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什么?”
    “见过他。”
    “嘉嘉,我让你来见你母亲,是要你一了百了的,不是让你重温旧梦的!”说着,周轸侧身过来,伸手拨她的脸,好叫她看着自己,一瞬不瞬。
    “周轸,你从来不信我。所以,才叫小旗跟着来,看着我,对不对?”
    开了半日会的周轸,昏涨着半边脑袋,另半边全是那幅画的影子。
    他不答嘉勉的话,而是径直拖嘉勉到自己膝上,问她,你的梁先生送我那幅画什么意思?
    嘉嘉,怪我把你惯坏了,你才会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说过什么,你全不记得了!
    或者,你就是要看着我和他争个你死我活,你才痛快?
    嘉勉被他偏颇的言语气恼了,意欲挣脱之际,周轸两手钳住她,死死抵在她腰间,仿佛掐住她的一口气,逼着她向上,窸窣间,他再认真不过的眉眼,口吻却十足倨傲戏谑:
    “嘉嘉,我从来没问过你,我和他,你更满意谁,我是说床上。”
    第57章 6.8
    话音才落,周轸不等怀里人发作先一步扪住她。
    如同扪住一只发了性的猫,他能怎么样呢,谁知道她的爪子先对付他哪呢。
    气吧。我也很气。“嘉嘉,我说过要它灰飞烟灭的。”
    “你总是不肯我如愿。”
    嘉勉被他死死扪在怀里,额头抵在他肩上,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和初雪的味道。
    原本一路高速回头很顺畅的,周轸执意要小旗下来改走轮渡,他说他过来接嘉勉。
    就这么一时半会他都等不得的性子,这就是周轸。
    嘉勉任由他抱在怀里,他不肯松劲,她也挣不过他。挨在他胸膛前,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外面风雪愈盛,车里假象的风月。
    随即,嘉勉淡漠地问周轸,“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嘉勉小时候做选择题的思路永远先从排除法开始,剔掉最不可能的,迷惑性的,剩下的胜算会大很多。
    陡然间,她发现她今天一直在做排除法,倘若只剩下a、b项,又实在拿不定主意,那只能盲选了。
    赢就是一半的实力,输就是一半的运气。
    她的声音依旧闷闷的,“周轸,如果是你,你有名正言顺的太太了,你还会喜欢我嘛?”
    靠在头枕上的人被她问噎住了,这一刻人性薄如羽毛,你非要架在火上燎,一毛不剩。
    他揽着她的腰,反手摸在她大衣的金属纽扣上,凉丝丝的,混账的二世子没什么不敢答的,“会。旁人我不确定。是你倪嘉勉,我会的,只要你愿意跟着我。”
    看吧,他把自己也饶进去了。
    下一秒,嘉勉重重地在他腿上/内/侧掐了把,也解了自己的桎梏。从他身上起开。
    至于他还要不要回头,随他,哪怕一起坐到天荒地老。
    这世上没有人比倪嘉勉会用沉默对抗外力,周轸知道她生气了,好端端地坐在他身边,人却冷到千里之外去了。
    他挨过来一点,嘉勉干脆降下车窗来,某人吃了一嘴冷风。
    嘉勉再提那幅画,她不说她不知情,干脆建议他,“你该把画带过来的,趁着我还没过江,我可以给梁齐众还回去。”
    某人暴怒,冲车窗外的小旗吆三喝四的嘴脸,“开车!”
    一路往南回头,车里静得诡异。嘉勉自若地垂眸看手机,偶尔来几条语音短信,她自顾自地听,再文字回复。
    小旗不好好开车,打量完嘉勉再去找死地看边上那位,后视镜里,好死不死地和周轸撞了个正着。
    如同脚步急刹车般地,视线连忙移开,小旗见缝插针,拨左灯,火速超车,一路狂奔。
    后座上的某人,不紧不慢地喊开车的人,“冯开旗,你手上的活计放放吧。”
    “车开得一流,还是回来吧,给你嫂子开车。”
    小旗咬咬后槽牙,骂人,狗东西,这算什么事!
    你没办法你老婆,就拿我开刀是不是?
    小旗好口吻地说他有批建材谈得七七八八,这个时候没时间撂开手。
    某人垮着脸:“今天不是撂了?”意有所指。
    去前,他交代的,寸步不离。
    冯开旗是寸步不离了,寸步不离嘉勉,倒是离周轸离得脱钩了。
    边上的嘉勉侧首看周轸,某人不为所动,他等着她开口,或打或骂,他就想看看,倪二小姐有没有服软的时候。
    没有。嘉勉看戏般冷漠一瞥他,随即收回目光。仿佛他发落他的人,与她无关。
    直到回城,车子入别墅地库,嘉勉第一时间从后座上下车,随他们两表交代吩咐个什么去。
    小旗大差不差地讲了嘉勉去江北的所有流程,包括见了梁齐众。
    地库一隅光亮,后座上的人只印出个轮廓,看不见形容,他问小旗,“说什么了?”
    小旗离得远,只背书他看到的,“我也不能就坐边上啊。”
    后座上的人推门下车,“所以还是没做到寸步不离,不是吗?明天早上来接她上班,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寸步不离再回去忙你的差事。或者,你求她,现在你和她一条心了。”
    正主下车,车门摔成一阵风。
    小旗把着方向盘,看着某人去揿电梯入里,朝着他的背影狠甩白眼。周轸发脾气早就不是新闻了,哪回开会,商讨新项目立案或者投资不是吵得底朝天。那些董事老家伙越吵,老表越在席上等着他们打,打赢的最后一个再来和他掰,不然多累。
    那个会议室从前禁烟的,又有女同志,后来几个女董事释股出来,周轸索性浑不怕了。坐在上位头一个吞云吐雾,久而久之,那些个老家伙也跟着破了戒。
    总之,谈到兴头上,那里面轻易不能去,全是烟,能烧死人。
    常务常务,就是常要处理事务。周轸发起火来,管你跟着他爹多少年,事是不是没办好?项目是不是客户追责了?他妈还跟我噜苏个什么劲!
    这些年,他连亲娘老子都不怕的主。哦,原来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小旗太懂老表了,“你求她”。我求她,然而让她再来求你。做梦。
    冯开旗突然更喜欢嘉勉了,这些年独一份不跟周轸低头的女人。恐怕也只有不低头,倔强着,才反而让他放在了心上。
    两副硬骨头。
    *
    周轸上到一楼,方姨见到他回来,即刻放下手里的活,来接二子手里的衣裳。
    某人旁话没有,只问方姨,“嘉勉呢?”
    方姨努努嘴,朝楼上眺一眼,说一回来就笃笃上楼去了。
    方姨在周家干了不到二十年来,即便是周轲,她也是说得的。然而,轮到二子,方姨有时候偏有点犯怵。因为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周叔元,随着年岁上来,性情愈来愈像。
    看似笑吟随意,实则骨子里凉薄得很,只看重他愿意看重的东西、利益、人。
    这些时日,方姨看在眼里,嘉勉的事,二子自己说得,旁人说不得。
    于是,方姨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二子一路上楼去,晓得了些什么,小两口又吵架了……
    嘉勉一上楼就直奔卫生间,身上所有的衣物尽数脱在地上,而她站在花洒之下,任由热络的水冲刷着自己。
    周轸伸手挑开浴帘的时候,嘉勉不甚所谓,哪怕他注视着自己的身体。
    一条拦水石,里面的人不着一缕,里外的人合衣得体。
    嘉勉掌心里揉开一团泡沫,再往湿发上抹;
    周轸站在拦水石外,左手挑帘,右手抽烟。
    一支烟到头,拦水石里的人也洗干净她的头发,站在花洒下,手往她自己的身上去,她触碰她自己,天经地义。
    转身背朝他的那一瞬,周轸抛了手里的烟,落进一滩水渍里去,伸手就来捞里面的人。
    热水浇湿了周轸半边衣裳,他抱倪嘉勉出来,“嘉嘉,你太不听话了。”
    他说她小时候就是,她从来不听他的,不肯与他为伍;
    不肯喊他哥哥,眼里心里只有嘉勭;
    去到周家,要那个鬼罐头瓶子,都不肯跟他说话。你问嘉勭有什么用!那是我家,我的,嘉嘉,你要东西,得问我!
    我待你还不够好嘛,你一句软话不肯跟我说。
    “求我,嘉嘉,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周轸抱湿漉漉的嘉勉跌到床上,欺身压住她,不让她喘气,不让她拒绝。
    恹恹的声音,一身水,嘉勉问他,“求你什么?”
    “所有。”
    从前过去将来。
    “周轸,你还不承认我是你的情人嘛?”
    “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情人,满意了吧。”他湿发俯首来咬她的锁骨。
    下一秒,他伸手去探她。嘉勉突然喝止他,“我来例假了,情人的游戏得暂停了。”
    周轸撑手起来,双目红红地盯着她。房里响起了电话声,是方姨在楼下打的,她不敢上来,但是周轸的办公手机又一味地响。
    他人从床上起身,捞起听筒,听闻了几句,交代方姨给司机打电话,半个钟在楼下等他。
    等周轸换了一套行头下楼时,方姨观见二子的脸色更差了。
    去前他交代方姨,嘉勉有点不舒服,别去扰她,煮点可乐姜茶给她送上去。
    方姨一时拿不准,那到底是不去打扰还是送上去啊。
    *
    冯开旗一连几日都来接送嘉勉上下班,老表交代的。
    他让小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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