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那边几人对着小二催促道,“还不快去?”

    “客官,这……这不大好吧……”

    “废话!”娄方亮偏头就往地上啐了口,“有什么好不好的,磨磨蹭蹭……怎么,你是看不起我?”

    “不是不是,小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小二连忙摆手,却还是不敢有所动作,身侧坐着的另一瘦高书生似是按耐不住,起身就道:

    “你不敢?我来!”

    眼看对面来势汹汹,奚画当然不欲惹事,伸手扯了扯关何便道:“算了,我们走罢,去别家吃也是一样的,我请客。”

    本没打算就此作罢,但见她已这般言语,关何只得颔首应下:

    “嗯……”

    他还未起身,那人一手端了桌上的菜,一脚却踏上桌来,朝奚画道:

    “哟,这不是天鹄的四姑娘吗。”

    她往后挪了几步,与其保持距离:“你认识我?”

    那邻桌便听人冷笑道:“天鹄书院的学生那是个个有心计的很呢,谁不认识?”

    奚画闻言便觉得莫名其妙:“我们书院怎么又有心计了?”

    这端盘子的瘦高书生俯下身来,手搭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看她:“哟,装什么?你们书院的李含风李大少爷上年不是在马场上出尽了风头么?”

    奚画皱眉看他:“他出风头,干我什么事?”

    后头即刻有人厉声道:“干你什么事?元旦进京的名额,整个平江城就三个,你们却拿了俩,以往从来都是三个书院平分的!”

    “那也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奚画听着便满腹不悦,“和我有什么关系?”今年元旦前,是他们自个儿上门挑衅,扬言要比马术来夺名额,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眼下还赖她不成?她骑射一向差劲,全程都没参加过……

    谁知对方不依不饶:“你们蛇鼠一窝,那是做了什么手脚才赢的!”

    她听得一肚子火,忿忿道:“你们简直是不可理喻!自己输不起,却偏偏找上门来班门弄斧,丢了面子还怪人家?”

    娄方亮靠着椅子,冷笑一声:“哼,你既是说我们技不如人,敢不敢现在就随我去马场,我们堂堂正正较量一把!?”

    “是啊!”周遭一干人等即刻起哄,“择日不如撞日,要比现在就比!”

    “走走走,马场去!”

    这不是分明着找茬么。

    奚画咬了咬牙:“不去,你要找人比试大可去找含风,何必来跟我较劲。”她拉着关何起身就道:

    “我们走。”

    “站住!”

    身边那人放下菜盘来,抬手就去将拽她衣襟:

    “想跑?”

    怎料手离其肩上三寸时,却猛地被人一把擒住,且听得“咔咯”两声,接着整个酒楼便闻得一声穿耳的尖叫,直冲云霄。

    “啊啊啊啊——”

    关何力道未减,手亦未松,垂下眼来冷冷看他:“莫要得寸进尺了。”

    “你……你……”那人刚想开口,却在与他视线对上的一瞬,骤然止声。

    这般寒意透骨的杀气,竟让他无端打了个哆嗦。

    娄方亮怔怔看着那一直未曾吭声之人,眸色一凛,起初瞧他衣着普通,以为不过是个路人甲,怎知还是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他抬头喝道:“你什么人?”

    关何放开手,迎上他目光,淡淡道:“天鹄书院的学生。”

    “你是天鹄的人?”对方似乎很怀疑,上下把他一扫,“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

    “嚯,怪不得。”娄方亮一声冷笑,“连我的名讳你都未听过,怪不得是新来之人。”

    关何冷声看他:“听过如何,没听过又如何?”

    听他这话显然是有几分挑衅,奚画虽是厌恶此人,可总归不能莽撞得罪权贵,她忙扯了扯关何衣袖,低声道:

    “别和他们杠了,这姓娄的不是好惹的,比含风他家还厉害呢。”

    “没事,我打得过。”难得他还偏头宽慰自己一声,奚画瞬间觉得他压根没明白自己方才说的意思。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好小子,胆儿不小!”娄方亮抬手活动筋骨,扳得骨节咔咔作响,“你可知惹恼了大爷我会有什么后果么?”

    因听他此话,在座众人皆纷纷站起身,奚画这才看清,原来旁边几桌的人也是他所带帮手,粗略一算竟有二十人。

    一瞬间,满场几十个人眼神凶狠地朝她扫过来,这感觉,简直比羊入狼窝还惨烈……

    “怎、怎么办?”她揪着关何只差没压住情绪,揍他几下,“都叫你别惹他们了,这么多人……不死也残啊。”

    大约是亦有几分意外,关何眉头微皱薄唇紧闭,抬手便把她往自己身后掩了掩,随即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三尺长的连弩来,直往桌上重重一掷,震得满桌的碗盘筷杯为之一抖。

    只见他目中凝威,面色隐隐渗出一股杀意,四下里环顾一周,冷然道:

    “你们,要一起上吗?”

    恐是不曾想到他会随身带有这般武器,娄方亮虽是人多势众,可到底手无寸铁,何况如此的连弩众人此前并没见过,自然不知深浅,不敢妄动。

    一时只僵在原地,与其相望对峙。

    他把弩上的银环一扣,提醒道:“我话说在前。”

    “死活不顾。”

    奚画小心翼翼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定睛往其手上那把连弩看去,此物骤然一瞧大小已如长剑一般,他适才动作太快,也未看清是自哪里逃出来的,不过这东西也不小啊,平日里怎没在他身上见过?

    对面的娄方亮迟迟没有上前,旁侧几人也瞧他那连弩像是真家伙,不由有些忌惮,便就在娄方亮耳畔轻声道:

    “娄少爷,他……他有家伙,咱们没有啊,就这么打是不是太吃亏了点儿?”

    “是啊是啊,何况院士不允许我们在外生事的,这要是让他知晓了……”

    娄方亮听得不耐烦,侧目就骂道:“混账,没用的东西,你们——”

    他一语未毕,耳畔却闻得一阵清脆的掌声,那角落处忽而走出个人来,满脸堆笑地行至关何身边。

    “这好端端的吃饭,大家何必大打出手,伤了和气。”

    这说话的,是个红衣姑娘,声音清脆婉转,身段窈窕,但看相貌虽是个出色的美人,可又不似寻常的中原女子。

    不过是一瞥她面容,倒让在场之人神魂牵绕,痴痴发愣。

    “诸位都是我朝天子门生,如若在此打架斗殴,岂非是有辱斯文。所谓君子之道以修身为要,这般鲁莽,那可是小人之举啊。”

    “……我这话,说得没错罢,小哥?”但见她把手轻摁在关何连弩上,甚是魅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若换成旁人,怕是早醉得云里雾里。

    关何却是一脸震惊之色,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问她: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花深里并未言语,只朝身侧挑了挑眉,不远处的一个青衣少年立马抬手挥了两下,示意存在感。

    这角落里两张桌子坐着的竟都是山庄里的人!

    回神过来的一干书院学生立马接嘴迎合。

    “说……说的是啊,我们娄大少爷何许人,哪里会与他一般见识!”

    “就是!不过是个山野小民,不足为提!”

    眼见有人打圆场,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娄方亮本也无意真和他动手,既是给了台阶下,他也不会死撑面子。

    于是就着旁人的劝阻,“勉为其难”的不做计较,只换了个位子,仍旧叫了菜,与左右坐下闲谈。

    瞧着危机解除,奚画才是松了口气,正抹了把冷汗要倒杯茶水来压压惊,怎想面前已有人双手把茶杯奉上。

    她吃了一惊,却见那人笑靥如花,递上茶:“来,姑娘喝口茶。”

    “多、多谢……”

    无事献殷勤,自己还和她不熟。

    奚画满腹狐疑的接过茶杯,还没等喝,那女子又“啧啧”两声,一手伸过来,轻捏着她下巴,仔仔细细打量:

    “真是个标致的丫头呢……怪不得,我们爷这么‘照顾’。”说话时,那秀眉微不可见地对关何挑了挑。

    诶?

    诶诶诶?!

    奚画僵在当场。

    此人……该不是老鸨罢?!

    话音刚落,她那手就被关何一掌扇开,听他语气不善:“作甚么?”

    花深里瘪着嘴偷偷翻了个白眼,笑道:

    “没事,我瞧这姑娘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二位,接着吃,不必在意我。”

    ☆、第31章 【桃之夭夭】

    看她步履轻盈地回了原位,悠哉自在喝着茶。

    奚画悄悄凑到关何耳边,轻声问道:

    “她是谁?你认识么?”

    “……不、不认识。”关何尽量背过身不去看花深里几人,低着头专心吃饭。

    然这一顿他味同嚼蜡,总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好容易挨到傍晚,出了酒楼,关何寻了个借口让奚画自行家去。继而又躲在树后,谨慎地看着她在视线里渐行渐远,这才松了口气,绕步到酒楼后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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