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王韬。

    他不在这个圈子里,对容洵的敬畏与旁人不大相同。只心中也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持了刀,便将他拦了。

    王时道,“不要对我们大魏的丞相如此无礼。容洵,我恭候你多时了。这场大戏若没有你,总是少了些什么的。”

    容洵双指推开跟前的刀,到了王时身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拢了衣袖,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我可是算好了时辰来的。”

    王韬挥着刀,道,“不过是我哥的手下败将,你在这牛什么牛?永安城早已在我们之手,整个皇宫也被我们控制了。你还在这摆你的丞相架子呢?哥,不如叫我一刀宰了他得了。还有这些人,谁不服,就杀了谁。臣子还不好找吗?想当官的人都挤破脑袋了。”

    王韬这想法实在是粗鄙不堪。

    王时以前大概也是这样。可他在朝为官多年,早就想明白了。这国家少不了王韬这样的莽夫,也少不了姚轲这样的文官。

    不过王时也没再反驳王韬的话,那些迂腐之人,总要吓一吓他们的。

    王时看着容洵道,“现在胜负已定,容洵你还在这般气定神闲?你不是一直护着这小皇帝么?不妨事,到时候成全你们。”

    容洵听了这话,去看云宋。

    巧了,云宋也正好去看容洵。

    这一看,云宋觉得怪怪的。说不上哪里怪,就是觉得容洵看她有些不同的。她现在还不太明白。

    容洵重新看向王时,慢条斯理的说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大人,你不如去瞧瞧,此时永安城还在不在你的掌控之内?”

    王时一怔,道,“容洵,你在诈我?”随即道,“永安城内都是我的人,你哪里来的人?”

    容洵还没有开口。王时突然眉目一凛,道,“秦松的那三百将士?”

    王时冷哼一声,道,“区区三百人而已,我外面最起码有三千将士。”

    容洵道,“秦松有一支队伍叫猛虎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更何况……”

    容洵缓缓的说道,“执金吾那边都不算是人吗?”

    “他们……”

    王时一时间难以相信。

    猛虎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敌百实在不算是夸大其词。王时没料到,自己竟是犯了轻敌的错误。原来容洵和秦松早已勾结在一起。

    王韬一急,道,“哥,别上了他的当,我去看看。”

    “不必!”王时道,“不用管外面怎么样,小心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皇宫在我们掌控之中呢,只要有这些人,我们就不会败。”

    王韬得意的一笑,道,“哥,你说得对。这些人都在我们手上呢。”

    容洵道,“我说了,不能高兴的太早。”

    王时冷冽一笑,看着容洵道,“你还想说什么?”

    容洵微微凑近,小声道,“高兴的太早,就会死的早!”

    他移开身体,往椅子上一靠。王时皱眉,眼下注意力都在容洵身上。可他手里握着王牌呢,根本不用慌张。他哈哈大笑两声,道,“容洵,我手里头藏着一个大秘密呢。事关太后和皇上的。太后她……”

    他的话戛然而止,突然一柄匕首,从人群中飞出来,一下子插进了王时的喉咙。

    王时扶着椅子,奋力想要站起来,可他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他控制,又跌坐在椅子上。

    他看到了朝他动手的人。

    那人隐藏在人群中,穿着官服,一直低垂着头。王韬那个蠢货抓来的官员太多,他根本没在意。

    可就在那一刻,他看到那个人抬头了。

    是钧山!

    到底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蠢上!

    他头一歪,死在了椅子上。

    那异想天开的梦,终究没有实现。和他要说出口的秘密,一起埋葬了。

    王韬一看王时一死,也不说二话,吩咐道,“给老子把这些人都杀了。老子去抓那个最大的。”

    底下的人开始朝那些官员动手,王韬却挥着刀朝云宋而去。

    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觉得一阵疾风。脖子一疼,有人直接用利刃抹了他的脖子。容洵手持着王时手边的佩刀,手臂一挥,将那王韬的头颅砍了下来。

    头颅滚了滚,滚到了臣子们的脚边。

    而就在此时,宫外的禁卫军携着武器冲了进来。

    钧山振臂一呼道,“谋权篡位者已经伏诛,尔等若缴械投降,不杀!”

    王时带过来的人面面相觑,又看到王时和王韬的尸体。尤其是王韬,尸首分离,就在眼前。

    有人把兵刃扔在了地上,随即更多人把兵刃扔在了地上,然后跪了下来,“属下等人一时糊涂,请皇上降罪。”

    云宋看了一眼容洵,然后又看着他们道,“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从今以后,你们可还愿意效忠朕?”

    “誓死效忠皇上……誓死效忠皇上……”

    呼声震天动地!

    大殿之中,钧山留下来扫尾。

    云宋召了容洵,还有姚轲到了内殿说话。

    姚轲年纪大了,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此时到了内殿,也不管君臣礼仪,先求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云宋道,“姚大人受惊了。”

    姚轲摆摆手,道,“不比你们,皇上和丞相都是临危不乱之人。倒是微臣有些惭愧。”

    云宋道,“姚大人说的那番话振奋人心,让朕实在是钦佩。”

    姚轲笑笑摇摇头,道,“微臣什么都没做,只是留住了一个读书人的气节。背叛皇上妥协小人的事情,微臣是做不出来的。”然后又叹口气,道,“好在是事情圆满的解决了,没有伤及多少无辜,实在是万幸了。这一切,都是丞相大人运筹帷幄的吧?”

    容洵道,“不过是因为像姚大人这样忠君爱国之人的鼎力帮助而已。”

    “丞相谦虚啦。”

    姚轲又道,“先祖保佑,有惊无险。若是叫王时那等残暴之人把持着朝堂,大魏便危矣。不过他口口声声说要另立新主,此事恐还有下文,需得细查啊。”

    云宋看了看姚轲,道,“许多事情还得收尾。姚大人与其他大臣也受了不少惊吓。明日便不必早朝,大家都在家中歇息一日吧。”

    姚轲自是有眼力劲的,他看出来,皇上是有话要和容洵说呢。

    姚轲便起身告退了。等走了几步,便又觉得自己一时愤慨说的多了。那毕竟事关云家自己的人,不该他多嘴的。想想便有些后悔,暗自叹息一声走了。

    云宋的确是先将姚轲给支走了,有些事情她也暂时没有答案。但她有一股脑的疑问,只是脑子里问题太多,一时间还没想好选哪个。

    易兰奉了茶进来。容洵端起茶盏,拨动茶盖吹了吹,道,“皇上不妨一个一个问,反正这一夜微臣是没得睡了。”

    云宋道,“那你喝口茶润润嗓子,朕的问题有点多。”

    容洵还真就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

    云宋已经理好了头绪,问道,“你早知道钧山没有死?”

    容洵嗯了一声。

    云宋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洵道,“离开青州之前。”

    云宋想,那你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但云宋不想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了。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

    云宋又问,“秦松也是你在途中就安排好的?”

    容洵点头。

    “执金吾呢?”

    容洵道,“皇上还记得陈怀吗?”

    云宋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云宋当时就是因为陈怀去想了上一世的事情,怀疑执金吾的。

    容洵道,“当初那个北渊国人供出的不是陈怀,而是别人。抓陈怀,不过是顺便的事。因为陈怀是个牵线人。”

    云宋便明白过来了。

    陈怀一死,容洵又有了那人的把柄,自然很容易就让他倒戈了。王时估计还觉得沾沾自喜,自己在执金吾的人并没有被动。

    云宋没有去问容洵那个人是谁。如今执金吾护驾有功,便是功过相抵了。那人的名字,她不用去问,权当是给容洵一个面子了。

    至于禁卫军,云宋已经不用去问什么了。

    钧山还活着,禁卫军自然不会听王时的。

    云宋剩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看了看容洵,问道,“于靑和账册,在你手上吗?”

    容洵正端了茶盏,听到她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垂头道,“不在。当时都葬身火海了。”

    说完,便饮了茶,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云宋消化了一下,指着容洵道,“容洵,你还真是老奸巨……”

    “嗯?”容洵眉目一挑。

    云宋忙改口,“真是足智多谋啊!哈哈……”

    云宋正了神色问道,“于靑和账册怎么都没了?”

    容洵不介意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于靑早年见和一个女人感情处的不错。便将这女人送回了她的老家青州,又给她置了宅子安了家。那女人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于靑每年趁着回老家的时候,绕道回一趟青州。这一次,他是逃命去的。与以往的时间去的不符。那女人一家不料到他会来,被于靑当场捉了奸。后来才知道,这其中一个孩子还不是他的。于靑当场发了疯,砍杀了那个孩子。女人一家便也反抗了。于靑也是疯了,把所有人都杀了,竟放了一把火。我赶到之时,他还没死。结果他看到我追过来,便觉得自己也难逃一死,索性跳进火海了。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烬。”

    云宋接着他的话道,“这些只有你最清楚,王时他们赶在你后面,并不知道你手上有什么底牌对不对?你故意逼着他把罪名做大是不是?”

    原以为王时不至于做造反这件事。容洵顶多想着定他一个谋害朝廷命官之罪。没想到云宋突然出现,让王时直接走上了谋反这条路。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手在推着这一切在往前走似的。

    但王时步步都输给了容洵。原以为把所有人包围在永安城,来一个瓮中捉鳖,没想到最后他成了那只鳖。

    容洵放下茶盏,起身,抚平了衣摆,问道,“皇上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是打算要走了。

    云宋看了看他,缓缓开口,道,“王家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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