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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画是被头疼醒的。

    睁开眼时,入目即是阴冷的洞壁,那上头长满了苔藓,不时生着几根野草,看起来鲜有人迹。

    四下里却是亮堂堂的,两边壁上挂了好几支火把,还能清晰看见那绕着火光飞舞的虫蚊。

    她坐起身来,本能的拿手去摁额头,不想却摸到一丝柔软之物,沿着一圈摸过去,即刻愣住。

    谁给她包扎的?

    脑子里晕得很,完全搞不清现状,只依稀记得自己在与卫老九斗争时,好像脚踩了个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之后便觉头疼,再没了记忆。

    这是摔倒阴曹地府了还是怎么的……

    身侧一股暖意上涌,奚画转过头,但见旁边一簇火烧得旺盛,噼里啪啦的作响。

    有火堆?

    她欣喜不已,挪着坐到火边取暖,目光不自觉往前移去,猛地看到那一群黑衣蒙面人,登时就吓得变了脸色。

    前头不远处,卫老九满面红肿,鼻子发青,浑身都被打得皮开肉绽,摊在地上,只眼珠转过来,凄凄惨惨的看着她。

    他的背脊被正人一脚踩着,死死的动弹不得。顺着那黑靴子往上瞧,但见这人身着藏青色劲装,眉眼含笑,亦是蒙着面,瞧他身形和露出的那对眸子,大约是个年轻的少年。

    那人见她也在打量自己,手搭在那踩着卫老九的膝盖之上,笑意甚浓:

    “哟,姑娘,醒了?”

    【咫尺天涯】

    卫老九的人竟全都被/干掉了,她一时怔住。

    随即神经一紧。

    对方下手这么狠,又蒙着面不敢以真面目待人,想来不会是什么善类,只怕也是冲着那宝藏来的罢?

    奚画不由警惕地往后缩了几缩,戒备地望着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少年食指对着自己面门指了指,随即大笑出声,双手抱臂,回头就朝身后道,“夜北堂主,这姑娘问我们是谁,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

    闻声,奚画顺着他目光向洞口看去,那里站着一人,一身玄色衣衫,青丝高束,身材挺拔笔直。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脸上并未蒙面,反而带了一块银色的面具,露出的那一双眉眼,剑眉入鬓,星眸英气迫人。

    似乎……似乎在哪里见过?

    奚画偏头琢磨了一回。

    这夜北二字……如何听着这般的耳熟?

    眼前斗然闪现过那一枚荼白的象牙牙牌。

    她心中一震,此人……是上次在流云红墙下见到的黑衣人!

    这般一推断,奚画骤然吓得一身冷汗来,这群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江湖杀手?

    怪不得连卫老九这么一个气焰嚣张,称霸平江城的山贼头目都给凌虐成这副模样,落在他们手里,自己还有命活么……

    “你……你……”

    四目相对,隔了少顷关何才猛然一惊,忙别过脸,瞧向他处。心里不由担心:她不会……认出自己来了吧?

    青衣自那卫老九背上跳下来,笑得满脸戏谑,唇角一勾,就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来,火光着那白刃,刀光闪烁正逼的奚画睁不开眼。

    眼见他煞有介事的吹了两下,险些没把蒙面的黑布给吹起了,而后,刀尖一转,挑着她下巴。

    皮肤只觉冰凉寒意透骨,奚画哪里敢反抗,忙顺着他手势抬起头来。

    “识相点的,就把宝藏的位置说出来,省得小爷我再花功夫对付你。怎么的也是个姑娘家,不想被揍成那猪头狗头的模样罢?”

    听他此言奚画不寒而栗,眼下当然是保命要紧了,这帮人和卫老九的山贼大军截然不同,她决计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可最关键的是,自己是当真不知道那宝藏到底藏在何处啊!

    若就这么开口,明显是会被动大刑的!

    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逞能当英雄,只怕今日连个全尸都没了。

    那人看她眼神躲闪,遂逼近几分:

    “嗯?你说是不说?”

    “你要是不说,我就……”

    不料话他才出口,却被人一把拎了起来,扔到一边。

    青衣被拽了个措手不及,险些没撞上墙,他勉强稳住脚跟,回头对着关何的背影就是一个白眼。

    可惜后者压根没看见。

    脖颈上的刀刃骤然移开,奚画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那站在她面前的,仍是方才带着面具的男子。

    夜色中,那面具显得格外可怖,而他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奚画莫名的感到一丝压抑,仿佛有重物覆在心口令她喘不过气,这山洞不大,身后只有一口潭水,尚不知是死潭还是活潭。

    要是对方杀过来,她跳到这水潭里……能活命么?

    关何行至她跟前,见她神色很恍惚,一时以为是她伤势之故,未及多想就缓缓蹲身下去,抬手将往她额头探去,这一瞬,却见奚画浑身一颤,拼命往后退。

    “你别……别杀我……”

    她声音并不大,一字一句却深刻敲在耳边。

    别杀我。

    这句话,他此生在无数场合听过无数遍,却没有哪一次有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更令他心里纠紧。

    关何手上微滞,怔怔地望着她,他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露出那样害怕的神情。

    不同于往日的神采飞扬,她的眼底里尽是恐惧。

    这样的神情,其实他并不少见。

    就像从前杀过的那么多人一样,畏惧着自己。

    然而他头一遭,感到心底里生出来一种别样的情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橙黄的火光照着他面具下那双眸子也似在熠熠跳跃,奚画生出一丝错觉,觉得这眼睛,她似曾相识。

    关何闭目深深吸气,尽量用最轻的口吻:

    “别怕,我不会杀你的。”

    此言一出,奚画明显愣了一下,原是他忘记变化音色,声音与平日一模一样,那边的花深里闻声差点没摔倒,忙扶着近处一人,杀鸡抹脖子的与他使眼色。

    关何登时才反应过来,然而已是迟了……

    “诶?你……”

    奚画眨眨眼,试探性地凑上去,“你的声音听着,好熟悉。”

    关何:“……”

    适才失神,却连这般错误都犯了出来,他忙偏过头,咳了一声。

    “你听错了。”sk

    闻得他现下嗓音嘶哑了许多,和方才截然不同,奚画又是怀疑又是不解,歪头皱眉细细望了他半晌:

    “是吗,可你之前说话时的声音,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是相像……”

    大约是觉得熟悉,她胆子也稍稍大了几分。

    明知她所提的是自己,关何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被问住了,奚画歪头想了想,“他就是愣头青,不仅如此还缺心眼儿,平时不爱念书,成日里想入非非,还老惹事,总以为自己武功盖世,结果放榜却是老是拿倒数……”

    见她板着手指罗列了一大堆,居然还滔滔不绝地数着,对面的花深里已然笑得直不起腰来,关何瞬间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四周寂静无声,忽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说的,奚画赶紧闭嘴,讨好地朝他笑道:“我方才说的都是那个我认识的朋友,您当然和他不一样了,这世上哪里会有像他这么蠢的人……”

    “噗……”

    终于有个没憋住的笑了出来,关何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笑什么笑?!”

    “……”

    那人忙咽了回去,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目不转睛,极其专注。

    觉得头疼心累,关何暗暗轻叹,无奈地又问她:

    “那他……就没半点好的?”

    奚画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好啊。”

    四下里几乎所有人,都不着痕迹地朝她那边瞄了一眼。

    奚画眉毛一弯,笑吟吟道:“虽然是个麻烦的人,不过……倒是待我很好很好,只是我一直没机会好好的答谢他。”

    火光照着她笑靥如花,虽不是头一回见她笑,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瞬间的失神……

    “那你……打算怎么谢他?”

    “这个,我还没想好。”奚画抓抓耳根,为难道,“等以后……咦?”说着说着,感到有点不对劲。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位大哥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话说太多,关何忙掩饰道:“……没有,我……随便问问而已。”

    “说起来,你和他虽是声音不一样,但说话的语气方式……倒是有几分相似。”奚画越看他越觉得奇怪。

    “……有吗。”

    “有啊,不仅如此,连……身形也有些像……”她上下一打量,秀眉深锁,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缓缓移向他脸上的面具。

    “你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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