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容生这样的人,早年便在生死一线间游走,他未必会看重自己的生死,却很难不顾及西楚的将来。
    有弱点,就好办了。
    “那就看看西楚六百年基业如何尽毁你手。”谢珩不紧不慢道:“尔等亡国之臣一起下黄泉,想必也热闹的很。”
    容生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眸里杀意顿现。
    一旁的谢万金连忙插话道:“容生,西楚都立国六百年了,有什么气数也早就耗尽了,皇族那几个都不成器,你一个国师强撑什么呢?不如这样,你帮我长兄救了阿酒,我们大晏也封你一个国师做做啊!”
    四公子笑起来梨涡浅浅,一副“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服气就气死好了”的表情。
    容生眯了眯眼睛,身上危险意味愈浓。
    谢万金微微挑眉,看了榻边的长兄一眼,立马就有了同人硬杠的底气,又继续道:“西楚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你比我们都清楚,内耗的这样厉害,哪怕没有外力来搅和,你们自己也撑不了多久吧?三公主慕容念被囚,六公主慕容羽又是个只能看脸没什么脑子的绣花枕头,若只是蠢些倒也罢了,偏生还没肚量,自个儿亲皇姐栽了,她上赶着落井下石。还有九皇子慕容鸣,今年才十七岁吧?”
    四公子笑着问道,他也不用容生接话,自个儿就毫不尴尬的继续说道:“虽说这小子比他几个姐姐都聪明些,可惜啊,心思多的很。慕容羽招亲,他都借着由头不回帝京,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大晏就不一样了,虽然这几年仗打了不少,钱粮消耗的也多,可我长兄为帝是大晏民心所向,能臣涌现,上下齐心,尤其是我和三哥,都盼着长兄能长命百岁,不、万岁才好!”
    容生忍不住反问道:“你这么没出息还得意什么?”
    国师大人的重点也是十分的一针见血。
    四公子脸上的笑意垮了片刻,他原本是想吹一吹大晏的是如何君臣齐心,同不停搞内杠的西楚完全不一样,结果自己这点偷懒沾两位兄长光的小心思被挑明了说,还是怪没面子的。
    好在谢万金一向脸皮厚,很快,又恢复如常,“你你你懂什么,一家子人总要有人出类拔萃,有人平凡知足,若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那还得了?再者说,你四哥哥都长得这么好看了,若是再才能出众,如此英才岂非要遭天妒?”
    他说的太过认真。
    容生忍不住想翻白眼。
    谢珩忽然开口道:“万金所言也可。”
    屋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容生神色一禀。
    同样的话,谢万金说让他去大晏,也能给个国师当当只是玩笑而已,可谢珩若是开了口,这意义便完全不同。
    可谢万金听了谢珩说这话,面上并无半分诧异之色。
    谢珩成了九五之尊,竟没有同诸多前鉴一般变成孤家寡人。
    容生忍不住想:
    这谢家兄弟,简直是世间最怪的怪人。
    “容生,你听见了没?”谢万金见容生不语,趁热打铁一般追问道:“机会难得,你可好好珍惜啊。”
    容生嗓音骤冷,“休得胡言!本座生于西楚,死葬国土,此生绝不做两姓家奴!”
    谢万金闻言,微微一愣。
    他也算见过容生好几次,这厮每次都顶着不同的脸或者面具,行事作风也狠毒阴险的很,绝对算不上什么忠臣良将,可这话听起来……
    着实让人有些唏嘘。
    四公子缓了片刻,缓过神来后连忙改口道:“你不想去大晏也可以,就当做善事,治好我们阿酒,让她同我长兄好好的白头偕老,就当我们谢家、还有大晏欠你一个大人情,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万金这嘴是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见了容生,真真是什么看家本事都用上了,连脸也不要,只一心让自家长兄抱得美人归,其他的什么都好商量。
    容生冷嘲笑道:“本座这样的人,生平从不做善事。”
    谢万金听得这话,抬手就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敢情他方才说那么多,都成了废话?
    让长兄把他一剑砍死算了。
    谢珩抬手轻轻拂去落在袖间的飞纱,抬眸道:“既然如此,那你上路吧。”
    “且慢!”
    容生这会子倒是不急着动手了。
    他看着谢珩,眸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怜悯的神色,“晏皇,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何会来西楚?”
    谢珩皱眉,一言不发。
    容生自顾自继续道:“本座此生,除了夺人性命之外,从未强人所难。”
    “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啊。”边上的谢万金忍不住插了一句。
    容生瞥了他一眼,眸中警告意味明显,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同谢珩说话不自觉的轻松了许多,“三年前,在大晏帝京,本座同温酒做了一个交易。她亲口答应了本座,要忘却从前的一切,听从本座的吩咐。”
    第564章 恨骨之毒
    谢珩眸色微滞,沉声道:“绝无可能!”
    阿酒亲口答应过他,等来年春暖,他双十加冠,便着红衣嫁他为妻。
    她那么想有一个家。
    她不会骗他。
    “晏皇连当日情形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如此肯定?”容生道:“温酒虽不是什么实诚人,可她不在做买卖的时候诓人,这点,你们应该比本座清楚。”
    谢万金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说的清楚点?四哥哥我一点也不想在这和你猜来猜去的。”
    “温酒一开始确实不愿意来西楚。”容生瞥了他一眼,眸色看似十分不悦,说话倒是比方才直接了当多了。
    他看着谢珩,不紧不慢道:“可后来,她听说你带兵回京,赵家父子想用她制衡你,就应下了。大抵是不想拖你后腿?”
    谢珩眸色晦暗莫名。
    容生说话看似随意至极,却是句句诛心,如同拿着钝刀,一下又一下朝他心窝里捅。
    这般折磨,一时也死不了人,可痛意却遍布全身,叫人比死还难熬。
    容生见状,微微一笑,“她从本座这里拿了恨骨之毒,打算杀了赵帆,可她太蠢。”他说到这,微微有些嫌弃,“杀个人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简直愚蠢至极。”
    谢珩忽的起身,一把拽住了容生的衣领,“阿酒如今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的恨骨之毒?”
    听到这里,无论容生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都已经无心分辩。
    满心都只有对阿酒的心疼愧疚。
    他竟然让阿酒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谢珩,你确定你要这样同本座说话?”容生低眸看着谢珩拽着他衣襟的手,字字清晰道:“又不是本座给温酒下的毒,她自己不要命怪得了谁?若不是她身上流着慕容氏的血,本座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更别说将她带回西楚都城,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勉强保住她的小命!”
    国师大人也憋了满肚子的火,忍不住一开口就烧死谢珩,语调越发的阴狠,“你呢?谢珩,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人,温酒这三年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她恨骨之毒发作心痛如绞,一遍又一遍喊谢东风的时候,你、在、哪?”
    最后三个字,如同利斧断人筋骨。
    谢珩不自觉松开了容生的衣襟,只字未言,一双琥珀眸却渐渐泛红。
    容生根本不用他回答,自个儿把话接上了,“你没脸说,本座替你说,你在南征北战!你在一心一意守你大晏的万里江山!你用温酒的名头发兵攻打邻国!真真是好一个情深似海的晏皇陛下!谢珩,你可曾扪心自问过,你到底把温酒当成什么?”
    谢珩薄唇微白,转头看着榻上昏睡的温酒。
    那是他的命。
    那是他此生挚爱。
    是情之所钟。
    可他却让阿酒独自一人经历三年非人的折磨,隔着千里万里,风雨不同渡,阴晴各一边,让她空唤了千百次谢东风。
    “容生!”谢万金听到这就急了,不由得上前一把拉住容生的手腕把人往后拽,“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胡说什么!我长兄是为了阿酒才登基称帝……”
    容生一把甩开了谢万金的手,“你一边去。”
    四公子就这样被打断,想再次开口,却听容生道:“谁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美人常有,可天下若是失之交臂,却是再无机会。晏皇这般做,本座并不奇怪,只是温酒既然同本座做了交易,成了我西楚的八殿下,晏皇再纠缠,未免太过人心不足。”
    谢珩却如同完全没有听见容生的冷嘲热讽,只问他:“恨骨之毒发作时会如何?”
    容生微愣,而后道:“此毒既然取名叫恨骨,自然是因为毒发之时,会将此生最痛苦之事反复回想,对世上曾辜负她害她之人反复回想,若是能即刻死了还算是解脱,若是命硬一时死不了,便会生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谢珩一张俊脸越来越苍白。
    他光是想想阿酒毒发之时的模样,便全身血液寒凉。
    容生扫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找到了取乐的新法子,继续道:“温酒就是那个命硬的,哦,她同别人还不大一样。她有不愿意忘记的人,偏偏那人又害她至深,本座这三年想尽办法让她忘记过往种种,可她偏偏不肯,宁愿痛不欲生,也要死死记着——谢东风。”
    “容生!”
    谢万金面上笑意全无,生平少见的冷了脸。
    容生却只是顿了顿,又朝谢珩道:“你不是说你对她用情至深吗?那本座今日就实话告诉你,恨骨之毒在身,永世难除,你近她一步,她便要多痛一分!”
    他嗓音阴寒,“想让她过得好些,也有法子,你伤一寸,她便能好过一分。谢珩!本座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谢珩还未说话,谢万金登时怒了,想也不想的一拳打了过去,“容生,你他娘想死是不是?”
    容生握住了四公子的拳头,面不改色道:“这恨骨之毒百年前就有,晏皇若是不信,大可找旁人问问。”
    声未落。
    谢万金忽然面色大变,惊呼道:“长兄!”
    容生见状,顺着四公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谢珩一刀插在了自己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锦袍。
    偌大的屋子里静谧无声。
    谢珩道:“这般可否?”
    第565章 名正言顺的守着她
    谢珩问的是容生,目光却一直落在昏睡的温酒脸上。
    “疯子!”容生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眸色大半,一把甩开谢万金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们谢家人全是疯子傻子!”
    这回四公子也吓得不轻,还没来得及回敬容生一句。
    下一刻,国师大人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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