酒连忙道:“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多。不管国师大人在八方城看中了什么,我都买下来送你,如何?”
    她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这地方也没旁人,窗外只是院里的风景,连身在何处都分不清,更别提逃出去。
    容生似笑非笑的反问道:“这里还有你更值钱的东西?”
    温酒眼角微挑,“国师大人若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就只能多谢夸奖了。”
    脸皮厚也有一点好,就是再害怕的时候,也能装出三四分从容镇定来。
    像容生这样同她不熟的人,还真以为温酒有几分胆量。
    其实她后背都在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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