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王誉过去给陈氏请安,被王时给拦了。

    王时喊他一起用早饭,又对他道,“你母亲昨夜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

    昨晚两口子吵架的事情,王时吩咐了陈氏的心腹丫鬟,从她到底下,都守口如瓶,为的就是瞒着王誉一个人。

    王时想过了,为了这个家,陈氏不会将那件事说出来。他拿得住陈氏,却对王誉没把握。毕竟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对他还有些忌惮。这一点,他相信陈氏和他想的一定是一样的。目前家庭的平衡,谁也不能去打破,当这个罪人。

    秦雉敢故意去挑衅陈氏,叫她知道他们的事情,不也是仗着这一点吗?只因陈氏是地地道道的贤惠妇人,不愿守的东西也要守,哪怕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咽。

    王誉没多想。昨日王时喝了酒,他又身体康健的很,许是在那方面折腾了母亲,所以才致了母亲没睡好。

    他尚未成亲,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王时便又说起朝堂的事情来,告诉他应该多和谁来往。原先觉得王誉对此不太感兴趣,但因为这次江南之行,让王时看到了希望。

    王誉年纪不算大,加上有他这个爹保驾护航,现在学起来,仕途通畅的很。

    王誉欣然应下了,让王时颇为高兴。但其实王誉和王时想的不大一样。他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他是觉得多认识那些人,多听他们说话,听听他们的所见所为,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父子俩又很和谐,然后一道进宫去了。

    王誉不参与早朝议事,云宋上早朝的时候,他就在紫宸殿等着。

    云宋下了早朝过来,见到王誉有些惊讶,“不是叫你好好在家歇几日吗?怎么今日又过来了?瞧你昨日喝了不少酒呢。”

    王誉道,“只是小酌了两杯,并不多。我在家中也无事,倒不如进宫陪你。”

    云宋一笑,“阿誉你在,我自然高兴的。我瞧着你出去一趟都不一样了呢。”

    王誉有些赧然,知道自己不一样了,但云宋提起,他还是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云宋道,“也说不上来,就是看你精神头好了许多,说话走路都是的。”

    说着又道,“实在是羡慕你和安安的。都可以出去走走。朕被这皇位困着,哪里也去不了。”

    王誉见她有些失落,便道,“等安安回来,我们三人一道去走走。从江南一路到漠北,宋宋你觉得怎么样?”

    云宋满脸高兴,三个志趣相投的人能游离四方,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云宋道,“自然是好的。可我……”

    王誉知她顾虑所在,道,“没事,自太祖皇帝开始,便有皇上微服出巡去体恤民情的。有大张旗鼓一路水路南下的,也有乔装打扮水路陆路都走的。皇上大可效仿。”

    云宋仿佛已经想到了那自在日子,道,“那就这么说好了。算算日子,安安和皇姐他们应该快到边境了吧?”

    王誉道,“若是车程快,前几日就该到了。但里面女眷多,越往北天气越恶劣,快不了。估计还得晚几日才能到。”

    云宋这些都没考虑进去,愈发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哪里都没去过。心下更有了念想,得了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书本上看到的,和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定是不一样的。

    正说着话,王慧来了。

    云宋知道她因什么而来。

    因为此次江南之星,王家牵了头,才让事情顺利的进行。王家高风亮节,云宋自然要论功行赏的。这事在早朝的时候便有人提出来了。消息便传到了丹晨宫王慧那里了。

    只她来的太快了。

    王誉退到了一侧,也不避讳。

    云宋不叫他走,他才不想自觉地走了。

    王慧也不介意,上前施了礼,谢恩,“臣妾是代家中过来给皇上谢恩的。”

    云宋道,“那是应当的,你不必谢朕。”

    王慧却福这身子没起来。

    “是不是想回家看看?”王慧一进来,云宋便猜到了她的心思。若不然,也不必来的这么急。

    王慧眼睛里立刻泛了光,咬着嘴唇点头,不把自己显得张扬。

    云宋看了看她,一笑,道,“准了。”

    王慧便不装了,跳起来抱了云宋一下,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谢皇上。”

    云宋原先觉得尴尬,但一想王慧这么高兴,便不想那事了。王誉在一边看了,有些羡慕。他收起晦涩的目光,慢慢投到了地上。

    入了宫的妃嫔要回一趟家,实在是很不容易。王慧得了这个机会自然高兴坏了。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也稍稍能理解一下了吧?

    王慧也不缠着云宋,实在是被幸福的喜悦快冲昏了。何况跟前还有王誉呢,她不能太放肆了。又匆匆福了身子,便回去准备了。

    云宋又交代高平,帮着打理,到内库了选几样文雅的东西让王慧一道捎回去。高平应诺。

    待吩咐完,云宋去看王誉。王誉也正在看她。

    王誉道,“皇上很高兴?”

    云宋道,“你事情办得好,王慧能回家,我自然高兴。”

    说罢,又对王誉道,“你看起来也很高兴。”

    王誉不置可否,浅浅一笑。

    王慧要离开永安城一段日子,他的确高兴。

    等王誉从宫里回到府上,才知道陈氏竟出府了。

    他问了管事的,管事的说陈氏昨夜做了个不吉利的梦,起来之后,便带着人去庵中了。打算住上几日才回来,具体几日,也不知道。

    王誉担心陈氏,又问起管事的陈氏看起来怎么样。

    管事的道,身体没事,只精神不大好,像是没休息好。走时还特意叮嘱了要照顾到王誉的一日三餐和休息。

    王誉便没再多想了。

    等王时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也没细问,只说过几日他去接陈氏回来。

    ——

    丹晨宫忙碌起来,尤其是沁儿和喜儿,脚下生风似的,说话的时候嘴都是咧着的。那真是有好事都藏不住的。

    本来沁儿喜儿要安排的东西有很多,不准备七八日根本走不了。可王慧手一挥,三日之后,便出发了。可把沁儿喜儿开心坏了,因他们也想早早走。就怕安排不好,让王慧生气。没想到最急的却是他们的主子。

    王慧他们定的是走水路,因是江南一带,走水路更方便更快。且南边不比北边,还没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水路很顺畅。

    只他们一行人登船的时候,才发现原本护送他们回去的人当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便是卫尉卿钧山。

    王慧实是没料到钧山会出现在此行当中。

    两个人只是遥遥望了望,因钧山在船头立着,她在船舱。两个人是不能随意碰面的。

    喜儿和王慧咬耳朵,“皇上多关心娘娘啊,竟连最能干的人都送到娘娘身边了,可见多紧张娘娘的安危。”

    王慧莞尔一笑,又对喜儿告诫道,“你这张碎嘴子,回了家中可得少说两句。多学学沁儿。”

    喜儿道,“知道了,绝不将皇上如何待娘娘好说给老爷夫人听。”

    王慧气的去掐她的腰。

    船舱里传来女郎们的笑声,银铃串似的,很好听。

    站在船头望着湖面的钧山,微微抿了唇,目光幽幽。

    不是云宋叫他来的,而是秦雉叫他来的。偏偏秦雉还不出面,让钧山主动去请示云宋。连理由都给他想好了。说那一带,时常有水贼。王慧从宫里出来的,又带着那么多好东西,一路过去,总会被盯上。云宋觉得便是这样,钧山也是可去可不去的。可既然钧山自己请示了,云宋便允了。自始至终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秦雉便是要云宋觉不出什么不对来。

    钧山知道秦雉的用心,便是要将他的这条路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直至他没有一丝的退路。

    秦雉最会的便是玩弄人心,掌控他人。

    王慧带着人出了永安城回江南家中省亲,第二日,容洵便恢复好身体上朝了。

    他一到朝堂之上气氛便不一样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他这人什么话都不说,站到那里,便不自觉地叫人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又敬又怕。

    云宋也对他又敬又怕。可她是敢于直视容洵的。

    上一世,和这一世,云宋都知道,容洵实则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被她刺了一刀,他不是差点也一命呜呼了吗?

    可云宋再去看容洵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是不一样的。

    有些不同,你就是能感觉到,但是却说不大明白。

    容洵一上任,便先干了一件大事。

    那也是云宋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那日和刘光亭谈过之后,虽然她没再多想。可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大合理。

    那就是拨出去的银子,怎么也不至于北方那么多难民到永安城来。

    云宋一直身居高位,其实官场上的事情她都不太清楚。水有多深,更不是她能想的。

    但容洵把事情一办,云宋就明白了一些。

    容洵带着高显自下往上查,芝麻大点的官抓了一把,最后到了上头,连着户部侍郎礼部侍郎都被拉下了马,下了狱。再交由高显这个大名鼎鼎的廷尉一审,用些手段,很快就定了罪。不仅定了罪,抄家的银子还都充了国库。实在是大丰收。

    等事情一结束,大家又看出来一层关系。那些落马的人,好多都是王时提携上来的。容洵没再往上查,实在是给了王时面子了。但也同时告诉了王时,趁老子不在干的那些小动作,现在都还给你。

    王时脸绿的恨不得掉地上,实在是没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偏偏都是证据确凿。容洵办事就是这么雷厉风行,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底下的人劝他,要是拉一拉,扯一扯,也能扯出王时来,不如忍了,不要招惹容洵了。

    王时只好忍了。

    姚轲也让他气。难民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姚轲没出来。容洵身体渐好的时候,姚轲就屁颠屁颠上朝去了。王时找他商议,想拉他一起,姚轲就咳嗽,说想念儿子,身体还没好。只是不敢耽误朝政,只能硬撑着过来上朝。王时咬着牙皮笑肉不笑的劝他多注意身子。私下里却盼着他还不如早点死呢,老奸巨猾的东西。读书的清高劲都没了,真让人瞧不起。

    朝堂的变化来的太快,云宋惊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她没想到容洵借着难民一事,能把这事办的这么利索。王时忙活了快两个月,被容洵出山小半个月就给打破了。自此,朝堂上的平衡又再次立住了。

    国库里一下子多出来许多银子,补了当时救助难民的空缺,实在是令人欢喜。

    容洵的手段,云宋彻彻底底的服气了。

    她心里感叹,幸亏容洵没死啊。又想着,幸亏当时刺的不够深啊。

    云宋清清楚楚的知道,容洵这把刀,她得好好握着。怎么用,用在哪,都得好好把握着。

    云宋为这事赏赐了好多东西到相府。她也是为了让世人看看,容洵还是丞相。事实上,容洵自己已经向世人证明了。

    相府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只有一件事,变了。

    他们一开始也和云宋一样,模模糊糊的觉得容洵好像变了。可是他康复的欢喜足以盖过一切,谁也没去在意变不变的事情。但日子久了,便自己清晰起来了。这件事,容家的几位姐姐也是后知后觉到的。

    那就是容洵不记得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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