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王时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在城外置了宅子,装的十分奢靡。且他选的是块高低,在院子里便能看到皇城的。那处宅子一直空着的,无人敢买。现在王时买去了,卖房子的开心的不行。

    恭维的话便说的没什么边际,说这宅子便是为了王时这等人中龙凤的人准备的。换了旁人,哪能有这个气势能俯瞰整个皇城?

    这话叫别人听到了,便是大逆不道。

    皇城是个什么地方,是天子居住的地方,岂能容了别人来俯瞰?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可现在却没人敢敢这么想。因这现在的局势,王时就是风头一时无两。他要是俯瞰,自然也是能的。

    王时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和当初秦雉养的那只十分相像,他便花了银子买了。然后抱着回了府。

    心腹丫鬟和陈氏闲聊,偶然提了一句,“方才老爷抱回来一只猫呢,不见院子里有老鼠啊?老爷不是平日里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吗?”

    陈氏顿了一下,道,“许是有什么别的用途。他将这猫安置在哪里了?”

    丫鬟回道,“弄了个笼子,放在老爷那个库房里了。那笼子可真是精致,老爷不像是一时兴起弄来玩的。”

    陈氏眼眸垂了垂,道,“随他吧。”又问道,“新酿的菊花酒,给我备上几坛子,我明日拿回去给爹娘尝一尝。”

    丫鬟应了。陈氏想了一下,又道,“上次九王爷过来,送了好些礼。我们一直不曾回礼。明日你叫管事的送两坛到九王爷府上去。这菊花酒很淡,又带着清香,女郎家多喝些也无妨的。”

    丫鬟笑道,“夫人这是想让小郡主尝尝吧?不如叫公子去送吧。”

    这话提醒了陈氏,她点头,“我晚些时候和阿誉说。”

    等王誉过来请安,陈氏果然提了,王誉也没拒绝,第二日便给云澄府上送去了。云诗见到王誉过来别提多高兴了,拉着他在府上转了一圈。云澄又请王誉在府上用了午饭,与他闲谈之间颇有几分投机。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云澄堆着胖胖的脸,笑眯眯的看着王誉。只心里盘算,如今王时风头一时无两,更是瞧不上云诗了。他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眼睛并不小,只胖了,便把眼睛衬得特别的小。那眼睛里露出些精光,是有别于他一张憨憨胖胖的脸的。

    等王誉回去,陈氏知道了王誉在九王爷府上用午饭的事情,便心里高兴。她想着,王誉和云诗之间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此时又听心腹丫鬟说,王时把笼子提着出去了,那只猫也跟着一块。

    等晚上王时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空了,也不知道那只猫送到哪里去了。

    不过是只猫而已,陈氏没多问。她这些天逐渐想通了,若哪一日王时过来和她说,他要纳妾了。她就大大方方的当个正室夫人,得体的同意了。不仅同意,还替王时操办这事。

    虽然想通了,可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没有哪个女人是心甘情愿,看着自己的夫君娶别的女人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人难受。

    她这话没和娘家人说,便是自己的亲娘也只字不提。只觉得实在是有些丢人,又怕家里人担心。但到最后,也都会劝她想通些。这些年,娘家人不是没在纳妾这件事上劝过她。一开始都以为是陈氏泼辣跋扈,不同意王时纳妾。后来王时替她出了头,娘家那边才消停了。偶尔有一次,她那嫂嫂提了一嘴,陈氏硬气的给驳斥回去了,自此再没人提过。

    若她此时提了,便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且他们说的那些话陈氏自己都能想出来。她实在是知道,这些话听了也是白听,反而心里更堵得慌。她要是自己能想通的事情,还要别人说那些干什么?

    她那嫂嫂向来妒忌她的,加上陈怀的死,一直对她颇有微词。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可人情冷暖,是很容易感受到的。

    陈氏愁上加愁,一段日子都吃的少,睡得又不好,人看得见的清瘦了许多。

    王誉看到了,便劝她,“没有的事呢,爹也不曾提起过,许是你多想了。”

    陈氏摇摇头,只道,“你爹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只管着你自己的事情吧。多与小郡主来往来往。她性子好,我看着喜欢。”

    王誉便不接话了。

    陈氏便更愁起来。

    王誉没在云诗这件事上上心,却在王时这件事上上了心。

    他多了点心思,一方面叫王时多陪陪陈氏,一方面又偷偷跟了王时两回。王时都是和同僚出去喝茶去了,还有一次也只是进宫去了,并没有什么不妥。王誉便又回去劝陈氏,可陈氏还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叫王誉看了心疼。

    他为着陈氏开心些,便邀了云诗来府上做客,实则是为了让她陪陈氏多说说话。陈氏见了云诗过来,果然面上的笑多了许多。

    ——

    长公主前往北渊国的队伍还在不紧不慢的赶着路。

    他们是不用着急的。因为北渊国太子赵丹也就在他们之前二十来天走的。到了北渊国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还得派人到边境过来接人,这来回的时间差很长,实在是不必着急。

    且云容这边队伍里女眷也有不少。卫队的首领不想难为了他们,便速度放慢,叫他们走走停停,不至于太累。这到了北渊国,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他们男儿家倒还好,好多都是孑然一身的。可惜了那些女郎,都有爹娘疼着,想到这些替他们心疼。

    马车里头,徐姑姑和云容聊着天。三丫也挤了进来。她仗着已经在外头,又想着自己以后是云容身边的心腹,便觉得自己身板硬了起来。试过一次挤进来说话,云容和徐姑姑都没怪罪,她便胆子大了,时常挤进来。有时候云容困了,她拍拍自己的腿,便叫云容倚在她腿上睡了。

    三丫的大腿很结实,又有肉,云容靠在上面,觉得比枕头舒服。

    三丫便觉得自己更厉害了。

    徐姑姑看着笑,也不说她什么。

    三丫道,“以为小姚大人跟几日就走的。可现在……徐姑姑,咱们出来有十几天了吧?”

    徐姑姑看了一眼云容,道,“可不是么,已经十六天了。”

    三丫道,“要不要我把他直接赶走?”

    徐姑姑道,“他也是卫队的一员呢,不好赶的。他同那些人同吃同住,竟能吃下这些苦,也是令我刮目相看。”

    说着又瞥一眼云容,道,“殿下觉得呢?”

    云容却眼皮也不抬,靠着车厢壁,看着手中的一本书卷,道,“随便他,卫队的事情有人管。”

    徐姑姑和三丫相视一眼。三丫道,“晒黑了呢。小姚大人黑了一圈,还瘦了一圈,不像以前一样了,现在更像个男人了。”

    徐姑姑噗嗤一笑,道,“他以前也是个男人。”

    三丫撇嘴,“不像。以前总爱穿粉色的衣裳,脸比女的还白,嘴唇比女的还红。哪有一点男人样,娘气的很。”

    不仅徐姑姑被三丫逗笑,连着云容也笑了一下。

    三丫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道,“我那天吃饭,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哩。”

    徐姑姑用手指戳了三丫的额头,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不必压低了声音说话。”

    三丫调回了正常的声音,道,“就小姚大人的额头,原来是和皇上打架打出来的。打了一架,然后皇上就同意小姚大人来卫队了。我实在是不敢想,小姚大人斯斯文文的,竟还能打架。还是和皇上……”

    徐姑姑没接话,又去看云容。

    云容眼睛本来抬着的,见徐姑姑看过来,便又垂下去看书卷了。

    云容也没接话,马车里就安静了下来。

    三丫是个怕安静的,她在马车里一会儿没人说话,便觉得闷。借着自己要解手的理由又下马车去了。

    下车时,却听云容吩咐,“晚上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叫他来见我。”

    三丫一时有些懵。去看徐姑姑。

    徐姑姑嘴上口型比了个姚字。

    三丫明白过来,立刻点了头。

    到了晚上,大家停下来就地歇息一晚的时候,三丫便去找姚安了。

    卫队的人,有人在搭帐篷,有人在生火准备做晚饭,忙得很。

    三丫走到姚安跟前,戳了戳他的手臂,道,“喂,殿下叫你过去呢。”

    自从三丫出了永安城,想到云容以后可能是北渊国的皇后,姚安进了卫队,三丫明显对姚安的态度更不比从前了。以前好歹喊他一声小姚大人。现在便是到了跟前,不是叉腰,就是用手戳一戳他的手臂,直接喂一声。

    姚安不和她生气,因他偶尔能从她嘴里听到云容的事情。

    他是卫队的,原则上没有云容的允许,他是没机会接近那辆马车的。何况上头还有个校尉盯着,他不必再回永安城,自然不拿他这个小姚大人放在眼里的。

    姚安也不生那校尉的气,因看他一门心思护着云容的安危,他反而安心。

    “殿下找我什么事啊?”姚安有些吃惊,神情掩不住高兴。

    三丫道,“我怎么知道?叫你去你就去。”

    姚安点点头正要去,却想起来什么,又跑到马车那边掏出来一壶酒,道,“我给殿下买的。”

    这是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姚安自掏腰包买的。是永安城独有的菊花酒,没想到在镇子上看到了。他买了一壶,一直想找机会给云容送过去,但没找到机会。

    三丫气道,“你这人,要教坏我们殿下吗?喝什么酒啊?”

    姚安笑笑,“天凉了呢,喝酒暖身子。这酒不烈,香着呢。”

    说完,欢喜的朝云容的马车那边去了。

    三丫其实想知道云容找姚安什么事,她很好奇。可她不敢去偷听,因那边还有徐姑姑呢。她要是敢偷听,徐姑姑会揪她的耳朵,还会掐她的腰。疼得很。

    姚安到了马车前,敛了自己的性子,躬了身子,问道,“殿下,你找我?”

    马车里边有半晌没有回应。

    姚安扭头去找三丫,发现三丫到人群中帮忙去了,没看他。

    姚安又扭过头来,听到马车里传来云容的声音,“进来吧。”

    声音柔柔的,媚媚的,姚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姚安推开那扇门,尚未抬头去看什么,衣领被人一拉,竟直接拽了进去。

    姚安被拽的到了跟前,面前便是一张芙蓉面庞。

    他头一次挨着云容那么近,忙退开,后背撞在了门上,用手扶了。等他定了心神,再看过去,便更不得了。

    此时云容斜靠在厢壁上,露出一节光洁的小腿,衣衫半褪,露出香肩,那是深藏在深闺之中十几年该有的样子,莹莹如玉,透着诱人的光。

    姚安突然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了,耳边却听云容幽幽问道,“小姚大人,你我今日春风一度如何?”

    姚安被吓得不轻,脸都白了。

    他风流倜傥,饶是有扒光了衣服故意诱惑他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小场面了。可没想到,今日云容大胆的举动,叫姚安吓得魂不附体了。

    “你,你说什么呢?春,风什么,什么一度?”姚安磕磕巴巴的说着,吞咽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这纯粹是本能反应。他要是对着云容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了。

    “不然你一路跟着我,是为了什么?明知道我要成为别人的妻了,你还跟着我,不图这个,又图什么?”云容看着他,问。

    “我图……”姚安一时被噎住。他去看云容,视线不经意往小腿上瞥,又赶紧收回来。

    他吸了一口气,突然就上前,倾身到了云容跟前。

    云容不避开,或许这样才是对的。春风一度,便离开,那和他之间就再没什么瓜葛了。

    “我不许你这么作践自己。”姚安说着在狭小的空间内半弯着腰,将她的衣衫都陇上,随即道,“瞎闹什么?越往北,天越凉了。染了风寒,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他嘀咕完,又猫着腰折回去,拉开那扇门,要下马车之时,又想起什么,将一壶酒递过去,道,“给你买的,不烈的,暖身子用的。”

    本来是要等着云容接,想了一想,干脆直接搁在云容跟前,然后转身跳下了马车。

    等下去,才发现自己脸热得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吐了口气。

    等往人堆里走,三丫跑过来问,“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姚安白她一眼。

    三丫好奇,“你说说嘛。殿下不是讨厌你吗,怎么还要见你?是不是要赶你走?”

    姚安脚步一顿,突然明白过来了云容今日的反常。她这是逼他走么?

    他对着三丫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赶我走我也不走的。我是卫队一员呢,再赶我,我告诉校尉去。”

    说完,便朝前去了。三丫叉腰啐道,“呸,告诉校尉顶个鸟用?校尉还是听殿下的。这脑子还不如我转得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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