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龛寺,尤查大师还没有睡。

    陈槐安本以为他又在看宫斗电视剧,进屋却发现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持一串佛珠,正在诵经,庄严宝相,禅意深深。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

    “有屁就赶紧放。”

    尤查一开口,陈槐安就觉得自己刚才脑子一定是出了故障。

    “师父,”他走上前道,“我刚解决完第一个仇人,意外获悉了一点情况,阿慈说事情很严重,牵涉到了马戏团,不愿意告诉我细节,非得来请示您才行。”

    尤查睁开了眼,“让他进来吧!”

    陈槐安出去把阿慈领进屋,阿慈立刻跪伏在地上,看的陈槐安眉毛直挑。

    接下来,尤查居然开始用缅语询问阿慈,阿慈也用缅语回答,叽里呱啦的,这可让陈槐安始料未及,急的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交谈不过四五句,尤查便摆摆手让阿慈退了出去,然后蹙眉沉默,手指轻捻佛珠,久久不发一言。

    陈槐安耐着性子等。他已经决定,不知道账本上都记载了什么,绝对不走。

    过了足足一二十分钟,尤查长长一叹,抬头看向陈槐安,目光锐利如鹰。

    “法应,你可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勇?”

    陈槐安有点傻眼,他不明白老和尚这冷不丁的抽什么风。

    想了想,他老老实实回答:“弟子不知。”

    “路见稚童深陷狼围,哀嚎于野,你赤手空拳,可愿冒死相救?”

    尤查声音中正平和,煌煌如晨钟暮鼓,让陈槐安不自觉的平静下来,再没有丝毫的轻佻戏谑。

    “如果实在别无他法,那也只能试一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狼群分食。”

    “纵然你满腔的仇恨、寄托和抱负都可能要因此而放弃?”

    “呃……师父,您举的例子本身就只适合冲动的情景,那种情况下,弟子估计根本就没时间思考和犹豫这些。”

    尤查目光一凝,接着便笑了起来,神色十分欣慰。

    “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一个好孩子。知道吗,如果你刚刚给了我一个绝对的肯定答案,那你我之间的缘分就会止于你还俗的那一天。”

    陈槐安挠挠光头:“师父,您到底要说什么啊?”

    “没什么,师父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勇气和资格知道那本账簿上都记载了什么。”

    陈槐安眨巴眨巴眼:“您是想问弟子有没有胆量跟马戏团杠上?那弟子说实话,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尤查微笑不变:“那如果发生了像我问的那个问题类似的事情呢?”

    “简单,交给有能力和马戏团杠上的人就行喽!”

    尤查摇头:“马戏团势力庞大,有资格跟它正面相抗的,只有官府。可如今你我所在的禅钦省,至少有七八名官府成员也是狼群中的一员,而且个个身处要职。

    我们无人可求,唯有自己。”

    陈槐安眉头皱了起来,沉默片刻,说:“您还是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好,”尤查示意了下侧方的蒲团,“过来坐下说。”

    陈槐安在大和尚身旁盘膝坐下,就听他道:“账本上的‘农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座工厂,只不过它‘生产’的‘商品’十分特殊。”

    陈槐安下意识有了一种猜测,身体瞬间绷紧。

    “工厂分作两区域,”尤查又道,“其中一个关押着许多女人。她们年纪都介于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是最适合……”

    “生育的年龄!”

    陈槐安脱口而出,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连胃部都开始隐隐不适。

    “对。”尤查点点头,脸色阴沉无比。

    “这……这有必要吗?”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陈槐安还是无法相信,“我是说,他们要买卖,去骗去拐去掳的成本,总是要比生育低得多吧?”

    “那是因为他们做的根本不是买卖,至少主业不是。”尤查深吸口气,道,“那些孩子会被送到工厂另外一个环境相对良好一些的区域,并提供最基本的食物和医疗,来保证他们健康成长。

    那些孩子不会说话,不懂常识,不知外界,不通人性,浑浑噩噩,之后便会被登记在案,等待客户的挑选。”

    陈槐安的拳头已经硬了。

    “挑选来做什么?”

    “做什么的都有。有的被豢养,有的成为玩物,还有的会被训练出各种各样的技能。

    不过,工厂利润最大的业务,就是账本里那些关于‘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术语记载了。

    它们分别对应的,是人体内的心肝脾肺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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